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7 章
我又不是妳兒子

另一面,狄純奔入林中,左找右找,找不到沈洛年,她輕輕地叫:「洛年、洛年?」一面有點慌張地四面張望。

「幹嘛?」沈洛年的聲音從頭上出現。

狄純一抬頭,見沈洛年正往下飄,她連忙抹乾淚說:「我沒哭了!我以後不哭了。」

沈洛年好笑地說:「不哭我也不帶妳走。」

「怎麼這樣……」狄純眼睛又紅了起來。

「看,又要哭了!」沈洛年笑說:「擺明騙我。」

狄純被逼急了,眼淚真的流了下來,委屈得說不出話來。

「唉!」沈洛年歎口氣,飄下揉了揉狄純的腦袋說:「妳這個小水庫,停一停吧,真受不了妳。」

「那……你不要扔下人家啊。」狄純嗚咽地說:「你要我戴帽子,你也可以啊,不然……我們躲在房子裡面都不要出去也好,為什麼要扔下我自己走?」

「都不出門,靠人家養啊?」沈洛年說:「我反正也習慣一個人了,何必因為我讓他們和總門起衝突?而且……等這十幾萬人到了那個什麼城,過幾天看看天下太平,一心那個熱血笨蛋八成又想出去救人了,和他們混在一起會短命……到時候妳可別跟去,留下陪藍姊才安全。」

「我跟你走呀。」狄純說。

「妳和我不一樣,很喜歡和人相處,看妳整天和小睿、瑪蓮聊天就知道了。」沈洛年說:「妳該和人們住在一起,不能像我一樣。」

狄純忙說:「不用,我有你就好了。」

這不害臊的丫頭,這種話也能說嗎?沈洛年白了狄純兩眼,靠著一株樹幹說:「反正妳留下就是了,臨走前最後勸妳一次,別喜歡上一心。」

狄純一怔,低下頭說:「我不會的。」

不會嗎?沈洛年暗哼一聲,但這種男女間事,管不勝管,真不聽勸告也沒辦法。

兩人沉默了片刻,狄純突然說:「剛剛……我差點就把總門抓我的原因告訴大家,是宗長姊姊阻止我的。」

「什麼?」沈洛年微微一驚,有點生氣地說:「妳瘋了?」

「我覺得很對不起他們啊……大家都這麼願意幫忙,我們卻瞞著不說。」狄純難過地說:「要是我沒這能力該有多好?總門也不會找我了。」

沈洛年望著這無月天空的星辰,突然說:「讓白澤能力消失其實不難。」

「啊?」狄純一驚,緊緊抓著沈洛年衣衫說:「洛年,你說什麼?再說一次!」

「我前陣子……算過命,有種辦法可以除掉妳的白澤能力。」沈洛年說:「不少妖物、妖草吃了之後會讓人停止作夢,比如冉遺魚、蠪蚔豬、鴒要鳥還有植楮,嗯,其中植楮似乎比較好找,這附近也可能有,葵葉紅花,果實像棕樹的莢。」

