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就這樣抱著你

——————————————

他是她上司,一表人才,她偷偷仰慕他。他要求嚴厲,做錯事便痛斥。她挨過,忍著淚想鑽地縫。從此對他生出怯畏。不久聽到消息,說他辭職。她驚,他在這裡明明前程似錦,然而不敢問。卻是下班時他截住她,問:不想知道原因嗎?她訥訥詢了,他笑道:公司內不許談朋友,我知道妳不想動,於是我走!

——————————————

1

許幻加班到很晚,走時公司裡只剩下她一個人。外面天黑得徹徹底底,已經是初冬的天氣,許幻覺得有點冷。這條街一向難叫到車,尤其晚上。她站在路口已足足半小時,一輛出租車也沒看到。

許幻搓著手,心裡有點著急。這裡並不是她一個人在等車,她旁邊的那個男人比她站得還久。等下就算有車來,她也得讓人家先上,自己繼續等下一輛。

這狀況讓許幻有點沮喪。嘆氣時,一輛出租車正順著轉盤道盤過來。

許幻轉頭看看不遠處的男人,眼裡心底是滿滿的歆羨。他終於可以解脫了,而她還得繼續等下去。

許幻轉回頭哀慼慼地向手心裡哈著氣,想令自己暖和一點,可是不管怎麼哈,寒意卻始終盤繞著她。耳邊忽然傳來一個聲音。

「是要打車嗎?」她應聲抬頭看,是那個男人。「你先走吧,我再等一輛。」藉著路燈昏黃的光,她依稀看到他像在微笑。許幻遲疑了一下,……不太好吧?你都等了那麼久了……」

「沒關係,」她看清了,他的確是在微笑,「你是女孩子,這麼晚了,一個人不方便,先走吧!」他邊說邊揮手叫她。

許幻快步跑過去,他已經替她拉好車門。坐進車裡許幻抬頭道謝:「謝謝你!」

男人對她又是徐徐一笑:「沒什麼大不了的,不用這樣客氣!」許幻有點愣怔在這笑容裡。真是一個英俊帥氣的男人,尤其笑起來的時候,眼底眉梢的意蘊說不出的迷人。他合上車門,對她揮手再見,又對司機擺手,示意可以開車了。

車子啟動,緩緩向前滑著,司機並不開得特別快,因為前面出了點事故,有點堵車。隔著玻璃窗,許幻看著外面的男人,他也在搓手。許幻心裡一下糾結起來。

他比她站得還久,雖然是男人,可她穿著大衣,他卻只一身西裝,想必此刻他也很冷吧。前邊依然在堵,車子慢慢開著,離剛才的地方並不算太遠。許幻掙扎一下,終於有點衝動地對司機叫了聲:「師傅,麻煩在前邊路口繞個圈,我們再回剛才的地方行嗎?」

師傅一臉詫異,「可以……」轉瞬一想便明白了許幻想幹什,「去接剛才那位先生?」

許幻不好意思地笑一下。

車子又回到原來的地方。那男人果然還沒有打到車,正站在路邊搓著手跺著腳。看到車子繞回來,他顯得很意外。許幻推開車門對他說:「上車吧!這個時間太難有車了,我們一起吧!」

男人猶豫了一下,終於打開副駕旁邊的車門。

「那,謝謝了!」他對許幻微笑,上車後先對司機說:「師傅,先送她!」又報了自己的地址,「然後送我!」

司機想了想,不禁說:「先送你正好,先送她有點繞路!」

許幻立刻說:「那先送這位先生吧!」

男人卻意見堅定:「沒關係,先送她!」他轉頭對許幻笑笑,「別爭了,你是女孩子,應該是這樣的路線!」

許幻看著他好看的笑容,心底有點兒感動。這個社會越來越物慾橫流,利益高於一切,真情日漸稀薄,有時連多年的同事之間都不見得會講幾句真話,可想不到今天她卻能在一個陌生人身上感受到久違的謙讓與關懷。一路上,許幻不停從後視鏡裡偷瞄著男人的臉。還好,並沒有被他發現……

