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暗戀不孤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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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畢業後他出了國。她暗戀他,他出國後她總是算準時差和他在網上偶遇,然後聊天。她小心翼翼的,怕他察覺心意後會躲開自已。他態度淡淡的,話不多。大學畢業前她覺得累了,最後一次聊天對他說:我要去相親了。幾天後他風塵僕僕出現在她面前:妳撩撥我四年,我動心了妳想跑,我不會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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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大學讀了三年,唐淺的三個室友關燈便臥談男人的習慣也風雨無阻地堅持了一千多天。她們總數落唐淺是在裝清高,不肯參與她們的「找對象」話題,也一度懷疑唐淺是不是拉拉所以才對男人沒什麼興趣。

她們這麼懷疑的時候,當著唐淺的面都不敢穿短過膝蓋的裙子,就怕白花花的大腿根一個不小心會把唐淺給看衝動了,之後會對她們產生什麼非分之想。

後來她們的這個顧慮是在星期六的晚上靠著一張海報打消的。

寢室老大的朋友來串門時送她一張吳彥祖的海報,祖祖在那張銅版紙上無私的敞開著他古銅色的胸膛,性感的肌肉文理看得人熱血澎湃。

唐淺對著海報發呆了一分鐘。一分鐘後老大對大家宣佈,她們三個良家少女的貞操危機徹底解除。

老二問:「為什麼?」

老大說:「因為老三盯著吳彥祖的眼神實在是夠下流!」

老三就是唐淺。

老四在一旁及時補充老大:「是的是的!我剛才也看到了!老三還很飢渴難耐地舔了嘴唇!對著一張薄紙片就能表現成這樣,下流,太下流!」

唐淺:「……」

老二又接過話頭:「這麼說老三是喜歡男人的啊!可是老三,你為什麼要表現得如此不近男色呢?三年來追你的人也不算少了,你怎麼就不挑一個當男朋友解解讀書的煩悶呢?」

唐淺揉了揉臉,在臉上揉出認真到天塌地陷的神色:「可能是我命裡帶著姑子的慧根,不太適合找男人!」話音剛落,三個人便集體沖唐淺翻著白眼擺著手「切」了一聲,然後又集體調轉了面孔再不肯理她。

唐淺笑嘻嘻地坐到書桌前打開電腦,登陸Googletalk,唯一的聯繫人灰濛蒙地展示著不在線狀態。三年來每個星期六都是她雷打不動

的聊天日。而今天可能會是她最後一次在Googletalk上和他聊天。上個禮拜明明是他說讓她這周早點上線的,她聽了他的話,可他自己卻還沒來。

唐淺守在電腦旁,耐心等待。

今天就把一切都跟他說清楚吧。

2

其實唐淺並不是像同學們所看到的那樣,對找男朋友這件事不感趣,她周身之所以散發出不近男色的聖女光輝,不過是因為她心裡早早已經有了一個人。

唐淺種在心裡的那個他叫梁唯遠,是她的高中同學。

梁唯遠是當年的中考狀元,用同學們的話說是「英俊高冷的優質學霸」。他在班級裡很少和人講話,周身就像開了冰凍結界一樣,讓所有同學都只能仰望遠觀而不敢貿然接近他的同桌最慘,因為沒人能說話,生生練就了一副自言自語的神經病技能。

總體成績一般、英語成績差得出彩的唐淺一直覺得自己和人上人梁唯遠是不會有什麼交集的,哪怕她就坐在他的前位。直到第一次考試後她的英語以21分的成績勇奪班級單科分數倒數第一。

正數第一是梁唯遠,他很變態地考了滿分。這種行為在唐淺看來簡直喪心病狂,世上怎麼會有人能在英語考試中取得滿分?同桌告訴她,那是因為梁唯遠的父母都在使館工作,他從穿開襠褲的時候人生就已經開啟了雙語模式。