「太好了,為什麼不早跟我說?」狄純四面張望,又驚又喜地說:「這樣也不用瞞著大家了,只要找人告訴小靜,叫她別再抓我就好。」

「但是妳後代依然會有這能力。」沈洛年搖頭說:「萬一她逼妳生孩子呢?」

狄純一呆,臉色蒼白地說:「這……」

「所以我才沒說。」沈洛年說:「萬一又被抓,只要妳能力還在,可能不會這麼快逼妳生,也許還有機會救妳。」

狄純愣了片刻,突然說:「洛年,那有沒有辦法……讓我不會有孩子?」

沈洛年想了想,搖頭說:「就算如此,他們也未必相信,還不是會找男人來試試?」

狄純想到那種場面,不禁臉色發白,傻了片刻才咬著唇說:「至少……至少不會有人再受害。」

沈洛年看了狄純一眼,走開兩步,看著天空默禱,狄純知道沈洛年又在「算命」,她不敢打擾,靜靜等著結果。

過了片刻,沈洛年轉回,搖搖頭說:「別打這主意。」

狄純失望地說:「不行嗎?」

「太極端的方法對身體不好。」沈洛年瞄了狄純一眼說:「妳真不想生,嫁人以後記得避孕。」

狄純嘟起小嘴,搖頭說:「我才不嫁人。」

沈洛年哼了一聲說:「就怕妳以後生一堆,搞不清楚哪個傳下了白澤血脈。」

狄純臉一紅,頓足輕聲說:「才不會。」

沈洛年正笑間,突然轉頭往林緣那方向望,一面說:「別說了,小睿跑來了。」

果然幾秒後,吳配睿輕巧地奔了進來,看到兩人,她才噓一口氣說:「還好,我好怕你們倆溜走。」

「我才不帶這丫頭走。」沈洛年不等狄純抗議,接著說:「你們開完會了嗎?」

「還早呢。」吳配睿搖頭說:「我不想聽,就跑出來找你們。」

沈洛年上下看了看吳配睿,皺眉說:「妳在生什麼氣?」

狄純疑惑地回頭問:「小睿哪有生氣?」

「唔。」沈洛年倒不好解釋,只說:「沒有嗎?」

吳配睿看著沈洛年,眨眨眼說:「洛年你真的很厲害……怎麼老是知道我在想什麼啊?」

「我會算命啊。」沈洛年隨口說:「妳氣什麼?想說嗎?」

「還不是那個渾蛋……」吳配睿說到一半停下,皺眉搖頭說:「說來話長。」

「小睿姊怎麼了?」狄純湊過去說:「慢慢說沒關係。」

吳配睿望著兩人片刻,想了想才說:「你們可能不知道,四二九之後,我爸媽沒死,被藍姊和黃大哥救了。」

「我那時在台灣聽藍姊提過。」沈洛年說。

「那個叫吳達的男人是我繼父,是個很惡劣的傢伙,好色、貪心、手腳不乾淨,什麼壞事都幹。」吳配睿頓了頓說:「但是我媽不知道為什麼就是對他死心塌地……算了,反正她自找的,我也不管。」

狄純安慰著說:「這麼討厭他們的話,少和他們相處就好啦?」

「我本來也是這麼想。」吳配睿憤憤地說:「結果上次回台灣,他們趁我不在,騙宗長幫他們引仙,宗長看在我面子上,居然使用完全型引仙,氣死我了!」

沈洛年和狄純對看一眼,沈洛年這才說:「後來呢?」

「後來他就開始亂來啊!在台灣打著白宗的旗號收稅……被宗長干涉之後,他們兩個溜上上次的船團,跑來噩盡島,還加入總門。」吳配睿頓了頓說:「剛剛藍姊說,他加入總門當了個教頭還是什麼……一段時間後又開始亂來,藍姊在這兒沒有執法權,不便動手,總門卻不知為什麼放縱他到處搜刮財物好幾個月,搞得民怨沸騰……到昨日才突然派人把他倆抓住。」

沈洛年沉吟說:「總門為什麼要這樣?」

「對啊!根本就是故意的。」吳配睿說:「報紙上,他幹的壞事都算在白宗和引仙者頭上,然後抓他的功勞都是總門的,連那些財物也剛好通通充公,都變總門的。」

「然後呢?」沈洛年說。

「抓到之後,總門派人放消息給藍姊,說他犯下的事太重,恐怕難逃死罪。」吳配睿一頓足說:「藍姊他們商量後,猜測總門想和我們談條件,於是今晚提前來會合,和宗長討論這件事。」

