夏眠不知道薄槿晏到底做了什麼夢,甚至都不能讓自己知道。但是夏眠發現他愈加的緊張自己了,好像恨不能她每天都變成他的影子一般。
有些男人在知道自己妻子懷孕後會有這種反應,焦慮不安、過於擔憂,所以夏眠還常常安慰他:「我以前一個人,亦楠不也健健康康的出生了。」
薄槿晏聽到這話臉色就更不好看,夏眠意識到說錯話,又解釋道:「你真的不用這麼緊張,你這樣我反而壓力很大。」
薄槿晏聽她這麼說,馬上用力扣緊她的手腕,目光焦灼在她身上,那眼神火熱的似要滲透進她心底:「好,我放輕鬆,你乖乖的,別亂想。」
夏眠疑惑的看向他,不知道他口中的「亂想」到底是什麼意思?
只是薄槿晏說著他要放鬆,事實上卻還是老樣子,自從知道夏眠吃櫻桃孕吐反應會減弱之後,夏眠每天睜眼就會有很多新鮮的櫻桃擺在餐桌上。
夏眠其實想說,她吃的有點又想吐了。
但——
薄槿晏黝黑的眼一直急切的看著她,夏眠只要說不想吃,他肯定又會想到漠北那上面去。夏眠已經意識到他現在太過敏感了。
於是夏眠也沒抗議,只是想著該怎麼好好開導下薄槿晏,這樣下去會不會……
「一會要回趟公司。」
薄槿晏忽然出聲,夏眠抬頭看著他,他深邃的眉眼凝重的審視著她:「你會一直在家吧?」
夏眠微怔,沉默幾秒後點頭:「嗯,我哪也不去。」
薄槿晏嘴角露出滿意的笑,掌心覆在她頸後低頭吻她:「乖,我很快就回來。」
夏眠不是沒發現他的偏執和佔有慾在日漸加強,但是她只當這是真相後遺症,這男人從小就性格偏激,所以夏眠並沒有深想,等孩子出生了,薄槿晏的安全感就會更多的。
***
薄槿晏走後夏眠一個人在家無所事事,亦楠被漠北接走了,家裡靜的難受,她自從上次被雪藏之後就再沒工作,現在懷孕就更加不想和那麼混亂的圈子扯上關係了。
正百無聊賴,竟接到了石唯一的電話。
他們結婚的事兒石唯一是知道的,即使兩人再低調,還是被有心人給曝光了。
夏眠以為石唯一應該一輩子也不想再見自己。
兩人約在離家不遠的咖啡廳,午後人很少,夏眠一進去就看到了角落裡惹眼的石唯一,似是覺察到她的目光,正低頭發呆的人抬眼對上她的視線。
夏眠走過去,兩人面對面有微微的尷尬。
自事情揭穿之後,夏眠沒和石唯一正式碰過面,想來也可笑,她曾經誤會這是自己同父異母的姐姐許多年。
「最近好嗎?」兩人異口同聲用了最俗套的開場白,旋即又都不自覺扯起唇角微笑。
石唯一慢慢攪動骨瓷杯裡的咖啡,密實的睫毛似蒲扇輕輕裔動:「我快出國了。」
夏眠迷惑的看著她,不太懂她的意思:「拍戲?」
石唯一搖了搖頭,抿唇澀然的笑了笑:「不想再待下去了,爸媽的事兒傳遍了整個N城。」
石唯一沒有再說下去,但是夏眠還是猜到了她話外的意思,石唯一向來心高氣傲,以前一直被圈裡的人當女神看,現在樹倒猢猻散,想也知道會面對怎樣的局面。
「還回來嗎?」夏眠看著徜徉在熾烈餘光裡的女人,心思複雜,兩人第一次如此平心靜氣,也是第一次對她生出幾分悵然。
石唯一若有所思的看她一眼,語氣踟躕:「你很恨爸爸吧?」
夏眠神色漸冷,抿唇不語。
石唯一知道這是意料中的答案,歎氣道:「從爸出事之後,你一直沒去看過他,他進去這麼長時間了,還會念起你。」
夏眠不自覺的笑了起來,只是那笑意帶著幾分淒涼:「念我什麼?念我沒死,還能有機會扳倒他。」
石唯一皺起眉頭,不贊同加重語氣:「夏眠,爸現在後悔了,他覺得對不起你。而且……」
石唯一低垂下眉眼,有些難以啟齒:「爸他是太愛你媽媽了吧,和媽結婚後,他們從未在一起過。」
夏眠安靜的五官沒有絲毫波動,依舊無聲的回視石唯一。
不管石銳凱對袁宛靈態度如何,他婚內出軌是事實,而且最無法寬恕的,還是他親手推葉珣下樓。
夏眠小時候還天真的想過,是不是石銳凱失手的,但是後來石銳凱對她所做的一切就足以證明他有多絕情。
夏眠一點兒也沒想過要對這樣的人心軟,他後悔了她就該原諒麼?