第二天上班,一整天許幻都沉浸在懊惱和失落中。她很後悔自己昨晚下車前沒有鼓足勇氣問那男人叫什麼名字,手機號又是多少……她沒想到自己會對一個萍水相逢的陌生人這樣唸唸不忘。

她開始每天晚上加班,就算工作都已經做完也不肯早走,就等到和那天一樣的那個時間出去打車,想著這樣是不是還會有機會再一次遇到他。

可惜得很,她的願望沒有得以實現。接連凍了幾個晚上,打車的人再沒有一個肯讓車給她,平均每天要候車長達四十幾分鐘才可以踏上回

家的路,許幻的盼望漸漸湮滅下去了,在這寒冷的夜晚,在這都市的街頭,在跑到她前邊搶著上車的那些人身後。她堅持了十天,第十一天起,她不再加班,開始正常時間打卡走人。

這一段打車的日子,她有一個美好夢幻又令人神往的開始,可惜的是,卻沒有讓人驚喜和如願以償的重逢與再續。

許幻想了想,畢竟生活是現實的,所以她決定收起每天夜晚的那點小念想,不再想入非非。

她不知道,自己這算不算是一次單方面的小失戀。

2

最近公司有人員調動,許幻所在部門的總經理舉家移民,馬上就要有新上司走馬上任。大家對新上司充滿好奇,中午一起吃飯時就扒著人力資源部的小職員李菲菲問個不停。

李菲菲被問得實在不厭其煩,最後只好做出一些必要提示,「你們的新上司是從隔壁大廈重金挖過來的,業內非常有名。提示就到這裡,你們要是再猜不出是誰可就太笨了!」

她的話音剛落,就有人叫起來:「萬松濤?難道是萬松濤?」

李菲菲挑挑眉翻了個白眼,算是默認。同事們一下子變得群情振奮起來,「真的是他?天,公司居然能把他挖來,看來真是下了血本了!」

許幻剛畢業,工作還沒有多久,很顯然對於令大家變得亢奮的這個名字,她的反應要遲鈍迷惘得多。「萬松濤這人很厲害嗎?」她問身邊的同事,同事立刻對她投來複雜一瞥,「許幻,你這個問題就相當於問一個使用iphone4的人喬布斯是不是很有名一樣做我們投行的,哪有人不知道萬松濤的!我真替你感到羞愧!」

許幻立刻上網查了查,然後她對自己也感到很羞愧。業界裡萬松濤就像一面旗幟一樣,雖然年輕,卻招展飛揚,成績斐然。入這一行而不知萬松濤,還真是有點滑天下之大稽的味道。而與羞愧同時應運而生的,還有吃驚,興奮、惆悵、期待……看著屏幕上百度來的一張張照片,那人筆挺的西裝,迷人的微笑,睿智而晶亮的眼底閃爍著堅毅與自信,這一切都讓許幻感到熟悉又陌生。她足足等了十個晚上沒有再出現的那人,此刻他正在她的電腦屏幕上對她微笑。

3

萬松濤正式入職那天,許幻既興奮又緊張,她想知道他還記不記得一個多月前的那個晚上,他曾經和一個女孩一起打過一輛車。而那個女孩,就是她。

可惜事實有點讓她失望,他和每一位同事微笑握手,到她那裡時,笑容絲毫不變,大方得體,彬彬有禮,沒有增加任何一點恍然大悟或者倍加親切。上下級彼此見了面,互相介紹一番,就各撲各的工作去了。

這個節奏和效率都快到令人害怕的時代,已經沒有時間給人磨合一份陌生的新鮮感,人人都只能以最大的適應去契合一切新環境,如果不,就只能漸漸被淘汰。

一天緊緊實實的過去,到了晚上,新上司萬松濤說要請大家吃飯唱K,同事們都很積極響應,許幻跟在人群後面默不作聲。同事小余對她的反應很是費解,問她:「你怎麼一點都不興奮?」