「既然在談這種事,妳怎麼還跑開?」沈洛年詫異地說。

「我才不管!」吳配睿氣呼呼地說:「處死就處死,我剛告訴宗長和藍姊,不用看我面子,該怎樣就怎樣!」

這時林木中草葉聲響,卻是黃宗儒正大步走近,三人回過頭,吳配睿有點意外地迎上說:「無敵大,你怎麼也來了?不是開會嗎?」

黃宗儒走近微笑說:「我擔心妳啊。」

兩人相對著,兩雙手輕輕握起,吳配睿微微一笑,搖頭說:「我沒事,你比較聰明,去幫宗長出主意啊,反正不要顧忌我就對了。」

「我知道妳不在乎吳達,但妳媽嗎呢?」黃宗儒說。

吳配睿微微一怔,皺眉說:「剛剛藍姊不是說我媽該算從犯?吳達死了的話,讓她關一陣子冷靜冷靜也好。」

「可是以吳達的個性,恐怕都會推到妳媽身上吧?」黃宗儒說:「妳媽大概也不會反對。」

吳配睿之前倒沒想到這個可能,她臉色微變說:「如果這樣,我非宰了吳達不可。」

「歲安城有法治的,不能隨便殺人。」黃宗儒說:「剛剛我們討論了一下總門這麼做的原因。」

「不就是為了沽名釣譽和斂財嗎?」吳配睿哼聲說。

「不只是這樣。」黃宗儒說:「可能想拿他倆的性命和我們換引仙之法的秘密,才會私下先派人跟藍姊透口風。」

吳配睿一怔說:「當然不能告訴他們!」

「所以要研究一下該怎麼辦比較好。」黃宗儒說:「總門一開始讓他當教頭,應該就是準備利用他們倆了。」

吳配睿不知該如何是好,忍不住頓足生氣說:「為什麼賴媽媽就不會這麼多麻煩?我媽就這麼討厭!」

「別這麼說。」黃宗儒歎口氣說:「四二九之後,只有妳和一心的母親還活著,妳應該高興的。」

吳配睿低下頭,沉默片刻後,終於說:「那……那現在該怎麼辦?」

「沒關係,我們有個優勢。」黃宗儒說。

「什麼優勢?」吳配睿問。

「他們並不知道我們這十幾萬人這麼快就到了。」黃宗儒說:「也不知道藍姊和我們一直都保持著聯繫。」

「這十幾萬人有什麼用?」吳配睿詫異地問。

「你還不明白?」黃宗儒微笑問:「我們這兒大約有十六萬人,小孩不算,也有十幾萬張票啊。」

「票?」吳配睿一怔說:「投票嗎?」

「對啊,台灣當初去的兩個船隊,也有四、五萬人。」黃宗儒說:「總門在那兒雖然努力地收買人心,但那兒現在也才二十萬人左右,支持白宗的很容易就超過半數,聽說總門準備建立『噩盡共和』,正在討論選舉制度……等兩天後發現我們帶這麼多人來,他們一定傻眼。」

「就算選舉贏了又能怎樣?」吳配睿還是不懂。

「贏了,很多事情就很方便。」黃宗儒說:「不只可以控制城內武裝部隊,保障自己的安全,也能讓行政、司法不致偏頗,妳父母就算不能脫罪,至少也可以獲得公平的審判……還有,到時只要當事人小純出面證明洛年不是採花賊,說不定連洛年的事情也能解決。」

「我的事無所謂,別讓小純出面。」沈洛年說:「選舉應該還要一段時間吧,小睿父母的事情,可以拖到那個時候嗎?」

「該怎麼拖時間我們就不是很清楚了。」黃宗儒說:「所以宗長讓阿哲去把台灣那些搞政治的人請來,準備讓他們出面,由我們白宗當後盾……現在該快到了。」

「咦?」吳配睿詫異地說:「那些總是假笑的人,挺討厭的耶。」

「可是我們沒人想參選啊。」黃宗儒笑說:「黃大哥和藍姊又不肯,若照以前台灣的法律,我們幾個連被選舉權都沒有呢……妳更是連投票權都沒有。」

「知道啦!」吳配睿嘟著嘴嘟囔說:「年紀大有什麼了不起,再過兩個月我就十六歲了……欸!洛年!」她聲量突然放大,喊了沈洛年一聲。

「幹嘛?」沈洛年吃了一驚。

「你明天真的要走嗎?」吳配睿扠腰問。

「對啊。」沈洛年說:「我喜歡一個人住。」

「那……五月五號我十六歲生日,要來幫我慶生喔!」吳配睿說。

「再說啦。」沈洛年沒好氣地說:「這麼久以後的事。」

「不管啦,一定要回來!」吳配睿嚷:「滿十六歲耶,很重要!」

「關我屁事。」沈洛年搖頭說:「到時候再說。」

「滿口屁!沒禮貌!」吳配睿好笑地罵。

黃宗儒笑了笑,換了個話題說:「說到五月……黃大哥說,選舉本來預定在五月末,不過我們到了之後,應該會往後推,畢竟資料沒這麼快可以辦好,不讓我們有投票權又說不過去。」