考試後老師重點點名了唐淺,問她是不是考試時犯懶,沒有看題直接塗得答題卡。不過這個可能性很快就被老師自己給否定掉了,理由是:「不對,三長一短選最短三短一長選最長什麼的你們都會背,按著這個規律就是瞎涂也涂不出你這點分!」最終老師無比哀慟地得出結論:「看來你是真的不會!」

唐淺臊得差點乾脆把臉給扔掉不要了。

老師最後語重心長說:「唐淺你沒事要多向學習好的同學請教,梁唯遠不就坐在你後面嗎?你多和他學學,不然就你這個分數你也別惦記能考什麼好大學了!」

唐淺隱隱好像聽到群眾發出壓抑的噓聲,她自己也差點沒控制住噓起來。老師說得輕巧,可是誰有膽子去問高冷梁學霸題?再說他英語好雖好,周身溫度卻實在是低,太讓人望而卻步。坐在他前位兩個月以來,唐淺跟他基本沒說過話,只給他那愛自言自語的同桌講過幾個笑話。可是再忐忑也沒辦法,誰讓她英語成績實在太渣,其他同學根本拯救不了她。她只好把老師的話當作尚方寶劍,冒死向梁唯遠問題了。

她第一次抱著英語作業本回頭的時候,梁唯遠和自言自語兄齊齊抬頭看她。

自言自語兄半張著嘴,表情先是驚疑後是嘲諷:「唐淺你要幹嗎?你不是吧你要問梁唯遠題?你別逗了,我還沒見過他給誰講過題呢!」

唐淺縮著脖子瞄瞄他又瞄瞄梁唯遠,進退兩難地囁嚅:「這,這樣啊……」

梁唯遠斜睨了同桌一眼後,面無表情地抬起手,從唐淺手中抽出作業本。「哪道題不會?」他一邊說一邊翻著作業本,看到遍佈紙面的問號後,皺了皺眉,「算了,你還是告訴我哪道題你會吧。」

唐淺愣了愣:「第、第一題會……」

梁唯遠抬頭看她,挑了挑眉:「然後呢?」

唐淺鼓足勇氣,小心諂媚地答:「……然後就靠你了!」

梁唯遠低頭看著作業本,沉默起來,一旁自言自語兄張著嘴巴屏住呼吸。他的同桌用不言不語都把他逼成什麼樣了,他才不相信梁唯遠會給唐淺講題!他在等梁唯遠再開口時將無情地拒絕前面那個英語白痴大傻妞!

可是……

「好,那麼就從二題開始講起。」梁唯遠再開口時,他的同桌光噹一聲栽倒在地上,那一摔摔得彷彿被整個世界背叛。

唐淺就在震驚和恍惚中聽著梁唯遠給自己講著題,直到講到第三十多道時,她才如夢方醒地捧住了自己的臉。天啊!梁唯遠,居然在給她講題!

3

唐淺一度曾經充滿優越感地覺得,自己是特別的,因為高冷學霸梁唯遠只給她一個人講過題。可是她的這點暗搓搓的優越感只三天就被打破了。這個破壞者不是別人,就是梁唯遠的同桌自言自語君。

在梁唯遠給唐淺講了三天題後,自言自語君顫抖著做出了自我挑戰。他哆哆嗦嗦地拿著習題冊對梁唯遠說:「同桌,你能給我也講講題嗎?」

梁唯遠斜睨了他一下,那眼神幾乎立即戳破他所有硬鼓出來的勇氣。可是下一秒,梁唯遠冰冷的聲音開啟了他新的人生。「哪道題不會?」

從此以後,開始陸續有同學戰戰兢兢來嘗試問問題。每個人來時都帶著會被拒絕的心理準備,可結果卻讓每個人都感到瞠目。梁唯遠沒有拒絕任何一個同學的提問。

唐淺酸溜溜地想,她真是看錯了梁唯遠。他也就是看起來有點孤傲的風骨,沒想到骨子裡居然是個這麼來者不拒的人。她也不得不酸溜溜地承認,自己真的一點都不特別。梁唯遠之所以從前沒給別人講過題,不過是因為之前除了她根本沒人敢去問他問題,而自打她丟開臉皮勇開先河,從此以後能讓梁唯遠開嗓講題的,雖然她是第一個,卻不是最後一個,更加談不上是什麼「唯一的」「特別的」了。

