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朝雲明白來龍去脈,心中苦笑。這算什麼事啊?明明以為得到了一個盟友,卻沒成想差點成了她的催命符。
式九微見莫朝雲已然無大礙,便喝退了眾人,獨留下莫熏和莫朝雲。式九微對莫朝雲道:「今日你且回去,念你剛剛歷經生死大難,先回去修養吧,今日之事我改日再找你質對。」說完後又望向莫熏:「今日沈歸之言與你之言相悖,所以你要和沈歸當面對質,對質之後我再行定奪,莫熏,你可有異議?」
莫熏搖頭:「我沒有異議。」
「那就好,你帶莫朝雲回去吧。」說完,式九微又望向停在莫朝雲座椅旁那隻五彩斑斕的大鸚鵡,神色有些微妙,但還是恭謹道:「是否需要我遣人將小鴛送回去?」
鸚鵡歪頭看著式九微,好半晌才抖了抖羽毛,忽然又飛向了莫朝雲的肩頭,怪聲叫道:「回去,要回去。」
式九微有些尷尬,只得道:「既如此,你們就帶小鴛一起回去吧。」
出了式九微的院子,莫朝雲才長舒了一口氣,拍了拍莫熏的肩膀道:「莫熏,多虧有你,不然今日我真是要死了。」
莫熏的神色也很不好看,她瞅著依舊站在莫朝雲肩頭上的小鴛,長長嘆了一口氣:「路上說吧……我真不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
只有小鴛根本不理二人心中愁苦,兀自搧動翅膀催促著:「快,快。」
路並不長,好在現在只有莫朝雲和莫熏兩個人住,回房說話反倒比在路上時自在了許多。
「你覺得葉竹的失蹤會不會和今天找我麻煩的那些人有關呢?」莫朝雲一邊瞪著不斷撕扯她袖子的小鴛,一邊分神和莫熏嘟囔。
莫熏顯得有些心不在焉:「怎麼這麼說?」
「你不覺得他們就像商量好的一樣嗎?就好像專等著把這個屎盆子扣在我身上一般,你沒看見今天的陣仗,眾口鑠金齊心協力的樣子,好像今日院主不處罰我,他們就不依一樣,要不是你幫我作證,估計就憑今日那個沈歸一人之言,院主就能定了我的罪,難怪千葉說……」莫朝雲忽然住了口,有些心虛地看向莫熏,卻見她正皺眉表情陰鬱地看著她。
莫熏細細盯著莫朝雲,許久才道:「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葉竹失蹤那晚你究竟去了哪裡?你……見過千葉大人,對不對?」
事實擺在眼前,莫朝雲就算不想對莫熏和盤托出也不行了。她瞅了瞅依舊在和她的袖子糾纏不休的小鴛,才道:「你既然知道之前葉竹為何要殺我,想必也清楚我先前是在千葉那裡養傷,後來才被送來十九院的。到這裡我發現丟了很重要的東西,所以才冒險踏出十九院去尋找。我那夜的確遇到了千葉,他對我說我現在已在十九院全面樹敵,想要活下去必須要聽他的法子……其實本來我也是要和你說這件事的,千葉告訴我月底比試有穩贏之法。」
莫熏有些驚詫,重複了一遍:「穩贏之法?」她沉吟一瞬忽然急問:「是什麼穩贏之法,是什麼快告訴我?」
莫朝雲鄭重道:「搶奪首簽。」
莫熏顯然也和莫朝雲開始一般,並不太明白這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等莫朝雲解釋之後,她怔了好半晌才喃喃道:「千葉大人果然高明……」
「不過我還是有些擔心,既然抽籤其中有這般玄機,知曉內情者又豈會令我們如此輕易就搶得先機?」
莫熏道:「這麼一想,好像確實是有可乘之機的。抽籤的前後次序是由院主決定的。也就是在正式抽籤之前,每個人都需要在院主面前展示自己的才能,這個展示當然不是月底比試那麼嚴酷,僅是點到為止,無非就是讓院主心中有數出個排名,最後由沈歸彙整成冊呈給院主,院主會按照這個名冊順序來排簽。聽說被院主所看重的就會排在前面,不被看重極可能會被排在最後……」
莫熏見莫朝雲似乎根本沒有聽,於是停下來數落道:「我說的你到底在沒在聽?」
莫朝雲喃喃道:「排在最後豈不是定然無緣首簽?」
「這個自然了。」莫熏嘆口氣:「不過你若是不說,我真的從未想到還有這回事可做計較。」
「莫熏,這個沈歸是什麼人?」
莫熏想了想:「這個人和我們一樣,又和我們不一樣。」
莫朝雲不解:「這是何意?」
「沈歸身在十九院,所以說他和我們一樣,應該都是種子,但是他從來不敗,而且似乎很被院主器重,所以我才說他和我們一樣,又和我們不一樣。」
莫朝雲忽然想到了什麼:「這麼說,這個沈歸就是首簽的持有者對嗎?」
莫熏一愣,又聽莫朝雲道:「你想啊,你說沈歸從來不敗,又說抽籤的順序是按照沈歸整理成冊最終呈給院主的順序來排的,那麼首簽定是沈歸的囊中物無疑。」她說到這裡,停下來看著莫熏:「沈歸可曾抽中過月底比試?」
莫熏忽然神色變了變,她凝重地搖頭:「的確如你所言,我來十九院這麼久,也沒見沈歸抽中過一次,我一直以為他只是運氣好……」
莫朝雲想起千葉說過的話,在生死之爭的十九院裡,從來沒有好運這種事。這個沈歸相當不簡單,能夠一直活下去,要麼對上位者有用,要麼他確實實力超群……那夜在飯堂神不知鬼不覺向她們發起攻擊的人是他嗎?可惜,剛剛在院主那裡大亂之下,根本沒有看清哪個是沈歸……對了,那個眼神跟死人一樣冰冷的傢伙又是誰,還有那個嘻嘻哈哈的小姑娘,十九院這麼凶險的地方,怎麼會有小姑娘呢?
