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夜入皇宮

  

  昏暗的房間裡沒有點燈,只有一絲熏香在燃著。

  楊荃彎著腰給瞿嬰沏了茶,才開口。「爺,您這次實在是太冒險了,萬一那秦九真有點不軌之心…」

  「那爺要你們是幹什麼的?」瞿嬰端起茶杯白他一眼,「那幫人問出什麼話沒?」

  「刑部的人來說,在送去之後,全都自盡了。」

  「一群飯桶!」啪的一聲茶杯落在地上,裂成碎片。

  「爺,那宮裡的…?」

  「知道了,下去吧。」

  「是。」

  門外響起一陣瑣碎的聲音,瞿嬰伸了手讓楊荃等一會兒,兩人都不說話,靜候門外的動靜。

  瞿嬰對楊荃偏了偏頭,楊荃提了氣悄無聲息的走到門口,猛地拉開門。門外站著阿九。

  阿九正低頭擺弄自己的衣服,也不知這衣服是怎麼回事,那麼繁瑣,她不會弄,也沒人教她,只好隨便掖了掖,哪知就走了這幾步的路,恰好要敲門的時候就散了。

  門突然開了,倒是把阿九嚇了一跳,抬頭,是楊荃那張臭老臉,「你在這兒幹什麼?鬼鬼祟祟的。」

  阿九趕緊把手裡的衣帶往衣服裡使勁一塞,向楊荃行禮,「楊總管,小的是來找爺的」說完又忙加了一句,「是爺吩咐小的來的。」

  楊荃靜了靜,沒聽見任何聲響,皺著眉頭瞪了她一眼,沉著嗓子偏了偏頭,「進去吧。」

  「是。」

  屋裡很暗,阿九踏了一步就不敢再邁進去,黑漆漆的一片,靜的嚇人。阿九沒關門,她怕。伸著脖子喊,「爺?」

  沒人應。「爺?爺在嗎?小的是阿九。」

  阿九覺得有些奇怪,楊荃剛剛才出來,裡面不可能沒人啊。腦子晃出一個念頭,莫不是這楊荃殺了瞿嬰,事先假傳瞿嬰的令把自己喊來,這樣剛好栽贓給自己?阿九被自己的念頭嚇了一跳,如果真是這樣,那可怎麼辦?阿九轉了身就往外跑,不行,得喊個人和自己一起進來,不然真出個事,有十張嘴也說不清啊。

  「把門關上。」淡淡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阿九打了個寒磣,又反應過來,這是瞿嬰的聲音。

  關了門,再回身時,桌子上多了一根亮著的紅燭,也許是本來就有,只是剛剛才點著而已。瞿嬰坐在桌旁,噙著一雙桃花眼看著她笑,地上還有一攤水,破碎的茶杯四分五裂。這是一個謀殺現場啊!阿九想。

  「你剛剛跑什麼呢?」

  「沒,沒。小的沒跑。」阿九訕笑。

  瞿嬰也不多說什麼,起身往外走。阿九隻好跟上,腹誹道,這又算什麼,喊了人過來,過來了又一言不發的往外走。

  正想著瞿嬰就發話了,「跟我進宮。」

  什麼?進宮?阿九愣了,進宮幹什麼?愣著的功夫,瞿嬰大步走了很遠了。阿九趕緊追上去,腆著臉往瞿嬰面前湊,「爺,進宮啊,小的不能進宮啊。」

  「為何?」瞿嬰突然停下,饒有興趣的看著她,似乎想聽聽有意思的答案。

  阿九眼珠轉了一圈,「小的不配啊,皇宮多麼神聖啊,金碧輝煌,」阿九急的額頭冒汗,可就是說不出來話,更加後悔沒好好聽陳夫子授課了。「小的,小的是一介草民,沒什麼見識,不敢進宮,怕衝撞了貴人。」