同學們陸陸續續都敢來問問題了。他們越發覺得,其實梁唯遠的高冷不可接近只是發自臉的,而不是發自內心的。雖然他每次給人講題前都會不經意地皺皺眉,但大家覺得那只是他在思考而已,只有自言自語君對此持不同意見:「梁、梁唯遠,你為什麼給我們講題的時候都皺一下眉,給唐淺講題的時候就不會?」

這個問題讓唐淺又開始出現些微的心律不齊現象,在她擔心自己會不會心跳加快直至衰竭而亡的時候,梁唯遠一句冷冰冰的話冷卻了她的心跳讓她重拾了健康。

「你從側面看,也能看得到我眉心皺沒皺的話,你以後真的不用再讀書了,靠走穴表演視線能夠轉彎就可以讓你走上人生巔峰的。」唐淺第一次知道梁唯遠的嘴巴可以這麼毒。以後再問題的時候,她悄悄留意了一下,梁唯遠果然對著她也是皺了一下眉的。

她放心了——直接把心放下到百丈崖底去了。她不再做什麼花季少女夢胡思亂想,她怕自己真的哪天會因為心律不齊得上心臟病。

她沒事兒的時候依然會給自言自語君講笑話,每次自言自語君都會笑得快要斷氣似的。可是梁唯遠就從來不笑,甚至有時好像覺得他們很無聊,她講過一個笑話後,他會「騰」地起身出去上廁所。

唐淺覺得很挫敗,她真想知道,究竟什麼樣的人才能打動這位麻木學霸。

4

整個高一高二,唐淺一直坐在梁唯遠的前位。升上高三以後,班主任腦洞大開有了點不太人道的新想法。她認為關鍵時期已經到了,是時候採取措施重點培育成績好的同學們了——她打算每次月考結束後,都按成績排名重新調座位,保證學習好的同學都挨著,便於互相攀比促進。

聽到這個消息,唐淺心尖一個小痛。她是真的不想和梁唯遠分開坐,兩年下來,她覺得她和梁唯遠已經培養出深厚的同窗情誼了。這兩年裡,梁唯遠對她說過的話比對任何同學說得都多都富感情色彩,雖然通常都是些驚疑語氣,比如「你初中英語在是藍翔挖掘機進修班學來的嗎?」「你打算把英語音標和漢語拼音混著用一輩子嗎?」「你的英語成績總這麼寒摻你是想證明你比別人愛國嗎?」。

儘管梁唯遠的嘴巴真的很毒,可她還是想一直坐在他前位上。然而她默默審視了一下自己的成績,如果不算英語,她倒也能勉強一拼還挨著梁唯遠;可是加上英語之後,她將毫無懸念地勢必要被一等成績軍團拋棄到二等地帶去。焦灼的情緒維持了一個月,一個月裡唐淺背單詞語法背得幾乎把書都快要吃了,可儘管如此努力,拿出模擬捲紙答題時她還是一腦門子問號。

考試前一天,唐淺焦慮得簡直坐立不安。梁唯遠的同桌自言自語君打趣她:「唐淺你這麼不希望被調座位是不是因為你看上我了啊?」唐淺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自言自語君繼續自顧自說:「其實我倒有個辦法,一是考試時你借鑑一下周圍同學的答題卡,二是周圍要沒有能抄的學霸你就乾脆提前找個英語成績好的,拜託他把答案寫成小抄,等考一半的時候他先出去上趟廁所,把小抄給你丟廁所門口,你算好時間在那個人之後也去上趟廁所,然後把小抄給撿回來,這樣你就可以繼續坐在我前面了。別問我是怎麼想到這麼驚世絕俗的好法子的,我是不會告訴你這是我以前親身用過的!」

