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對誰來說,清晨永遠是充滿希望的開始。
然而,事無絕對,昨天的早晨與今天的早晨,對於青龍門的人來說,簡直就象天堂與地獄。
天剛微亮,青龍門上空就傳來了一陣淒絕的哭聲。
早起練武的護衛,被這陣哭聲驚得差些要將手中的刀扔掉。
就連剛剛睡下的值夜護衛也驚得自床上來起來。
的確,若是如此大的哭聲,還有人睡得很熟的話,那他不是聾子,就是死人。
當然,堂堂的青龍門絕對不會養一個聾子,至於死人麼————
應該不會有吧,畢竟他們還從來沒有聽說,有誰的膽子可以大到來青龍門行凶。
然而,世上就有膽子大到來青龍門行凶的人。
有人行凶,那就一定有人死。
沒錯,此時的青龍門內的確有一個死去的人,一個令整個青龍門陷入驚慌失措的死人。
什麼樣的死人會讓整個的青龍門驚慌失措?
青龍門眾人可不是「吃青菜豆腐」的人,他們個個「吃肉」,多少死人沒有見過,何以區區一個死人就讓他們失去鎮靜。
死人當然不可怕,可怕的是死人的身份。
人一死,萬事皆空,所謂的身份自然是指她活著時的身份。
她活著時的身份是什麼?
是堂堂的王爺之女,更是被它青龍門門主拋下的門主夫人————晴郡主。
大紅的喜帳還未曾撤下,一對紅燭已經燃盡了最後一滴眼淚,在緩緩的冒著淡淡的青煙。
「逍哥哥!姐姐她……」已經哭的有些嘶啞的心兒撲在應逍的懷中低聲喃喃著。
「可惡!」應逍咬牙嘶吼著,雙目中泛著赤紅,再鐵石的人,見到自小玩到大的妹妹就那樣死在自己的面前,都會升起一股要將凶手碎屍萬段的怒火。
藍若遙等人也在聽到哭聲後,趕到了這裡。
見到他們的到來,擠在門邊的人,紛紛讓了開來。
掉落在地上,碎掉的茶杯;身穿紅色嫁衣,七竅出血躺在床邊的晴郡主;哭著站在一邊的心兒和安慰著她的應逍,眾人走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副淒慘的景象。
藍若遙的眼神在掃到床上的人後,黯了下來。
「是誰那麼狠心,將她殺了?咦,看這裡。」青茉兒喃喃著走到床邊,忽地指著床側的牆壁叫道,她的聲音雖不大,但卻剛好被眾人聽到。
一個用鮮血寫就的「樂小步」三個字赫然出現在眾人的眼前。
「這……這是姐姐的筆跡。」心兒顫聲說道。
嗯?晴郡主為何會在臨死的時候,用血寫下樂小步的名字?
當慢慢回過神來後,眾人的視線緩緩的自血字上轉向了樂小步,那些眼神中有疑惑,有不解,有憤怒,有冷笑,有木然……各種各樣的神情都有,唯一沒有的就是信任。
因為所有人都知道一個道理————
世上無論何人,即使他說了一輩子謊言,臨死的時候,都會說上一句實話。更何況,她並不是個善於說謊的人。
她,晴郡主,昨天剛剛被新郎拋在喜堂裡的新娘,在今天早晨居然被人發現死在了新房之內。
究竟是誰殺了她呢?一個被新郎拋棄的新娘本已經很可憐了,又是誰會如此狠心,連她的命都要了呢?