「反正我一樣沒有投票權。」吳配睿哼聲說:「除非改成十六歲就可以投票。」

「妳不去聽聽他們有沒有什麼想法?」黃宗儒說:「和妳媽媽的事情有關呢。」

吳配睿遲疑了一下,這才點頭說:「好吧。」

「那我們先過去。」黃宗儒對沈洛年點點頭說:「晚點再聊。」

「我晚點還要找你喔!」吳配睿一面走一面說:「不准偷溜。」

沈洛年揮手說:「快去吧!」

等兩人離開,狄純攙著沈洛年手臂在林間散步,狄純一面說:「洛年,你不要我出面證明你的清白,是怕我又被總門抓去嗎?我已經學會逃命了啊,應該不容易被抓到。」

「誰知道他們會耍什麼花招?」沈洛年說:「而且那座城是用息壤土建的,妳恐怕飛不動。」

「喔……」狄純想了想,突然笑說:「原來瑪蓮姊生日是三月,小睿姊是五月,你知道我生日幾月嗎?」

「不知道。」沈洛年搖頭。

「十月八號。」狄純有點得意地說。

幹嘛一臉高興?沈洛年不大明白地說:「十月八號又怎樣?」

「真的忘了喔?」狄純嘟起小嘴說:「就是你救我出來的日子啊。」

「那天剛好是妳生日?」沈洛年詫異地說。

「不。」狄純搖搖頭,抓著沈洛年手臂笑說:「那天之後我就新生了,所以那天算是我新的生日,好不好?」

「隨便。」沈洛年說:「妳到生日的時候,要說自己幾歲?總不能說實話吧?」

「唔……」狄純想了想說:「十……十四歲好了?我醒來的時間加一加,差不多有這麼久。」

「好啊。」沈洛年本就無所謂,沒表示意見。

兩人在林中隨意漫步,這兒生長的妖氣植物和島西的多少又有些不同,走走瞧瞧了一段時間,狄純突然驚呼一聲說:「洛年、洛年!」

「怎麼了?」沈洛年說。

「那是不是你說的植楮?不會作夢的?」狄純指著一株開著紅花的矮草,驚喜地問。

有這麼巧嗎?沈洛年上下看了看,低聲問了問輕疾,終於點頭說:「就是這個,取下莢果服食,從此無夢,但我剛說了,吃了也不能解決問題……」

「我先吃。」狄純輕輕採下植楮莢果說:「萬一被抓,我先不告訴他們我失去能力,等你來救我。」

這倒也是個辦法……沈洛年抓了抓頭說:「不覺得失去這能力可惜嗎?」

「不會。」狄純忙搖頭。

「隨妳吧……」沈洛年想想,突然說:「妳這總門門主,只是作夢用的傀儡這件事,總門可能不少人知道,但知道白澤血脈運作細節的人,應該不多吧?」

「上一次的更換血脈都是九十年前的事了……」狄純歪著頭想了想說:「要看小靜告訴過多少人。」

這種秘密應該不會告訴太多人,找機會去把那個叫狄靜的渾蛋老太婆宰了,再對外宣稱這能力已經消失,只要沒人知道生孩子會遺傳,那就一勞永逸。

不過這丫頭一定反對……乾脆偷偷動手,她日後知道生不生氣倒無所謂。

沈洛年正思索,森林中突然傳來叫聲:「洛年?小純?」

「是瑪蓮姊?」狄純高興地喊:「在這邊——」

「你們躲到哪兒去啦?」瑪蓮一面跑一面嚷:「衣服都穿起來了吧?可以見人了嗎?」

狄純紅著臉頓足說:「瑪蓮姊又在胡說了。」

瑪蓮、張志文、侯添良三人笑嘻嘻地飄近,看到沈洛年,三人好像約好了,一起舉手打招呼說:「嗨!採花邪神!」