唐淺呵呵一聲冷笑:「就算我想走你的歪門邪道,可是誰又肯中途為我上廁所呢?」

自言自語君慢慢轉動腦袋看向了梁維遠,唐淺張大了嘴巴:「我覺得你瘋了,這不可能!」

梁唯遠抬起頭看著他們倆,冷冷開了口:「你們想要作弊的話,別打我的主意。」他的聲音低涼得像喉嚨剛被西伯利亞的冷空氣浸潤一樣,唐淺覺得自己從他的聲音裡聽到了譏嘲與不屑。她一下沮喪起來。

5

一整天唐淺都懨懨的打不起精神。想到明天的英語考試,想到梁唯遠那不屑的眼神,她真想扯截窗簾布奔去廁所哭一哭。她以為梁唯遠不會再搭理她這個企圖作弊的墮落分子了。可是沒想到臨放學前,他卻在後面戳了她。

「把你的練習冊給我。」他涼涼地如是說,唐淺連忙把自己的練習冊捧了過去。過了一會兒,練習冊從後面飛回來,降落在她的課桌正中。

唐淺呆呆地想:梁唯遠的投擲技術真不錯。

「給你劃了重點,晚上好好看看。」梁唯遠的聲音再度傳來。唐淺怔住了,等她猛回頭看時,梁唯遠已經走到了教室門口。

唐淺呆呆地看著他。傍晚的霞光帶著一片耀眼金色斜斜地鋪滿門口,梁唯遠頎長的身影一步步穿過那片金色,像在穿越時空一樣,夢幻得叫人移不開眼。

第二天考英語時,唐淺驚奇發現,考題中有百分之五十都是梁唯遠給她劃過的重點。她覺得梁唯遠真是神了。一半的分唐淺穩穩拿到了,可是還有另一半讓她深深陷入焦灼。這份焦灼漸漸激活了她身體中的水成分,離考試結束還有半小時時,她實在忍不住和監考老師請了假上廁所。等她從廁所出來,竟意外撞見了梁唯遠。

梁唯遠沉著臉,眼神冷嗖嗖地穿透她,釘在女廁所門口牆壁角落,釘了一下後,他收起眼神回了考場。唐淺回頭看了看牆腳,那裡有個紙團!她心跳又加快起來,她想這不可能一定是她自己想多了!

她很想撿起那個紙團看看到底是什麼,可監考老師一直站在門口向這邊望著,她猶豫了一下,放棄了作死的念頭回了考場。

考試結束後,唐淺飛快交卷,飛快跑到廁所門口,飛快撿起那個還存在著的紙團,飛快衝進廁所。顫抖地把紙團展開,上面寫滿了英語試題的答案。唐淺的心尖一下被沸騰的泡泡蒸騰起來。他居然真的給她傳答案了!高冷學霸梁唯遠,居然肯同流合污給她傳答案!

唐淺滿心激動,她捧著那張紙衝回考場,她想問問梁唯遠,這代表了什麼?!

可是她回到考場時,梁唯遠已經走了。而坐在他前後左右考試的同學們正在讚不絕口地談著他。

「以前真是錯怪梁唯遠了,以為他高冷不好講話,可沒想到竟有必應!我坐在他後面想看他的答題卡,他居然就給我看了!」坐在他後面的同學說。

「是啊是啊,也給我看了!」坐在他旁邊的同學也說。

唐淺心尖上那些沸騰的泡泡一下冷卻了。

原來她手裡的紙團什麼也代表不了。

6

第二天,唐淺夾在道謝的同學們中間,也跟著一起含含糊糊地謝了一下樑唯遠。

梁唯遠看看她又看看其他同學,輕描淡寫地做出了統一回覆:「不用謝,不過高考的時候你們未必會有這麼好的運氣,都各自努力好自為之吧。」同學們哼哈答應著,只有唐淺對這番話是認認真真放在了心上。

