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知府說:「這兩個孩子,是卑職新認的義子。卑職在雲喜班裡見兩個孩子扮相標緻談吐伶俐十分喜歡,就收了做乾兒子。小孩子沒見過世面,還要請七千歲多多點播指教。」
臨來府衙吃酒的路上,我曾經如此這般與符卿書商議。查案子譬如打仗,講究誘敵深入知己知彼。倘若到了府衙,拉出一張我是清官的晚娘面孔。等於通知那些貪了錢的提前戒備,反而增加辦案難度。倒不如給酒喝酒,給菜吃菜,給錢就拿,給美女就抱。等他把咱當作自己人,自家把底牌亮了,再一鍋端了。辦得又容易,過程又舒服。
符卿書當時很是讚賞:「你這算盤倒響亮。」
自作孽不可活。符卿書與楚仙美女倆倆相望。我左膀右臂被劉知府的兩個乾兒子各佔一方。劉知府教子有方,兩個孩子一個叫如意,一個叫稱心,神態舉止不單把符小侯的青樓一枝花楚仙姑娘壓倒。連小王爺的心肝寶貝若水公子十三四的時候也難有這種修為。老子的汗珠子沿著脊樑骨只管流,如意稱心藉著要賞錢的故,兩個人四隻手在老子胸口懷襟袖筒腰間摸個不住。XX的,我馬小東平生油水揩過無數,想不到今天被兩個小孩子反揩了去。
我悲壯地望一眼符卿書,符小侯佔著鮮枝不腰疼。楚仙的纖纖玉手拿著一塊粉色的帕子,正細細擦他袍子上那塊油漬。符卿書含笑看著,模樣十分受用。
我忍不住道:「符小侯不愧是內定的駙馬爺,果然有美人緣。哈哈。」
劉知府掂著鬍子的手動了一動:「原來小侯爺快做公主的乘龍快婿,真是可惜可賀。卑職水酒為敬。陳師爺,你先帶楚仙下去,再換幾個菜上來。」
我從稱心手中掙扎出一隻袖子:「劉知府,天氣炎熱,還是請兩位小公子一道下去歇著罷,別熱壞了小孩子。」
陳師爺領著如意稱心楚仙下了去。我洋洋得意望了一眼符卿書,繼續吃菜。
再喝了下一輪,劉知府道:「卑職得知千歲與小侯爺來的消息,已經差人收拾好行館。待吃完飯,請千歲與小侯爺去行館安歇。」
老天果然時刻照應。剛琢磨去找客棧,天上就掉下行館。早知當初還不如高頭大馬大搖大擺地進了徽州城,直接扎進行館,也省了許多事情。
吃完了飯,我與符卿書被劉知府和陳師爺領著,去踏看行館。劉知府又說,皇帝撥給我們的那十幾個大內高手原來趕到我們前面先到了徽州,直接就到知府衙門報了到。但我們還沒進行館,不敢踰越,先另安排了住處。
進了行館的前門,符卿書忽然輕輕扔給我一句話:「這行館,原叫做蘇園。」
行館原叫做蘇園,本是蘇家的一處別莊。
柴容三年前到徽州查辦歲貢,蘇衍之的哥哥蘇行止捐了自家的別莊做行館。馬王爺我此次江淮行的下站揚州,行館依然是蘇家的別莊。揚州的那個卻比這一處更了得,是兩年多前皇帝微服下江南時用來接駕的。
喝閒茶的時候符卿書如此這般告訴我。拿人家東西手軟,所以就算御史彈劾江淮織造與兩江總商蘇行止勾結的奏摺把皇帝的條幾壓塌,蘇家依舊不動不搖。一年多後蘇行止莫名其妙地暴斃了,萬貫家財頃刻散盡,但官道上的面子始終還在。
我長嘆,這次談話,內容竟然如此正經。我說:「符老弟,你跟我說了這麼些個鋪墊。到底什麼是正題?」
符卿書拿茶杯蓋細細撥著茶葉:「江南織造雖然另換了人選,兩江總商的位置仍然虛著,總商的頭銜一般是家傳。但蘇行止兩江總商的位置是從揚州江家搶的,已經壞了規矩。這一年多兩江有財勢的商戶為了爭總商生了不少事情。」
我看著符卿書憂慮,二十不到,講起公務如此老氣橫秋。上了年紀還了得。「商場上的事情跟江湖上的事情差不多,憑它自發自願,幹不到官府朝廷。管它幹什麼!」
符卿書捧著茶杯難得嘆氣:「皇上這次派你我來,一是查歲貢貪污,二不就是把兩江總商給定了麼?」
咦?為何老子不知?我說:「符小侯,我只知道一,從沒聽過二。估計是皇帝特別委派你的差事。你自己去辦,與哥們無關。這玩意我聽著就頭暈。」
我望著符卿書齜牙一笑:「這可是皇帝試驗你這個准妹夫夠不夠格的題目。好好表現,公主就在你懷裡了。」
符卿書擱下茶杯麵無表情:「多謝馬兄提點。」
行館的廂房佈置的金光閃閃,甚合我意。忍不住就誇了劉知府幾句,劉知府臉笑得山花爛漫,晚上又開了一席。流水席面,更加精緻豪闊。我端著酒杯道:「今兒晚上自在喝酒,席面上其他的東西,免了。」劉知府通透暢達,如意稱心與楚仙姑娘,一個也沒再出來。
洗涮完了回廂房睡覺正聽見敲兩更的梆子。迴廊上讓小順回蘇府通知一聲我歇在行館了。我推開房門。燈光底下床上坐著一個人。
我半睜著惺忪的醉眼看了看床上坐的哥們。靠!有點創意好不好?來來往往,就這麼兩套!
劉知府什麼眼神,就算送老子小倌也送個像樣的。臉至多也就比中午的什麼稱心如意強了點。居然還玩起脫衣秀。真要脫,也要脫成裴其宣那樣的風致,我打了個哈欠,慢騰騰地轉身。前腳還沒邁到房門口,脫衣服的小哥撲通跪在地上,哭了。「千歲求求你,劉大人說小的如果侍侯不了您開心,就砸了我們的樓子,再把小的……千歲我求求您,我曉得我這樣的貨色入不了您的臉,您直當可憐我做做善事……」
我嘆氣,台詞老套。況且兄弟你不是演瓊瑤片的。更不是花姑娘。
我說:「你擦了鼻涕起來床上睡一夜。明天早上我再跟知府大人說兩句你的好話。」
脫衣小哥感激涕零地站起來,我說:「我睡床還是你睡地?」
脫衣小哥乖覺:「自然是王爺睡床小的睡地。」
第二天早上,我跨出房門迎頭看見符卿書正站在我門外的芭蕉旁,倒像專門等著我出門。符小侯皮笑肉不笑地問我:「王爺昨晚上好睡?」
我還沒張口,脫衣小哥從我背後轉出來,囁嚅道:「千歲,小人自先回了。」還不忘向我和符小侯一人一個深揖。
符卿書悠然望著脫衣小哥的背影,X的,老子清清白白堂堂正正,行正坐端絕不心虛。絕不心虛。
劉知府早上飯後來問安。第一句就問:「七千歲昨晚上睡的可好?」
符小侯搖著扇子似笑非笑,我摸著下巴,嘿然一笑:「好得很,哈哈,好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