石唯一看著夏眠冷淡的模樣,心中訝然:「為什麼對薄槿晏你可以那麼大方,對待別人卻不行,我只是希望你去看看爸而已。」
夏眠眉頭微蹙,語氣裡隱隱有些不耐:「所以你來的目的是這個?那麼你可能要失望了,我並沒打算去看他。」
夏眠起身想走,石唯一驀地按住她還垂放在桌面上的手。
夏眠認真的看著石唯一,她本來不想解釋的,但看著石唯一臉上的倔強,夏眠不自覺失笑:「以前我以為是你奪走了屬於我的一切,可是我沒有恨過你,因為我知道你也是無辜的。有一個將女兒送到孤兒院逼迫男人妥協的自私母親,石唯一,我是同情你的。」
石唯一深色的瞳孔劇烈緊縮,握住夏眠的手微微顫慄。
「最初我恨過槿晏,不,該是怨吧。」夏眠坦然的吁了口氣,繼續說,「我甚至想過離開他,如果不是他把亦楠藏了起來,我現在可能已經離開了。我以前沒想明白,為什麼同樣的道理,同是被人搶了東西,我對他會那麼難受。」
石唯一看著夏眠眼裡的堅定不移,心臟猛然收緊。
夏眠直直看進她眼底,一字字道:「因為我太愛他了,愛的太深,以至於發現被欺騙的時候才會完全沒了理智。」
石唯一緊咬嘴唇,臉色蒼白的看著她:「夏眠,你在找借口,你只是需要一個原諒他的理由而已。爸年紀那麼大了,你去看看他……在我走之前,就當完成他一個心願好嗎?」
夏眠眉心擰得很緊,石唯一白皙的手指一根根攥緊她的,好像生怕她掙脫一樣:「去看看他吧,我走了,他會更寂寞的。」
***
夏眠覺得自己越來越心軟了,竟然真會為石唯一眼裡的哀傷動容,見到石銳凱的時候她很平靜,沒有吐氣揚眉的爽快感,也沒有悵然心酸的低落。
好像面對的是一個完全陌生的人。
她對石銳凱的感情,只停留在五歲以前,本就模糊不清的記憶都被他後來的那些冷漠絕情給磨滅乾淨了。
石銳凱穿著囚服,原本刻意染黑過的頭髮已經長出了不少斑白的銀絲,看著夏眠時目光卻格外清明:「葉子。」
夏眠嘴角動了動,握緊拳頭沒有吭聲。
石銳凱苦澀的牽了牽唇角:「你能來我很高興。」
「石唯一讓我來的。」夏眠冷冷出聲,復又道,「而且我還有些事不明白。」
石銳凱靜靜看著她,夏眠不想浪費時間,直接發問:「你當初是怎麼知道我不是你的女兒?」
石銳凱抿緊唇沒有說話,夏眠的拳頭越攥越緊:「……是不是,衛芹。」
「不是。」
石銳凱泰然笑道:「不是她,是我自己,我一直知道葉珣心裡有人,是我疑心病太重。後來你五歲那年得了肝炎,所以就……我就順便帶你去抽血了。」
夏眠不可思議的看著石銳凱,石銳凱心虛的垂了眼:「我對不起你們。」
夏眠鄙夷的瞪著他,緊咬嘴唇,最後什麼也沒說就率先離開了。她知道石銳凱心底狹隘,作出這種事還真不稀奇。
石唯一愣在一旁不知道該不該追出去,她狐疑的看向石銳凱,低聲問道:「爸,我記得你之前不是這麼跟我說的。你說夏眠的身世,是別人告訴你的。」
石銳凱沒有說話,始終沉默著。
石唯一驀然瞪大眼:「真的是阿姨?那你為什麼不告訴夏眠!」
石銳凱搖了搖頭,沉沉歎了口氣:「唯一,還記得那時候槿晏說的話嗎?他會對夏眠好,而夏眠也真的愛他,他們現在結婚了,這才是重要的。我做了太多孽,要是現在再拆散他們,實在太不該了。」
石唯一也沉默下來,想來這的確是最好的結局了,只是不知道將來會不會再恆生波瀾,即使夏眠不知道,薄槿晏心裡的內疚看來也會折磨他很久。
***
夏眠剛剛出了監獄的鐵門就看到門口停的那輛熟悉卡宴,她疑惑的走過去,車窗降下露出了薄槿晏略顯冷漠的臉盤,他黑沉的眸子直直逼視著夏眠,似是在忍耐什麼,很久才沉聲吐出兩個字:「上車。」
夏眠驚訝極了:「你怎麼在這?」
薄槿晏避而不答,只彎腰替她開了車門。
夏眠上車之後還是覺得不對,狐疑的扭過頭,認真看著他:「你……該不是監視我吧?」
薄槿晏眼神微微閃爍,抬手溫柔的撫摸她的髮絲,卻是問的另外的話:「你不是說一直在家,怎麼跑這來了?」
夏眠搖了搖頭:「沒事,有些事還不清楚,現在都清楚了。」
薄槿晏若有所思的看著夏眠,夏眠不想再提這件事,表情變了變,雙手扳過他英俊的臉盤對上自己,一字一頓追問道:「薄先生,老實回答我的問題,你該不是變態到找人跟蹤我吧?不然怎麼知道我在這裡?不許裝沉默,更不許扮自閉,老實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