成績下來後,唐淺因為英語拖後腿,到底不能繼續坐在梁唯遠前位了。她被調走了,不過還好,離梁唯遠也不是太遠,隔了兩排,不經意地轉個頭還是可以瞄幾眼他的側臉的。

唐淺沒有再去找梁唯遠問題。因為每次跨越兩排的距離湊到他那去再回來都叫她有種說不出的失落和難受。

漸漸地,她聽同桌說:「梁唯遠不再給同學們講題了,理由是就快高考了,他精力有限。」

不知道為什麼,唐淺聽完這個消息,晚上胃口大開多吃了一大碗米飯。

後來同桌又告訴她一個新消息:「梁唯遠好像是要去國外讀大學的!」聽完這個消息,唐淺晚飯一粒米也沒吃下去。她抱著英語課本發了好半天呆。

她的那個英語成績,將來在大學過個四級都是問題,出國什麼的,跟她壓根兒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事。她雖認得清現實,只是卻承受不太好這份現實打破幻夢後所帶來的沮喪。

高考前一個月,同學們都買了畢業紀念冊互相寫來寫去。唐淺也買了一本,在差不多大家都寫完之後,她捏著本子去找了梁唯遠。明明坐了他兩年的前位,應該彼此很熟悉的,可不知為什麼,幾個月的兩排之隔讓她再湊到他跟前時,感到的是陌生和侷促。她弱弱地請他幫自己寫紀念冊。

他冷淡地回覆:「你先回去吧,我現在要做題,不想寫。你下節課下課來拿。」

她答應著好,心裡卻有點受傷地埋怨他架子可真大。

一節課後,唐淺把紀念冊取回來,翻到梁唯遠給她留言的那一頁。紙面上涼薄地飄著一行字:畢業以後別說我給你講過英語,我會覺得丟臉,朽木不可雕。

讀完這句話,唐淺有點濛濛的。她不知道他是在說真的還是在開玩笑,可他不像是會開玩笑的人,所以,他是真的很嫌棄她吧。

當天的晚飯,唐淺又是一口也沒能吃下去。

7

讓人煎熬的高考終於結束了。

梁唯遠真的出了國,他神秘得就像龍捲風,沒有任何一個同學有他的聯繫方式。而唐淺考上了首都的大學。

大學的第一個學期,有同班男生對唐淺展開熱烈追求。那男生各方面條件都不差,唐淺說不上喜歡他,只是被他煩得緊,差一點就索性答應了他。可是就在做決定的前一天,高中時的班長把她拉進了校友錄。進了校友錄以後她漫不經心地跑去翻了翻名錄,「梁唯遠」三個字意外撞進眼睛裡。唐淺心頭立刻湧起說不清的緊張和興奮。她去翻梁唯遠的個人資料,他在聯繫方式裡留下了一個Googletalk的賬號。她瞪著那個賬號足足三分鐘,三分鐘後,她辟裡啪啦地也去註冊了一個谷歌賬號。她懷著朝聖般的心情去申請加了梁唯遠,可等了一晚上,都沒有申請被同意的回覆。她吊得高高的心開始變得沮喪,當她忽然想到,他和自己是有著半個地球的時差時,她的心一下又重新高高吊了起來,她又熱切地懷上了新的希望。

第二天早上,追求她的男同學發短信問她:「你到底同意不同意啊?不同意我可就撒潑跳樓了哈!」她看短息的時候,電腦屏幕「咚」地一聲彈出一個對話框。梁唯遠通過她了!梁唯遠對她說:「好久不見,你的英語是不是還那麼爛。」