  「哼!」瞿嬰似乎不高興,冷哼一聲,扭了頭轉身就走,「還不快給爺滾過來跟著。」

  阿九聽出來了他話裡的不悅,不敢多說,跟了上去。

  府外備了輛馬車,天色已晚,這條街上沒什麼人。阿九又想起了綠蘿說的,瞿嬰喜靜,必然是遠離了喧囂吧。

  瞿嬰踩著蹬踏上了馬車,瞥見了還在原地站著的阿九,冷著聲叫她,「滾過來。」

  阿九趕緊小跑著湊過去,瞿嬰已經上了馬車了。

  「愣著幹嘛,滾上來。」

  阿九扭捏一番上了馬車。瞿府的馬車真是大啊,氣派!只是裡面的那個人散發著冷氣,阿九不敢靠近,老老實實的跪在那兒。

  瞿嬰看著阿九那副樣兒就來氣,明明是個比誰都厲害的主,偏偏裝的一副怕得要命的樣兒。一想起那天阿九掄起胳膊給他的一耳光,心裡就來火。

  「滾過來。」

  阿九抬頭看他,渾身都散發著冷氣,夾雜著火焰,冰火兩重天。阿九搖頭賠笑,「爺,小的就跪這兒就好了,嘿嘿。」乾笑兩聲。笑完之後發現瞿嬰也在笑。

  「停車。」瞿嬰笑眯眯的看著阿九,「滾下去,跟著跑。」又對著外面的車伕喊,「爺有急事,馬車要快。還有,來個人陪著他,敢走一步就給爺往死裡打。」

  阿九瞪大了眼看著瞿嬰,她又有哪兒得罪他了?連忙爬到瞿嬰腳邊,抱著他的腿,求饒的話還沒說出口,便被他毫不留情的一腳踢開,「滾下去。」

  這一腳踢的,正中阿九胸口。疼的要命,阿九爬起來,瞿嬰的臉色不好,不敢再上前,只好轉了身往馬車外走。

  「沒聽見嗎?爺讓你滾下去,不是走下去!」

  阿九沒了法子,只能在心裡咒罵,罵完還是要趴著滾。

  滾了兩圈,最後沒注意,第三圈只有一半,就從馬車上翻了下去,跌落在地上,摔得生疼。

  像極了從同州走到那天,她跌落下來,馬車從她身邊過去,揚起灰塵,只是唯一不同的是,還有人拉力扶她。

  扶她的那個人,阿九還認識,和她同過屋的小太監,春來。

  春來把阿九扶起來,「小九哥,咱快些走吧,爺的馬車跑遠了。」

  阿九有些好笑,小九哥?這是什麼稱呼,況且,她還比春來小,都沒他高呢。春來彎著腰攙著她,「咱爺啊,就是脾氣不太好,你得順著他,就像發狂的貓兒一樣,要順著他的意思,給他順毛,他才不會咬你。」

  阿九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這小太監真有意思,竟然敢把掌印大人比作小貓小狗。這一笑,剛剛摔了的腰就又開始疼了。阿九扶著腰就□□。

  春來扶著阿九,「小九哥,咱快走吧。爺讓小的來監督您。事沒辦好,可是要罰的呢!」

  阿九哭笑不得,「好好好,咱們走。」

  瞿嬰挑了窗子看見的就是阿九笑的滿面春風,還和那小太監勾肩搭背,刺眼極了。

  哼。個小兔崽子。手一招,又喊了一個人去催促他們倆。

  阿九氣喘吁吁的跑到時,瞿嬰坐在馬車上等的都快睡著了。見她來了,也不讓她有片刻歇息的空檔兒,領著就往裡走。

  司禮監的第一人,又深得聖上恩寵,有著殊榮,可以不用下轎。瞿嬰讓馬車停了,下了馬車就往城門裡走。阿九連忙跟上,進門的那一瞬,抬頭看了看頭頂,上面寫著三個大字,正陽門。

  阿九沒來過京城,也沒進過宮裡。跟在瞿嬰後邊,可算是長了大見識。左看看右瞅瞅。只是現在已過了戌時,天色昏暗。即使有小長隨在前面打著燈籠領路,阿九還是看不太清楚。瞿嬰的步子又挪的大,阿九都快跟不上了,又害怕跟丟了。只好收了心思老老實實的跟著。

  一路上遇上好些人,都向瞿嬰行禮,瞿嬰也不看他們,目不斜視的往前走。阿九突然覺的他好神氣!跟在瞿嬰身後的感覺還不錯嘛。

  也不知走了多久,繞了幾個長廊,一層一層的圍牆,像是一個巨大的迷宮一樣。

  阿九走到實在是無聊,就跟著瞿嬰的步子,盯著他的腳落下的地方,像提著線的木偶一樣,他挪一步,阿九就挪一步。瞿嬰人高馬大的,腿也比阿九長,阿九邁不了那個位置,就小跳一步跟著,慢慢的,覺的還蠻有意思。