許幻不禁反問她:「那你又為什麼這麼興奮?」

小余不由翻白眼:「拜託,萬總的氣度樣貌、名氣能力,單憑哪一個都足夠叫人興奮了好不好!」躲在人群後,她推推許幻,擠眉弄眼:「說真的,你一點都不花痴他嗎?」

許幻怕被她瞧出心底的小秘密,連忙拍開她的手,又捋著鬢角的發絲到耳後,慢聲地說:「誰像你,看見長得好的男人就流口水走不動路!」她自以為表現得非常自然,不想小余卻定定看住她,臉上全是別有深意的笑,「許幻,你知道你自己有個特點嗎?你越緊張卻越不想讓人知道你緊張的時候,就會忍不住捋你那幾縷可憐的頭髮絲兒!」她嘻嘻壞笑著也去捋許幻的鬢角,「妞,你說你是看上人家了,還是看上人家了呢?」

許幻一下頭暈腦脹起來,急急地堵她的嘴:「你別胡說八道!你才看上他了呢!你全家都看上他了!」她們這正鬧著,忽然聽到前邊有人問:「這是誰看上誰了,形勢這麼激烈?」

許幻抬起頭,看見萬松濤正轉身微笑著望向她們。她一下木在那裡。

還好小余並沒有真的拆台,她打著圓場回答萬松濤:「萬總,我們正說小時候喜歡看什麼動畫片呢!我說許幻肯定最喜歡邋遢大王,她說我才喜歡邋遢大王呢!」

同事們全都笑起來。萬松濤嘴邊的笑容也跟著咧大:「哦?那許幻,你到底喜歡誰呢?」

許幻腦子一下更木了,她差點就說「你」,好在最後一絲理智及時束縛住她沒有丟人。

「……葫蘆娃!」她訥訥地回答。

聽了她的答案,不知道為什麼那些同事笑得更加開心了。許幻的臉變得又紅又燙,腦門直冒汗。她直在心裡責怪自己,為什麼要這麼緊張?她很想在萬松濤面前留下落落大方的好印象。就算他沒有想起她是誰,她想她起碼可以在他面前留下一個嶄新的好印象,而不是現在這樣一副緊張木訥不知所措的小家子氣。

她正暗自懊惱,耳邊卻聽到萬松濤脆朗的笑:「好!等下我們就給許幻點一首葫蘆娃讓她唱!」

大家全都跟著起鬨叫好,許幻連忙擺手掙紮著說:「我不太會……」

萬松濤打斷她:「沒關係,我會!我可以帶著你唱!」

大家起鬨得更厲害了,許幻捋捋鬢角,「那……好吧!」她對萬松濤故作鎮定地回以微笑,「恐怕要連累萬總了!」

4

吃飯的時候,人有點多,大家分開兩桌坐。萬松濤和一群頗有酒量的人坐了一桌,其他人坐另外一桌。許幻和小余為了躲酒縮在另一桌,對著菜埋頭大吃。開席不久服務員送過來一瓶茅台,許幻說:「我們沒要酒!」服務員告訴她:「你們領導讓送過來的,還交代說務必每人都滿上!」

許幻和小余面面相覷。

「新來這位,看著挺斯文的啊,想不到出手這麼狠辣!」小余跟許幻咬耳朵。

酒倒上了,許幻抬頭,看到另外一桌氣氛已經進入白熱化,同事們正逐個敬酒,萬松濤倒是好酒量,這麼頻繁的推杯換盞,硬是面不改色心不跳似的,微笑始終那麼從容,從容中又透著那麼一點豪氣,真是……說不出的迷人。

趁沒人注意,許幻跟服務員要來一杯白開水。她偷偷把酒倒在地上,把水倒進杯子裡,然後回頭問小余:「你換不換?」小余嘿嘿一笑,也跟著把酒倒在地上。一切做完,許幻自認神不知鬼不覺。

抬起頭向另一桌望過去,萬松濤正在與一位同事碰杯,並沒有注意到這邊。

她放了心。

剛要收回眼神,視線卻忽然和猛地轉過頭來的萬松濤對在一起。

許幻覺得自己耳朵裡一下「嗡」的響了一聲。怎麼搞得像偷窺被發現了一樣,真丟臉……

過一會兒萬松濤提著杯子來敬酒。敬過一杯後,有人找酒要給他倒上,卻發現所有的酒瓶都已經空了。萬松濤不禁笑起來:「想不到大家今天這麼盡興!」

有同事要叫服務員來再開一瓶酒,萬松濤制止他說:「不用了,再開一瓶我們得喝到什麼時候去?等下還得去唱歌呢!」他看了看許幻對大家說,「我還得和許幻合唱葫蘆娃呢!」大家全都大聲笑起來。