唐淺立刻拿起手機回覆短信:「第一教學樓的天台上風景最好。」

8

有的人注定一輩子是另一個人命裡的剋星。

從梁唯遠在Googletalk上打下第一個字開始,唐淺便對身邊各色男生全都視如浮土,待如煙塵。她不受控制地,從此以後所有心思都湧動在大洋彼岸的那個人身上。

從網聊的第一天開始,唐淺就覺得自己無藥可救了。她終於對自己坦誠承認,她一直在暗戀梁唯遠。有時她很欣慰,她和梁唯遠培養了很好的默契,每個星期六晚上,他們都會在Googletalk上聊一會,如此三年。有時她又很沮喪甚至痛苦,三年來她和梁唯遠之間的關係除了暗戀沒有任何進展。他們聊天時,大多時候都是她在說,他總是回覆得很簡短平淡。她擔心他是因為覺得無趣才懶得多打幾個字給她。於是她總是在不停地絞盡腦汁去想有趣的話題,她抖著渾身的包袱試圖把每一個字眼哪怕是助詞都運用得幽默逗趣。在此期間,她不敢稍有丁點的曖昧,就怕心思被戳破後她和他連朋友都做不成。

她如此堅持了三年,她覺得就算是塊石頭也能被她的努力軟化了。

可是梁唯遠比石頭還硬,他絲毫沒有表露出任何男女方面的想法給風雨無阻跟他一聊就是三年的女孩。他和她說過最長的一句話,是在兩

個月前她第N次準備四級考試時。他問:「你覺得你四級考完會不會繼續學習六級托福或者GRE?如果你能堅持,我可以幫你申請國外的學校。」

唐淺回他:「我可不想再被英語折磨了!等考過四級我就燒掉所有英語書,有生之年我再也不想碰那折磨人的26個字母!」

梁唯遠隔了一會兒才回她:「你果然還是那塊朽木!」

唐淺第一次看他在句末用的是感嘆號不是句號,她覺得梁唯遠可能在生氣她的不爭氣。

她試探地問:「那你以後會回國發展嗎?」

梁唯遠很快回覆她「不會。」短短兩個字,透露著斬釘截鐵的味道。

看了這答覆,唐淺難過起來,她覺得自己可能再也堅持不了多久了。

上個星期六聊天結束前,梁唯遠跟她說:「唐淺,下次你早點上線,有點話要跟你說清楚。」聽他這麼說,唐淺知道,自己真的不用再猶豫什麼了,就算她不說,他也要說了。佔用了他三年時光,他恐怕已經再沒耐心和時間浪費在她這塊朽木上。

一週時間恍恍惚惚地過去,今天對她來說是個等待宣判的日子。

剛剛老大她們又在問她為什麼不肯找男朋友。她本來想告訴她們,因為她一直暗戀著一個人,可是想了想她還是沒說。畢竟,今天將是這段暗戀的終點,又有什麼必要再去多談。

9

等了一會兒,梁唯遠還沒有上線。唐淺越等越心慌,本來想當面和他說清的,可她實在怕再等下去,自己會喪失說出心裡話的勇氣。

她點開梁唯遠的對話框,寫了一大段話,從高中到現在,她所有的內心獨白。寫完之後,她忽然覺得這些跟梁唯遠有什麼關係呢?她喜歡他,是她自己的事,他既然已經想要跟她說清楚了,她又何必把自己的心事強加在他身上。

她刪掉了那一整段話,只寫了一句:「快畢業了,我得忙著去找工作和相親了,以後就不來和你聊天了。」把這句話發過去後,她關掉了Googletalk,躲去衛生間悄悄哭了一場。之後她告誡自己不要去管梁唯遠回覆了自己什麼,可是她的理智終究還是沒能管住肢體。

在給梁唯遠留言的兩天後,唐淺再次登陸了Googletalk,上線的一剎,梁唯遠的回覆跳了出來,長長的一大段話,唐淺幾乎看得傻掉。

居然是他從高中到現在的內心獨白。他說他看起來冷冷的,其實是個很膽小的人,膽小到喜歡一個女孩好多年都不敢說,他說他從小就不善交際和言談,其實他很想每次都跟那女孩多說幾句話,他說高中時,他確實不願意給別人講題的,可是那女孩來問了,他莫名想講。