莫朝雲將疑問又問了莫熏,對於那個死人眼的傢伙,莫朝雲得到了一個極為意外的答案:「那是葉竹的遠房堂兄,葉風南。至於那個小丫頭,我也不知,她比我早來十九院,而且似乎同樣沒有敗過。」
沒有敗過?莫朝雲極為吃驚:「那小丫頭最多十三四歲,怎麼看都是個弱雞,怎麼會……難道她運氣極好,抽中的對手是個軟腳蝦?」
莫熏似是又氣又好笑:「你剛剛說過我,十九院就沒有憑運氣的好事,現在又這麼說,豈不是自己打臉?你猜得大錯特錯,那個丫頭抽中的是個身高九尺的大漢,可是最終那個大漢卻死得極慘。」
莫朝雲吃了一驚:「怎麼個慘法?難道被打斷了雙手雙腳,被挖去了雙眼?」
她這邊猜得不亦樂乎,莫熏聞言卻是嗤之以鼻:「手腳俱在,眼睛完好,可以說並無外傷。」
莫朝雲不信:「這樣怎麼能叫慘……」
莫熏打斷她:「是因為那個大漢的表情,他的表情……」說到這裡,莫熏似乎回憶了一下,面上還是起了一層栗:「因為他的表情處處都在說著一個慘字,極慘極慘的神情,所以後來很多人都說那個小丫頭是個巫,用了邪術殺掉了那個大漢。」
聽完莫熏的訴說,莫朝雲好半晌沒說話。莫熏有些同情道:「你還好吧?」
莫朝雲咳了一聲,一本正經道:「總覺得活下去是件相當困難的事情……要避免這種情形,一定要從首簽下手。」
「怎麼下手?」
「如果說沈歸就是幕後之人,我覺得不太可能,他背後一定還有推手,既然如此,那我們也找一個推手吧。」莫朝雲說完,看向了一直在和她袖子玩耍的小鴛。
莫熏頓悟:「你是說千葉大人?」
莫朝雲點頭:「如院主所言,中了天涯醉的人在這魔窟中多如過江之鯽,而千葉願意給我解藥,這應該不是巧合吧?」她說完了湊近了小鴛一些,「你說是不是呀小鴛?我警告你,這回不可以再給我射毒針了!」
小鴛背過頭,用屁股對著莫朝雲,怪聲道:「藥,藥。」
莫熏和莫朝雲對視了一眼,這似乎已經是小鴛第二次提起藥了,難道這個藥還另有玄機不成?
莫朝雲問道:「藥瓶呢?」
莫熏從袖中拿出藥瓶:「瓶中只有一枚藥丸,已經給你服下了呀。」
莫朝雲接過藥瓶,打開蓋子,裡面還能瀰漫出一股淡淡的藥香。莫朝雲瞅著看向她的小鴛,皺眉道:「藥已經沒了。」
「藥,藥!」小鴛叫聲更歡,它撲騰著翅膀,又跳上了莫朝雲的肩頭,趁她不備,一嘴叼走了藥瓶,高飛出幾步,忽然鬆口,藥瓶掉在地上,被摔了個粉碎。
就在一堆破碎的瓷片中,莫朝雲一眼看見了那個紙條,古古樸朴的紙張,正是之前千葉傳信給她用過的那種泛黃的宣紙。她趕忙撿起來,展開一瞧,整個人就愣住了。上面只寫有兩個字:沈歸。
莫熏湊過來也看清了上面的字,她有些敬畏地想了想才對莫朝雲道:「千葉大人真是通天的本事,莫非他已知道那夜對咱們出手的人就是沈歸了?」
莫朝雲也是徹底愣住了,她想了許久,才長出了一口氣。她開始暗暗佩服千葉,如果她所料不差,千葉讓小鴛送來的應該只是這張字條,但他算到她和小鴛必然會起衝突,所以才會多加了那顆藥丸,讓她中了天涯醉之後,不至於當場斃命。這份心機當真是令人膽寒,如果他心狠手辣一些,或許殺她就如碾死一隻螞蟻一般容易,他甚至都不必親自動手,她的命就已經不明不白的丟了。
千葉並不想要她的命,想通了這點,她忽然如釋重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