樂小步,沒錯,所有的證據都指向她,所有的人都看著她。
看著晴郡主死去的房間裡留下來的每一條證據,樂小步自己竟也感到有些莫名其妙,若不是知道自己沒有夢游的習慣,她都要懷疑是不是自己在夢游的時候,把晴郡主給殺了。
的確,所有人可以懷疑任何一個活著的人的話,可死人的話卻是絲毫不會懷疑的。
晴郡主的臉上是一片死灰,眼睛、嘴唇都呈現出了一種詭異的黑紅色,此時的她,再也不見那傾國傾城的容貌。
毒,很明顯,這是中毒而死的人,才會出現的容貌。
縱觀在場所有的人,不用說,善於使毒的,除了「毒王」樂小步,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人。
樂小步並不是沒有見過死人,在她的毒之下死去的人,她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少,但是此時,她忽地發現,那個躺在床上死去的人,竟是那樣的令她恐懼。
或許她恐懼的並不是死去的晴郡主,而是她發現,自己已經陷入了一個密密編織的網中,這個網會將她與他徹底的分開。
「你為什麼要殺死姐姐?她並不能影響你什麼,不是嗎?」心兒抬起頭,看著樂小步恨聲說道,這個一向天真的女孩子在面臨著親人死去的打擊下,也變的狠戾起來。
「真是個天真的丫頭,難道不知道她被江湖人稱為‘毒王’嗎?你拉出任何一個江湖人來問,他們都會告訴你,毒王樂小步給人下毒,從來不需要理由。」青茉兒唯恐天下不亂冷笑著說道。
若是以往,樂小步一定不允許別人如此對待自己,可是此時,她的全副心思都落在一件事情之上,對於她來說,這件事情比任何事情都重要,那就是————藍若遙是否相信她。
「你也以為是我麼?」樂小步未動,甚至看都未看一眼其他人的怒視,從頭至尾她看著的人,就只有藍若遙,那個自進房後就走到床邊的男人。
藍若遙未曾回頭,更恍若未曾聽到她的問話般,拾起地上一塊杯子的碎片,聞了聞,輕聲說道:「她中的是勾魂散之毒。」
「勾魂散?怎麼會是勾魂散呢?」樂小步仿若受了極大的打擊似的,腳步略有不穩的後退了兩步,不敢置信的瞪著藍若遙的背影說道。
「勾魂散?據我聽說,勾魂散好像是只有幽冥谷才有的毒藥吧?無論是誰,沾上一點,都會七竅出血而死,可以說是幽冥谷中最毒的毒藥。」青茉兒悠悠的看著樂小步說道,「看來,你真的就是凶手了。」
「哼,不要與她多說,青龍門的人何在?你們還不快些將這個殺害你們的門主夫人的人抓起來,難道還要等著被皇上滿門抄斬嗎?」應逍額上青筋突出,對擠在門外張望的青龍門人高聲叫道。
「呃?」幾名青龍門的護衛站在門口互相看了看,門主不在,竟然發生了這樣的事,看來,此時只有先聽這個人的指揮了,畢竟,人是在它青龍門死的,捉不到凶手不但無法與皇上交代,即便是門主,他們也無法交代吧。
「還愣著做什麼,想給她機會,讓她逃掉嗎?」看著愣著不動的青龍門護衛,應逍再次叫道。
「是!」幾名青龍門的護衛齊聲應道,五六雙手掌齊齊朝著樂小步擊來。
樂小步猶如未看到一般,視線依然盯著背對她的藍若遙,他也以為是她嗎?他不再理她了嗎?
眼看樂小步就要被幾人力斃於掌下,青茉兒的眼中閃過一絲詭譎的笑。
然而就在眾人都以為樂小步就要命喪於此的時候,一道勁風自床邊襲來,幾人直覺腰間一麻,「彭————叭」幾聲,幾個七尺高的壯漢狼狽的跌在了地上。
「呃?你……」應逍看著床邊的人,指著他說不出話來,他難道還要幫她麼?
慢慢的轉過身,藍若遙緩緩的走到樂小步的身前站住,就那樣靜靜的看著她眼中湧出的淚水。
長這麼大,她何時受過這樣的委屈?
「告訴我,你也認為人是我殺的,是嗎?」樂小步的固執,的確無人可比,在此種情況下,她非但不想著如何脫身,卻執意要得到他的答案。
「一個人臨死前,會說假話嗎?」藍若遙並未回答她的話,而是淡淡的問道。
樂小步並未開口,因為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要如何開口。
「你怎麼不說話?」藍若遙繼續問道。
「你要我說什麼,你寧願相信一個死人的話,都不相信我,我還能有什麼話說?」樂小步不知道,被他懷疑的感覺竟是這麼糟糕。
「我說了不相信你麼?」藍若遙輕歎了一口氣,說道,她的淚水總是會讓他心疼。
「你不是說……?」睜著一對霧氣蒙蒙的眸子,樂小步不解的說道。
「我只是說:一個人臨死前,會說假話嗎?如此而已。」藍若遙的聲音依舊淡淡的,沒有一絲情緒,任誰都無法猜出他此時的心情究竟如何。
「這不就是表示……」樂小步再也說不下去,她好怕,怕他不相信她。
「這只是表示我在問你,你的回答可以是‘會’,也可以是‘不會’」藍若遙緩緩的說道。
再遲鈍的人,到了此時,都知道他想要表達的意思,他所要表明的立場,那就是————他相信她。
「難道你要包庇她嗎?你難道不知道死去的是晴兒麼?那個對你很好的晴兒,那個愛你至深的晴兒,你即使不愛她,但在她死後,總歸要為她報仇吧?」應逍對著這個與自己的關系剛剛出現轉機的弟弟大聲的吼道,他實在是太過氣憤了,他怎麼能包庇殺害晴兒的凶手呢?
