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清白

海蘭羞得滿面通紅:「臣妾沒什麼勇氣,只是姐姐怎麼拚死護著臣妾的清白,臣妾也怎麼護著姐姐就是了。」

皇帝的目光掃過皇后的面龐微微一滯,很快笑道:「這麼說,朕沒有白白讓你住進延禧宮去。倒成全了你們倆好生照應著。」

皇后忙含笑起身,蘊了一分肅殺之意:「這件事,臣妾以為一定要徹查到底。否則無以肅清宮闈,以正綱紀。」

皇帝道:「既然這件事由貴妃而起,也差點蒙蔽了皇后,不如還是交給嫻妃去查。後宮瑣事眾多,又到了年下,皇后安心於其他事務吧。」

皇后身子微微一晃,幾乎有些站不住腳,臉上卻撐著滿滿的笑意:「是。從前潛邸的時候,嫻妃就很能幫得上忙。」

皇帝又道:「嫻妃,不管查出什麼來,這件事朕就交給你去處置。」他轉頭吩咐趙太醫,「趙太醫,你好好給玫答應治治,該不會落下什麼疤痕吧?」

玫答應聞言又要落淚,但見皇帝臉色不好,只得硬生生忍住了。趙太醫忙道:「還好下的白花丹份量不多,微臣仔細調治,不過半個月就能好,斷斷不會留下什麼疤痕。」

皇帝道:「那便好。都下去吧。」他見如懿和海蘭欠身離去,溫言囑咐,「海常在,你仔細著自己的身子,嫻妃也別再著了風寒。」

二人答應著退下了。皇帝見四下再無旁人,也不理皇后將剝好的橘子遞過來,只看著別處道:「這件事雖是由貴妃莽撞而起的,玫答應也有些嬌氣。但你是皇后,事情未查清楚,便對嫻妃有了疑心。後宮之事雖多,但只講究一個公正無疑。你是中宮,心也該擺在中間。」

皇后安靜地聽著,勉強浮了一絲笑意:「臣妾也是看見玫答應的臉有些嚇著了,嫻妃又接二連三地扯進是非裡去,所以有些著急。」

皇帝口吻愈加冷:「那些是非是嫻妃自己要扯進去的麼?你是中宮,朕的皇后,這個位子你坐著,便不能急,只能穩。這樣朕的後宮才能穩。」皇帝換了溫緩些的口氣,「眼下宮裡才這麼幾個人,來日人更多了……」

皇后聽得這一句,只覺得心口酸得發痛,舌底也澀得轉不過來,只得勉力鎮定下來道:「是臣妾年輕不夠穩重,處事毛躁,以後斷斷不會了。臣妾會加倍當心的。」

皇帝嗯了一聲:「那朕去和貴妃用晚膳,你也早些回去吧。」

皇后答應著出去,外頭的冷風如利刃刺進眼中,她都感覺要沁出滾熱的血了。片刻,眼中只有發白的霧氣,她揚一揚臉,再揚一揚臉,緊緊地攥著手指,忍耐了下去。

如懿和海蘭的軟轎一前一後回了延禧宮。踏過朱紅色的宮門檻的時候,如懿才覺得腳下有點發軟。海蘭忙攙住了她,從葉心手裡接過傘舉著。

如懿扶著她站穩了,嗔怪道:「你剛才這樣不要命地衝進來,真當是不顧自己了麼?」

海蘭黯然道:「我只有姐姐了,若是姐姐被她們冤枉了去,我還有什麼依靠?何況姐姐昨夜怎麼救的我,我以後也一樣救姐姐。」

如懿看著她,心底的感動難以言語,只是牢牢握住了她的手,以彼此的溫度溫暖著對方:「我以為你怕成那樣,以後都不敢走出延禧宮了。」

海蘭眼中的光彩漸次亮起來:「怕過了昨日,今日還有更怕的。姐姐說得對,我若是一直這樣怕下去,別人還沒把我怎麼樣,我自己先掐死了自己。」

如懿稍稍寬慰:「但願我們以後,只這樣扶持著走下去,不要再有昨日和今日這樣的事了。」

兩人撐著傘走在淒淒冷雨之中,如懿挽緊了她的手臂,彼此的身影依偎得更緊了。彷彿只有這樣,才能抵禦這深宮中無處不在的寒冷與陰厲。

入了宮中,如懿先陪海蘭回了後殿看她足上的傷口上了藥,等著天色擦黑了,便見惢心悄悄兒帶著李玉進了暖閣。

李玉在門口躊躇了一會兒,如懿向他招手道:「怎麼不進來?」

李玉遲疑著:「小主,奴才是怕給您招麻煩。」

如懿停了手裡揀艾葉的功夫,笑道:「本宮自己還不夠麻煩的麼?要是怕麻煩,便不叫你來了。你放心,這個時候王欽跟著皇上在鹹福宮伺候,沒空理會你了。」

惢心扯了李玉一把,李玉拐著腿便坐下了,如懿讓惢心搬了個小杌子過來讓李玉坐下,惢心手腳麻利地替李玉捲起褲腿,李玉忙遮了一下,惢心笑道:「好吧,你要害羞就自己動手。」

如懿忍不住笑:「捲起來看看,在本宮這兒怕什麼?」李玉臊眉搭眼地捲了褲腿起來,如懿見膝蓋上又紅又紫一片,夾雜著青腫,跟油彩似的,翻起的皮肉還往外滲著血,不由得變了神色,便問,「跪了多久?」

李玉帶了幾分傷心委屈:「一個時辰的碎瓦片,瓦片都跪得碎成渣了,又換了鐵鏈子跪了一個時辰。」

如懿帶了幾分探詢的意味打量著他:「就為你伺候皇上一時有不周到的地方?」

李玉惹出了傷心,抽抽搭搭道:「就為了幾樁差事,奴才露了幾分乖,討了皇上的喜歡。王副總管就不高興了,做什麼都挑奴才的刺。這不今天被他逮了機會,就狠狠罰了一通。」

如懿歎了口氣,伸手從紫檀架子上取下一瓶藥粉,小心翼翼地往他傷口上撒了。李玉疼得直齜牙,忙攔著道:「嫻妃娘娘,您玉手尊貴,怎麼能麻煩您替奴才做這樣的事?」

如懿撩開他的手:「這是雲南劍川上貢的白藥粉,兌著三七和紅花細磨的,止血祛淤最好不過了。你要想明天還站起來在御前伺候,當著這份差事,就乖乖坐著上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