萬松濤晃晃手裡的酒杯說:「這麼的吧,再來最後一杯,兩桌人,我們一起幹了,算是收杯!」他忽然又看向許幻,「女士不宜喝太多。」

他把酒杯伸向她,「來,把你杯子裡的酒勻給我!」酒精蒸騰,大家頭腦發熱間也變得有些百無禁忌,不禁都在一旁起鬨起來。

許幻卻有苦說不出,兩手搓著杯子,一時間不知道自己到底該不該把裡邊的液體勻給他。給他,立刻就會露陷兒;不給他,大家起鬨得這麼厲害,等下稍一推敲就也會明白過來為什麼她不肯給……反正給不給都是露陷兒,許幻乾脆一咬牙,把杯子裡的「酒」嘩啦一下都倒給了萬松濤。

萬松濤端著「酒」,講了兩句話,和大家一起喝收杯。等他一飲而盡,許幻心裡忐忑不已,她緊張地瞄著他,懸著氣等他發表疑惑。

可是他卻咂了咂嘴,別有深意地笑著說:「今晚這茅台,真是好酒,喝了都不上頭!」一群人全都跟著附和:「可不是!」

許幻卻呆了一呆,他居然沒有拆穿她!

小余推推她,一臉的疑惑,用眼神問她:「怎麼回事?」

許幻迷惘地回視她:「天曉得!」再轉頭悄悄去看萬松濤,他正跟別人說著話。

像是感覺到她在看他似的,他立刻不著痕跡地也轉過頭來,一臉的似笑非笑。許幻耳朵裡馬上又是「嗡」的一聲。

喝完酒就去唱歌。

萬松濤果然點了《葫蘆娃》要許幻唱。那歌本就是兒歌,兒童的音域高得讓大人根本望塵莫及,許幻說什麼也唱不上去。她想起之前萬松濤說過,要是她唱不了,他就幫她唱,當下她心一橫,也不客氣,拿了另外一個話筒就塞給萬松濤。

萬松濤笑著搖搖頭,順著音樂歌聲說起就起。

他自動把調降下好幾檔,就那麼不倫不類的唱完了。周圍同事全都左搖右晃大笑不止,一首歌把氣氛炒得High極了。

同事們的熱情被極大地調動起來,爭先恐後地點歌唱歌,連一向羞於展現歌喉的小余都變得奔放起來,一連點了好幾首。

許幻坐在角落裡,看到萬松濤倚在另一旁的沙發上揉著額角。她悄起身出了包間,抓來一個服務員,問清最近的便利店的位置,許幻奔出KTV。

不一會兒,她手裡拿著許多瓶力克回來。進了包間,她把力克放在茶几上,扯著嗓子像模像樣地叫了兩聲:「誰難受的話,這有力克,喝一個解解酒再唱!」大家正玩的Hing,一邊唱歌一邊喝酒都來不及,哪裡還顧得上許幻和她買的解酒藥。

見沒人太過在意自己,許幻如釋重負地籲出一口氣,隨手似的拿過一瓶力克,走到萬松濤身旁坐下。「萬總,給,喝一個解解酒吧,能舒服一些!」

萬松濤抬起頭看看她。

許幻本以為他醉了,可是此刻看著他清亮的眼底,不禁又有點迷惘起來,拿著力克的手也不禁要往回縮。

他卻攔住她後退的趨勢,衝她一笑,接過她手裡的力克,擰開,仰頭喝了下去。

「謝謝!」他對她晃晃手裡的空瓶,微笑著說。這笑容和那晚他說謝謝的時候一模一樣,許幻差一點就要忍不住問他:你還記得我嗎?