「遙哥哥,你……你怎麼可以……」心兒指責的話,在對上藍若遙的眼睛後,吞了回去,即使他包庇那個凶手,她依然不忍責怪於他。
「真不知道她給你下了什麼藥,到了這個時候,你還要維護她嗎?她是殺害晴郡主的凶手,你這樣做,怎麼對的起死去的人?」青茉兒比應逍還要激動的說道。
「在一切沒有查清的情況下,誰都不能說她是凶手。」藍若遙的視線一一掃過眾人,聲音清冷的說道。
「為什麼?她究竟做了什麼?讓你如此相信她?」青茉兒看著藍若遙哀怨的問道。
「哼,若是你再如此維護她,我會連你一起抓的,我不能讓晴兒白白死去的。」應逍狠了狠心說道。希望她可以知道事情的輕重。
「夠了,不要再指責他了,這件事因我而起,與他無關,我會將事情查個水落石出的。」樂小步大聲叫道,她不要他因為自己受到眾人的指責。
「查個水落石出?樂小步,你沒有搞錯吧?這裡的每一個人都知道你就是凶手,你還想查什麼?」青茉兒冷笑著說道。
「是麼?也許哪天,我會查出凶手是另有其人呃,若真是那樣,我想那個真正的凶手,就該好好的拜拜神了,因為世上沒有誰,可以在誣陷了我樂小步之後,會平安無事的活著。」樂小步意有所指的說道。
「你……你在威脅我?」青茉兒急聲問道。
「如果你是凶手的話,就是咯!」樂小步閒閒的說道。
「哼,凶手是你吧,況且,你不要忘了,你殺的可是郡主,不是普通人。」青茉兒穩定了下心神冷笑道。
「沒錯,」青兒畢竟是郡主,傷害她就相當於是謀害皇親國戚,在沒有經過皇上審查之前,你哪裡都不能去。」應逍也冷聲說道。
「哼,那是你們的規矩,與我無關。」樂小步古怪的脾氣終於被這些人激了起來,一臉不屑的說道,剛剛她忍著不去反擊,是因為以為他也不相信自己,如今既然已經確定,他並沒有懷疑她,那她還有什麼顧忌的呢?
「是嗎?來人,給我把她抓起來。」在應逍的一聲怒喝之下,幾名青龍門的侍衛再次擋在了門口。
「哼,就憑他們也想攔住我?」樂小步緩緩的轉過頭,冷笑著說道。
「不要魯莽!」藍若遙拉住樂小步的手說道。
「謝謝你相信我,我不要你為難,我會查出真相的,況且我們不是說過要早些放下江湖中的事回南暮山麼?所以……」說到這裡,樂小步忽地將藍若遙的頭拉低,在他的耳邊輕輕的說了一句話,只是可惜聲音太小,除了藍若遙,沒有人知道她說的是什麼。
「樂小步,你們在說什麼?」青茉兒看到兩人的親暱,吃味的大聲說道。
「你想知道?」樂小步的眼睛微微彎起,露出了一抹樂小步式的笑。
「哼,當然,我想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想知道。」青茉兒將所有人拉下水的說道。
「我是說……」樂小步邪氣的笑著,看到青茉兒那期待的眼神後,忽地踮起腳,在藍若遙的唇邊印下一吻。
呃?青茉兒愣住,應逍愣住,哭泣的心兒也愣住,就連站做一排擋住樂小步的人也愣住,而就在這短短的一愣中,即可以發生好多的事情。
眾人只覺眼前人影一花,房間內已經失去了樂小步的身影,但遠遠的,卻傳來她邪氣霸道的笑聲,「他是我的,在我樂小步不在的期間,任何人都休想染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