「呿!」沈洛年笑罵說:「你們不好好開會,溜出來幹嘛?」

「好無聊喔!」瑪蓮走近,苦著臉說:「什麼大選區多選票、小選區單一選票,聽不懂!誰知道哪個好啊?」

「聽到白宗想找他們參選,他們可得意了,好幾個人一起搶著說話,我剛剛突然有看政論節目的感覺。」張志文笑說。

「是啊。」侯添良也說:「前兩個月都垂頭喪氣,現在精神都回來了。」

張志文又說:「最好笑的是,那兩個黨好像考慮先合組一個黨,以便和總門組成的政黨對抗。」

「合組一個黨?」沈洛年抓頭說:「上次好像誰跟我說他們是敵對政黨?怎會合組?」

「那只是用來騙人的啦。」張志文撇嘴說:「反正不管誰執政,都會有人討厭,所謂的在野黨,功能就是把討厭執政黨的人馬都集合起來,真上台後做的事還不是差不多?」

「管他誰執政。」父親是警 察的侯添良,搖頭說:「我最討厭的是遊行,我爸以前老被人扔石頭。」

張志文瞄著侯添良笑說:「你爸有機會不也是打回去?」

「干!那當然是長官下令才動手的。」侯添良理直氣壯地說。

「阿猴趁奇雅不在就說粗話!」瑪蓮指著侯添良說:「我要去告狀。」

「阿姊不要啦。」侯添良苦著臉說:「妳自己的口頭禪還不是差不多?」

「可是我的口頭禪奇雅不介意啊。」瑪蓮得意地說。

「我可都不介意。」張志文笑說。

「死蚊子,誰管你。」瑪蓮白了張志文一眼,被張志文死纏這麼久,瑪蓮已經懶得罵了,頗有點無可奈何而接受的味道,她回頭說:「洛年你真要走啊?你捨得把小純扔下喔?」

「嗯。」沈洛年看看狄純說:「你們會幫我照顧她吧?」

「照顧她是一定的。」瑪蓮摸摸小純的頭說:「但最好你也別走呀。」

「我本來就習慣一個人過日子,這陣子和你們在一起,還不是都在凱布利裡面?」沈洛年搖頭說:「沒差。」

這話說得也是,沈洛年話本來就不多,一路上又常常躺在凱布利裡面飄,還真的很少和人互動,瑪蓮抓抓頭說:「那你至少要常來看看我們啊。」

「有機會的話,也許會。」沈洛年說。

五人聊了片刻,賴一心和奇雅也尋了過來,再過一陣子,吳配睿也再度跑來,眾人找了個空地,聚在一起隨便聊著,知道沈洛年明天即將離開,眾人都想找沈洛年搭話,漸漸彷彿有點送別聚會的味道,沈洛年雖然不喜歡這樣的場合,今日也把自己的脾氣收斂著,傾聽著眾人的言語。

直到那兒會議結束,葉瑋珊、黃宗儒尋來,已是午夜時分,他倆走近,看眾人拿著飛梭燈,圍著一圈抬槓,葉瑋珊笑著說:「居然撇下我們,躲在這兒聚會?」

眾人讓開兩個位子,讓葉瑋珊和黃宗儒插入,瑪蓮一面笑說:「我們都留不了洛年,瑋珊妳試試。」

葉瑋珊目光和沈洛年一碰,笑容就收了起來,忍不住又歎了一口氣,沈洛年見狀搖頭說:「別說了……剛剛談得如何?」

「怎麼說呢……算順利吧?」葉瑋珊轉頭看了看黃宗儒。

黃宗儒點頭笑說:「他們前陣子大概以為我們白宗想搞獨裁政權,知道我們沒這意思,當然很高興,現在比較麻煩的,是歲安城那兒現在只有簡單的刑、民法,有關政 府組織、選舉罷免等相關法令都還在研議,所以想要獲得政權,該怎麼操作,還不是很確定,反而要先研究怎樣參與這些法令的制定……」