可是最終,她還是嚥下了那句話沒有問。因為她發現,在他眼底,沒有湧起過一絲絲的似曾相識的波瀾。

她那麼容易就記住了他,並一直唸唸不忘;可他卻一丁點都想不起來她了。這事實讓許幻覺得有點憂傷。

5

喝酒唱歌的時候,萬松濤挺隨和的,可是一旦工作起來,他卻立馬變身——臉上那種溫和微笑再也不見,周身都會泛起肅殺之氣。他最恨人粗心,如果是因為不會而導致的錯誤,他一般還可以原諒;可假如是因為粗心而犯的錯誤,他絲毫不能容忍。在他的地盤,不會可以學,會就不可以犯錯。而許幻一向沒什麼缺點,只除了有一點粗心。

所以這段時間下來,她成為組裡挨批評最多的人。有時候被萬松濤劈頭蓋臉的訓誡以後,連其他同事都要忍不住擔心她會承受不了壓力和羞辱而跑上三十六樓樓頂跳下去。不過還好,除了被訓哭之外,許幻暫時還沒有想到輕生。

只是她再也無暇回味暗戀那碼事了,她現在對萬松濤簡直充滿畏俱。時不時就看到他對自己雙眉緊皺指出一個又一個錯誤來,警告她要是再這麼粗心大意就不要幹下去了,捲鋪蓋回家好了。面對這樣厲聲厲色的萬松濤,許幻只想躲得遠遠的。

他們組不久後接到一個新的IPO項目,一家資歷雄厚的企業奔著萬松濤的金字招牌而來,讓他們幫忙做上市。一個項目用不了那麼多人,平時自己經常犯錯誤,許幻根本沒敢幻想過萬松濤會把她挑進項目組裡。知道自己是項目組成員的時候,許幻幾乎不敢相信,反覆核實後才敢確認這是真的。

這是她畢業以後第一次真真正正接觸到項目,之前一直幫同事們打打雜,做些邊緣事務,從來沒有機會加入到項目組裡去。為此她心裡有說不出的激動與興奮。看著小余望向自己時的歆羨眼神,她告訴自己一定得珍惜機會,再也不要犯那些讓萬松濤惱火的低級錯誤。其實除了興奮,她心裡還有一點疑惑。她以為萬松濤該是嫌棄自己的,沒想到他會給她這樣一個機會。

一連幾天,許幻都沒有按時下班。她留在公司裡加班,努力整理著企業的各項資料,她想讓自己盡快成長起來,多用用功,少犯些錯。

為了節省時間,她經常一盒泡麵就把自己打發了。累了的時候就隨便打開個電影看一會兒。今天她看的是《杜拉拉升職記》,裡邊杜拉拉和王偉本來是一對,可是因為公司有規定內部員工之間不可以談戀愛,非要談的話那就走人,兩個人為此鬧得分不分合不合的。看到這許幻心裡有點堵。她把電影關掉,發起呆來。

貌似他們公司也有這樣一個規定。可是,為什麼不許員工之間談戀愛呢?她百思不得其解。

第二天和小余聊起這事來,小余很無所謂地說:「誰知道怎麼想的?」可能是怕兩口子齊心協力把公司搞垮掉吧!」許幻沒好氣地白她一眼,「真不該指望你能給我一個靠譜的答案!」

晚上許幻依然留在公司加班。正餓著肚子打算泡麵吃的時候,身後總經理辦辦公室的門被拉開。許幻應聲回頭,看到了正在向外走的萬松濤。

「還沒走?」兩個人幾乎同時問,問完又不約而同笑起來。

下了班之後的萬松濤是人畜可近的溫和,「這麼辛苦地加班還吃泡麵?太虐待自己了!」他看著許幻手裡的康師傅笑著說。

許幻晃晃面盒,問萬松濤:「要不要一起吃?」

萬松濤一臉的敬謝不敏,「一起吃可以,但是面就算了!」他走到許幻跟前,拿過她手裡的面放在桌子上,「天天吃麵會發胖的,吃了這麼多天你都不膩嗎?今天就放過你自己吧,走,我請你吃頓好的去!」