  突然,瞿嬰停了下來。阿九提著的腳還等著踩他的印,卻發現他的腳轉了方向,朝著自己了。趕緊抬頭,瞿嬰正好面對著她。

  「你在這等著。」

  「是,爺。」阿九這才發現已經到了一個殿前。頂樑上卻沒掛燈籠,黑漆漆的,阿九有些不適應。剛剛領路的小長隨也不見了。只剩下她一個人站在那兒。她的身後是比她還高上許多的門,瞿嬰就是推了門進去的。但是,那裡面也是漆黑一片,看不見一點光兒。

  等了一會兒,竟然有微風。阿九搓了搓手,就看見遠處有光亮,慢慢的朝這兒過來。近了才看清,是一個人提著燈籠。

  是個鵝蛋兒臉的女人,長得比紅綢還美上幾分。她見了阿九朝她福了福禮,朱唇輕啟,「奴婢是寶嵐宮裡的宮女,咱們主子請您過去一坐。」

  阿九有些不明所以,寶嵐宮是什麼宮,裡面住的又是誰?又不認識她為何請她過去?有句話說得好叫午時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阿九覺得,那些人肯定是衝著瞿嬰來的。如今瞿嬰又進了裡面,沒人幫她,怎麼辦?

  「掌印大人讓奴才在這兒等著,奴才不敢私自走動。」

  那宮女輕輕一笑,「這有何難,即使掌印大人追究起來,我們娘娘自會替你說話。」

  哼,說話有屁用,也要看瞿嬰給不給面子啊。阿九後退一步就要拒絕,卻見那宮女彎了一邊的嘴角,「我們娘娘要請的人,還沒有請不到的。」

  阿九聽她這話,心裡咯登一下,看來這是軟的不行要來硬的了!沒想到她的話說完,就出來了四個太監,挽了袖子上來就要去拉阿九。阿九急的沒辦法,雙手難敵他們,更何況他們又是些膀大腰圓的漢子,力量懸殊。那四個人抬了阿九的手腳就往下走,阿九趕緊呼救。可是他忘了這兒黑燈瞎火的,壓根沒人。

  正害怕著,就聽見了聲音,「我看誰敢動我的人。」

  阿九回頭,瞿嬰站在夜色裡。

  那丫鬟走上前,不慌不忙的行禮,「大人,我們娘娘想請…」

  話還沒說完人就飛了出去,瞿嬰站在台階上一腳踢了過去,踹的那個丫鬟滾下來。那四個太監這才放手。阿九掙脫了束縛,迅速跑到瞿嬰身後躲著,可憐兮兮「爺,你可算來了。」

  「告訴你的主子,打狗還要看主人同不同意。聖上如今龍體欠安,你們在殿前喧嘩,成何體統,來人。」瞿嬰一聲吼,這才從那門裡出來兩個人。「把這幾個狗奴才壓下去,賞五十大板。」

  領了命,那五個人就被抓了起來。那丫鬟還在叫囂,「瞿嬰,我可是淑妃娘娘的人。」

  「哼,」瞿嬰輕笑,「給我拔了她的舌頭。」

  往回走的路上,阿九沒有說話。她突然又覺得,她身前的這個人像是地獄裡來的修羅一樣,讓人害怕。

  並沒有回府,瞿嬰帶著她去了另一座殿裡,依然沒有燈,暗的很。

  阿九有點內急,但是她不敢說。她就坐在那兒靜靜的等著。

  瞿嬰就開了口。「你不是一直想問我為什麼會把你帶在身邊嗎?」

  阿九驚訝的抬頭,瞿嬰正低著看她,暗夜裡,她的眸子泛著紅光,有些嚇人。

  「你過來,我告訴你。」

  阿九愣愣的就靠過去了,心裡有些害怕,還有別的,好奇,忐忑。

  瞿嬰伸了手把她攬在懷裡,「我告訴你。」

  阿九等了一會兒,卻沒聽見下文,正想開口問時,突然感覺脖間一疼,然後是臉頰毛毛的觸感。瞿嬰把頭放在她脖子上,咬她。阿九感覺全身的血液開始往上流,往她脖子那兒湧,然後想抽絲一樣,帶著疼痛離開體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