他不想被同學們看出他對她的不一樣,怕大家起鬨,於是開始給所有人講題。而他同桌說得很對,他的確只在給她講題的時候不會皺眉。

後來給她講題時他皺眉,都是做給別人看的。

他說那次英語考試,他很生氣地對那女孩說「你們想要作弊的話,別打我的主意」,是因為當時他被自言自語君的話說迷糊了,真的以為她是為了他同桌才不願意調座位的。可後來他又一想,不管她是為了誰,假如他不給她傳答案,她都會被調走,他真的不希望她被調走,他已經習慣了可以看到她背影的日子。於是到了考試時,看她請假上廁所,他也起身跟了出去。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考試中途上廁所,也是破天荒唯一一次給別人傳答案紙。

他說他才懶得給別人看答題卡的,憑什麼不好好學習的人靠著抄襲可以不勞而獲。可他怕別人察覺他傳了答案給她,所以從廁所回來後,他給前後左右的同學們都看了答題卡。結果別人都抄得成績太好,她到底還是被調走了。被調走以後她不再來問他問題,他於是很氣惱地遷怒了大家,從此不再給任何人講題。

他說他父母早就安排他出國讀大學,他本想問問她的,要不要一起努力。可是她卻是一副放棄了英語的樣子。他想如果她對自己是有意思的,一定會努力學習英語,他氣憤又不甘,在她的紀念冊上寫了一句冷冰冰的話氣她。

後來他到了國外,和大家都失聯了。他到校友錄去搜班級,居然搜到了他們班。他立刻註冊了賬號申請加入,卻發現她不在。他去和班長說,校友錄裡的同學怎麼不全。於是班長努力地把大部分同學都拉了進來,包括她。

他說看到她加他好友的對話框跳出來時,他整個人都是暈的,感覺自己像走了個天大的好運。

他們開始聊起天來。她的談話總是那麼逗趣,可是也只有逗趣,除此之外她一丁點曖昧的動向都不透給他。

他說好吧,那就慢慢培養曖昧的動向吧。他功課很緊,但他從沒告訴過她,很多次為了和她聊天他都是犧牲了休息的時間。

他說這樣三年聊下來,他覺得他們彼此間已經開始互通心意,他想是時候和她挑明一切了。

他說他決定用一週時間好好醞釀一下,這挑明的話應該怎麼說。

可是一週後,他因為調課上線晚了,結果一上來居然就看到她告訴他,她要去找工作了,她要去和別人相親了。

他說:你就這麼對待我?你給我等著!

10

唐淺看著屏幕,目瞪口呆。她從來不敢想像,他對她是這樣的心思!

她瘋狂地在對話框裡問著:你在嗎?在嗎?

不在線狀態的梁唯遠的頭像一動不動。

她頭暈腦脹地想,他讓她等著,是等什麼呢?他是要做什麼呢?

樓下有人在喊:唐淺有人找!

她拖著快要虛脫的自己走到窗口前,探出上身向下問:誰找我?然後她看到了梁唯遠。

她像被雷擊過一樣,徹底驚呆了。

直到他站在下面向她揮手,她才回了神往樓下瘋狂飛奔。

她氣喘吁吁地站在他面前,問他這是怎麼回事,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他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沒看到我的留言嗎?我讓你等著,我來找你。」

她震驚又無措,話都說不流暢了:「你就說讓我等著,沒,沒說來找我……」

他目不轉睛地瞪著她:「不來找你當面說清行嗎?你撩撥我這麼多年,現在我心思動得這樣深了你卻想跑,唐淺我告訴你,我說什麼都不會答應!」

唐淺看著他,笑得眼圈都泛了紅。

11

原來,她的暗戀一直都不孤單;

原來,它一直都在被她喜歡的人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