許幻愣愣地就跟著萬松濤上了他的車。在車上,她終於忍不住問他:「你怎麼知道我吃了好多天面?」

萬松濤嘴角揚了揚,似笑非笑地:「你藏在桌子下面那一堆方便麵在日漸減少!」

許幻咳嗽一聲,捋了捋鬢角:「我以為你不會有精力注意到手下員工的桌子下面的!」

萬松濤這次真的笑出來:「我也的確不是注意每一個員工的桌下就是了!」他的話讓許幻的心怦怦直跳,「只是你總是犯錯誤,我不盯著點,不放心!」

許幻囧囧地低下了頭。

下車前,她鼓足勇氣扭頭對萬松濤說:「萬總,請你相信我!我一定不會再犯低級錯誤了!真的!」

萬松濤看著她綻開微笑,不接她的話,只是說:「下班之後,不用叫我萬總!」

許幻怔住,「……那叫你什麼?」

「隨你!」萬松濤笑眯眯地說,「松濤或者will,都可以!」說完推開車門先下了車。

許幻有點驚魂不定,松濤…...

她想就算再借她個膽子,她也不敢這樣親暱的叫他。

6

本來不過是想兩個人簡簡單單吃頓飯,結果不承想剛一下車萬松濤就遇到一夥熟人。那些人不管三七二十一非要拉著他們一起吃。實在推諉不過,萬松濤徵詢許幻的意見:「要是方便的話,就和他們一起吃吧;如果覺得為難就找個理由說身體不舒服!」

許幻看著他臉上那種略顯無奈的笑容,心頭有點麻酥酥的,立刻說:「沒事兒,只要不給你添麻煩,我沒什麼不方便的!」

等入了席那夥人讓萬松濤介紹許幻。萬松濤站起來對他們說:「這是我一手下!」那夥人立刻不幹了,直嚷嚷:「少來!哥幾個打從認識你那天起就沒見過你帶著手下招搖過市的!」其中一個胖胖的人直接對許幻說:「妹妹,別怕,告訴哥哥,你是誰?哥哥不是壞人!」

許幻抿嘴笑起來:「我真是他手下!」

那人大手一揮:「少來!」扭頭又對其他人說:「不管你們信不信,反正我是不信!」他又轉回頭看著許幻,指著萬松濤對她說:「妹妹,別逗哥哥了,就老萬那號,自己給自己立過規矩,堅決不跟同事攪在一起,你現在跟哥哥說你是他手下?什麼也別說了,妹妹,你就罰了這杯酒吧!」邊說邊把酒墩在許幻面前。

許幻心頭狂跳,抬頭看向萬松濤。他卻一臉從容,拿過她面前的酒杯對那人說:「胖子,別跟小女孩面前胡說八道,我們加班加到現在,一起出來吃個晚飯不應該嗎?怎麼能叫攪在一起呢?」

胖子不依不饒地怪叫:「反正之前加班可沒見你帶著哪個女下屬一起出來吃飯的!」

萬松濤告饒:「得,我跟你這也說不清了,這杯酒我喝了,你也別跟我攪和了,咱們趕緊吃飯成嗎?我這還餓著呢!」說著一仰頭把酒喝了。

胖子嘿嘿地笑:「是你餓還是你怕你的手下妹妹餓啊?」

萬松濤從桌上撿起一副筷子朝胖子臉上砸過去,「死胖子,給我閉上嘴巴!」

胖子一邊躲一邊叫:「得,得,開始動手了,我閉嘴還不行嗎!」

菜一道道端上來,萬松濤附在許幻耳邊悄悄說:「趕緊吃,等下這幫酒鬼會來灌你酒,那時候你就沒空吃飯了!不過記住,不用喝,交給我就好!」

許幻衝他點頭,不知道為什麼,直把自己點得面紅耳赤的。察覺到他眼底像帶著些與平時不同的笑意,她趕緊收回眼神埋下頭對著碗喝湯,心跳得像打鼓一樣。

讓萬松濤說著了,這群人的確是酒鬼,沒吃一會兒就開始頻頻要灌幻喝酒,全被萬松濤擋了下來。飯局散的時候,萬松濤已經有些醉。許幻也好不到哪去,臉紅得像發燒一樣。她後來實在不忍心看著他們起鬨灌萬松濤一杯杯地喝,也替他擋了幾杯。

