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老子公差要同符卿書一道?我問皇帝:「符小侯只是世襲安國候,說來也是武將之門。關不到歲貢罷。」
皇帝搽額頭:「可不都是母后同太妃鬧的。」
永安公主在三個駙選裡挑中了符小侯。皇帝滿意了,皇后滿意了,偏偏公主的娘太妃不滿意。嫌棄符小侯是武門出身。太妃是為女兒著想。安國侯手握兵權,萬一前線吃緊,符小侯一定要上邊關。打仗了公主守活寡,打死了公主守真寡,萬一沒死落下個刀傷殘障,公主還要一輩子侍侯他。太妃設想種種可能後與太后商議,讓太后出面求皇帝給符卿書個文官功名。
「有了功績方才好封官,」皇帝坐在龍椅上搖扇子,「可巧仁王康王提點了朕一下,你就同符卿書走一趟。回來朕提他進刑部禮部也有個因頭。」
我乾笑:「皇兄,你不怕臣弟老毛病犯了麼?符小侯同臣弟出行,名聲方面,不大妥當罷。」悲哀啊,老子連這種理由也用上了。
皇帝合上扇子,手支住下顎,忽然露牙一笑:「母后跟幾位王弟可都誇你自新了。孰輕孰重,你還分的清罷。」
不知怎麼的,老子居然腿軟了一軟。「臣弟有一件事情想請示皇兄,這次出行,能帶王府裡的人麼?」媽的,不就去個江淮查個歲貢麼?老子認了!
皇帝將扇子在手裡轉了兩轉:「你打算帶誰啊?」眼角餘光瞟的我一陣心虛。
我畢恭畢敬地答:「就是臣弟府裡頭的蘇衍之。」
皇帝眉毛動一動:「哦,蘇衍之。朕聽說你新近在肅清家宅,敢情上次查歲貢弄進府這次查歲貢再弄回去。也罷,只要能擔保不漏了風聲出了岔子,隨你帶哪個去。」
我站在下首沒奈何回了一句多謝皇兄。告退下去了。
小順小全從我進宮的進程中提煉出經驗。我回到王府剛沾到凳子。小順就到我跟前站定,小心翼翼地問:「王爺有什麼吩咐沒有?」
我讚賞地看那小子一眼:「去幫本王收拾收拾行李。有事情要往南走一趟。」小順領命下去。我看看小全:「去替本王把蘇公子請到書房。」想一想,又不妥當:「算了,還是我自己去罷。」
東院的人回說蘇公子在書房,結果還是在書房見到了蘇衍之。蘇公子正在翻書。我開門見山單刀直入:「蘇公子,皇上讓我去江淮查歲貢。我想請你同行不知道你願不願意?」
蘇公子如我所料回答樂意之至。我誠懇地一抱拳頭:「那麼一路上有勞了!」
公差自然由皇帝撥款。估計最近國庫不富裕,皇帝小氣的緊。四五個大內高手瞧起來像三個月沒吃過飽飯,個個一臉晦氣模樣。我倒也沒大在意。橫豎這幾個人奉命暗中保護老子周詳,不在明面上同行,丟不出我欽差大人的臉。等到交通工具發放下來,我火大了——一輛半新不舊的馬車,兩匹騾子!
皇帝說,配給你兩匹騾子,是有深意的。朝中已經有風聲漏下去,朕要派人到江淮密訪民生歲貢,那些個地方官員一定在來往進出的地方安插了眼線。你若衣著光鮮高頭駿馬,可不一入城就被認得了?
仁王來替我餞行的時候說:「瞧瞧老七,皇兄多麼照顧你。知道最近黃淮一帶路面上不太平。特特的讓你輕車簡行,惟恐你被山賊當肥羊拿了。就這兩匹騾子,還是挖遍皇宮才尋出來的。皇宮裡騾子難得啊!」
舊曆五月初一,我同蘇公子兩個,坐著一輛破馬車,東倒西歪下江淮去了。
隨從止忠叔與小順兩個。忠叔趕車,小順隨行侍侯。老子這一行與符小侯在京城外的一個土崗上會合。破車子吱吱嚀嚀到了土崗,我打簾子下車,符卿書從一棵樹底下迎過來。彼此一拱手,我露齒一笑:「符老弟,一路上大家多關照。」
符卿書打量一下馬車與兩匹騾子,輕輕一扯嘴角。符小侯行裝輕簡,只帶了個小廝。兩個人,兩匹馬。我斜眼看符卿書身後小廝手裡牽的那兩匹駿馬,什麼世道,小廝騎馬,小王爺趕騾子!符卿書抬頭看看天:「時辰不早,抓緊上路罷,王爺請車。」接過小廝手中的馬鞭,正要對我拱拱手翻身上馬。忽然眼盯著我的馬車,不動了。
我順著符小侯的眼神往車上一瞄。小順正站在車邊打著簾子等我上去。符卿書眼盯著車內扯起嘴角:「原來王爺此行,還帶了位高參。」
符卿書的聲音不高不低,順著風勢送過去。蘇公子低頭出了馬車,遠遠站在車邊對符卿書含笑一拱手:「蘇衍之見過小侯爺。」
符卿書點點頭:「不必多禮。原來是蘇公子,久仰。」眉毛梢揚了一揚,轉眼看看我,翻身上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