大家都喝了酒,誰也不能再開車,只好一個個的打車回。

等車的時候,許幻搓著手,萬松濤問她:「冷嗎?」她搖頭乾笑:「不冷,只是不搓手的話,不知道該幹點什麼!」萬松濤也笑起來,「那那天晚上你也是因為不知道該幹點什麼才搓手的嗎?我還以為是因為你冷呢!可憐巴巴的!」

許幻一下愣怔來,酒精讓她腦子轉得有點慢,好半天她才想明白一件事。「你居然記得我?我還以為你根本已經把我給忘了……」她幽幽地說。

車來了,萬松濤拉開後面車門讓她進去,之後自己也坐進後面。

「我像是記憶力很不好的人嗎?」他對著她微笑,「我那天只是車壞了,腦子可沒壞!」

看著他那麼迷人地對自己笑著,許幻一下子什麼也聽不到了,只聽見耳朵裡又「嗡」地叫了起來……

7

雖然經過那樣一個令人想入非非的夜晚,可是許幻覺得萬松濤對自己並沒有什麼本質改變,做錯事的時候一樣劈頭蓋臉地照罵不誤,一點情面都不留。許幻又被他教訓哭好幾次。最嚴重的一次,許幻只是忘記整理一份工作底稿,開會時萬松濤卻當著所有同事甚至企業領導的面,毫不留情把她痛批了一頓。她掛不住面子,會議一結束立刻跑到衛生間哭起來。小余勸她:「別哭了幻幻,他也不是就針對你一個人,誰做錯事他都這麼罵的!」許幻卻不這樣認為,她覺得所有做錯事的人裡,真的只有她受到的懲罰是最嚴厲最苛刻的。

接下來一連幾天許幻都躲著萬松濤,文件能讓別人送就讓別人送,請示能找人代批就找人代批,實在躲不開走個對頭碰時也匆匆打個招呼就快快閃人,晚上要加班也一定瞅準萬松濤走了她才留下,否則寧可抱著電腦跑到樓下的星巴克去。

項目馬上要送報會裡去審核了,卻臨時出了點狀況,前景有點不太樂觀,所有人都忙得焦頭爛額。因此萬松濤倒也沒時間跟她計較。只是有天加班加到半夜,他下樓買咖啡時看到她,就走過來跟她說了兩句話。第一句是:「這麼晚了,要加班回公司,這裡不安全。」第二句是:「別慪氣了,我想你明白一個道理,愛之深,責之切。」說完他就走了,留下許幻一個人抱著電腦坐在星巴克里翻江倒海地發呆。

一星期後項目要送上會裡去審批了。臨去證監會之前,大家都很緊張,因為不知道那個臨時狀況會不會讓他們之前的努力付之東流。他們都寄希望於萬松濤身上,祈盼他能夠完美通過審核委員們的提問。他們知道,這個時刻萬松濤也不輕鬆,雖然他以前做過那麼多項目,可哪個也沒有像今天這個這樣棘手過。

他們不敢去敲他的門催他出發,他們知道他心裡有數。一群人在工作區等候時,前台秘書忽然喊許幻。

「許幻,萬總讓你過去一下!」

許幻騰地一下站起來,在眾目睽睽下往萬松濤的辦公室走去。剛一進屋就是一陣天旋地轉。是萬松濤,他等在門口,她一進來他就立刻關了門,又一把把她扯過來壓到牆上,緊緊地貼著她,問:「許幻,我現在想吻你,可以嗎?」

許幻傻住了!等反應過來時,他已經用力地吻住了她。他吻得很兇猛甚至激狂,許幻有點被嚇到了。等他放開她時,她除了瞪大眼睛看著他急急地喘氣,什麼也說不出來。

倒是他眼底有了歉意,「對不起,我只是……有點緊張!」

許幻目不轉睛地看著他,惴惴地問:「那現在呢?」

他眼神深邃得不見底,「還有一點。不過,已經好多了!」

許幻攀住他的肩膀一把扯過他,笨拙卻毫不遲疑地對著他的唇吻上去。他怔了一下後,立刻反守為攻。隔著一道門,外面的人心裡七上八下地等著,裡面的人昏天黑地地吻著。

很久之後,門開了。萬松濤步履從容一派自信地走出來。身後跟著面頰緋紅不停捋著鬢角髮絲的許幻。

「走吧!」萬松濤輕鬆自若地召喚大家,「我們出發!」

8

經過焦灼的等待,終於傳來好消息。

項目過了!

大家都像打了強心針一樣又叫又跳,高興得就差昏倒。

照例項目通過之後,下了班所有人要一起去吃頓好的慶祝一下。整個下午大家都很亢奮,一邊等著晚上的慶功宴一邊不停地重溫著項目通過的細節。

「你不知道,」有個同事正對另外一個同事唾液橫飛地描述著,萬總那叫一個橫掃千軍氣勢萬千!所有問題,不管多犀利多刻薄,完全難不倒我們萬總,全被他力拔山兮氣蓋世地給解決掉了!」

許幻忍不住在一旁搖頭,這人顯然太興奮了,連詩歌都胡亂用上了。本來她自己也是興奮的,不僅因為項目通過,還因為……想著想著,她的臉就不由發燙起來。正暗暗地美著臊著,忽然聽到一片騷動聲。她抬起頭,看到小余像火車頭一樣滿臉不可思議地衝過來。

「幻幻,幻幻,不好了!剛剛我聽前台美眉說萬總要辭職!說是辭職書早就交上去了,只等項目做完就要走人呢!」許幻手裡的筆一下就摔到了地上。

所有人都圍過來,問她:「許幻你一點都不知道嗎?下午你被萬總單獨叫進去那麼長時間,他什麼也沒跟你說嗎?」

許幻怔怔地搖頭,大家面面相覷起來。

「萬總為什麼要走?剛來也沒多久,又做的好好地,項目也過會了,幹嗎要走呢?難得遇到這麼一位稱心的好領導,雖然平時批評我們挺嚴厲的,可那也是因為我們的確做錯了事,他在總部那兒不知道多維護我們呢!真不希望他走!」

許幻心裡亂糟糟的,什麼也聽不進去。

過一會兒大家看到萬松濤抱著紙箱從辦公室裡出來,全都僵在那兒不知道該說什麼。反而是萬松濤先開口:「怎麼都愣著?不是一起吃飯吧!都走著!都開心點,就當一起給我踐個行?!」大家這才陸陸續續地往樓下走。

電梯裡,許幻就站在萬松濤旁邊,她很想問他為什麼辭職,可是大家都在,她說什麼也沒張開嘴。

等到吃上東西又喝了點酒,氣氛才算好一點。大家輪流去跟萬松濤敬酒,趁敬酒的時候他們問萬松濤為什麼要辭職,他只是笑笑,沒說什麼,幹完了酒卻有意無意地朝許幻那邊看了看。輪到許幻和小余去敬酒。喝完以後,小余先回了座位,許幻卻沒走。她鼓足勇氣,問萬松濤為什麼辭職。大家以為萬松濤也會報以一笑什麼都不說的。結果他們都想錯了。

萬松濤把酒杯放到桌上,轉身看著許幻,忽然一把把她抱進懷裡,在她耳邊輕輕說了一句話。

許幻一下子就哭了。

一旁的同事們想不到會是這樣一副局面,一時間全都愣住了,足足好幾秒鐘之後才曉得要叫好和起鬨。

萬松濤鬆開許幻,對著大家抱拳討饒,大家逼問他剛剛對許幻說了什麼,是不是我愛你那三個字。

萬松濤朝許幻挑挑眉,「你們問她自己不就知道了!」

大家就都看著許幻。

許幻睫毛上還帶著眼淚,臉上卻極燦爛地笑起來,搖搖頭說:「他才不會說那麼俗的話呢!」之後不管怎麼灌酒怎麼逼問,誰也沒能從許幻嘴裡問出來萬松濤到底趴在她耳朵邊說了什麼。

直到很久以後,小餘威脅許幻說:「你如果不把陳年往事交代清楚,我明天就拒絕給你當伴娘!」許幻才不情不願地告訴她,那天萬松濤到底跟她說了什麼。

——他說:我辭職,就是想像現在這樣,不用再顧忌什麼公司規定,在想抱你的時候,能夠光明正大地抱著你!

小余覺得,許幻學著這話的時候,臉上的幸福氾濫得簡直快要溺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