沈洛年越聽越頭大,只好搖手說:「細節不用說,順利就好。」

聽不懂的人其實不少,見沈洛年這麼說,眾人不禁笑了起來,賴一心搖搖頭說:「還好宗儒對這些有興趣,可以幫上瑋珊。」

「我以前也沒接觸過,幾乎都不懂,盡力試試。」黃宗儒沉吟了一下說:「話說回來……洛年,離這最近的東邊大陸,是以前的美洲嗎?」

沈洛年倒沒去注意,他搖搖頭說:「也許吧,我也不清楚。」

「噩盡島東和那片大陸最近的距離大概有多遠呢?」黃宗儒又問。

「兩百……到三百公里吧?」沈洛年說。

「等一切都穩定後,也許該去找找有沒有圖書館沒燒燬,把書運回來。」黃宗儒說:「要想辦法把人類的智慧保留下來。」

「還要跑?我們跑了一年多了耶!」張志文張大嘴說:「你自己去好了。」

黃宗儒尷尬苦笑時,吳配睿忍不住叫:「蚊子哥!你又欺負無敵大!」

「妳陪妳男朋友去啊。」張志文說:「又沒攔著妳。」

「哼!你就別去!」吳配睿轉頭說:「瑪蓮姊,陪我們去好不好?」

瑪蓮瞄了張志文一眼,嘻嘻笑說:「好啊,我和奇雅陪你們去探險。」

侯添良馬上舉手說:「蚊子不去我去。」

「喂!小睿妳來這套?」張志文哇哇叫說:「臭阿猴你這叛徒!」

「我也想去。」賴一心呵呵笑說:「美洲那兒應該也有人需要幫助。」

瑪蓮笑說:「對啊,我們的環遊世界,上次走沒多遠就被地 震打斷了。」

吳配睿目光一轉,突然說:「離開這兒的話,洛年也可以去。」

「對啊!」賴一心大喜說:「那就太好了。」

這些傢伙果然待不住,只沒想到居然是黃宗儒先開口。沈洛年搖頭說:「我才不跟你們去冒險,最好也別帶小純那個愛哭鬼去,幫不上忙。」

葉瑋珊開口說:「但如果帶小純離開個兩、三年,回來應該就不會被認出來了。」

這也有道理,沈洛年看了狄純一眼,不再反對。

眾人又聊了一陣子,黃宗儒看看天色,站起說:「已經很晚了,明天得一大早起來,還有很多事要討論……睡了吧?早上再一起送洛年。」

「也是。」賴一心站起伸個懶腰說:「藍姊、黃大哥可能還在等我們回去,去睡吧。」一面往外先走。

眾人紛紛站起往林外走,沈洛年正要邁步,卻見葉瑋珊站在自己面前,似乎有話想說。

跟在沈洛年身後的狄純,望望兩人表情,放開了沈洛年的衣角,低聲說:「我先回去。」追上吳配睿等人去了。

和奇雅並肩而行的瑪蓮,回頭看了看,也不說什麼,拉著張志文等人往外走。

大家怎麼都沒問問?沈洛年和葉瑋珊兩人不約而同地想到這一點,不禁都有點不自在,隔了片刻,沈洛年才突然說:「難道每個人都知道我暗戀過妳?」

葉瑋珊沒想到會聽到這句話,整片臉紅了起來,低下頭半天才說:「你又胡說什麼?」

「能輕鬆說出口的時候,似乎也不該說了。」沈洛年望著葉瑋珊說:「妳不會還想勸我留下吧?算了啦。」

葉瑋珊卻沒回答這句話,隔了片刻才說:「你能說出口,是因為已經不喜歡我了嗎?」

沈洛年愣了片刻,才說:「妳想聽到什麼答案?」

葉瑋珊咬著唇說:「我不知道。」

兩人沉默片刻,沈洛年看著葉瑋珊,想了想說:「不過妳這陣子都穿這種寬褲子,吸引力確實變小了。」

葉瑋珊一怔,忍不住頓足說:「你又胡說什麼!這樣才方便行動啊,若是穿裙子,怎麼能隨處坐下?你……你只知道看腿嗎?」

「話說回來,也快一年沒看到了。」沈洛年瞄了瞄葉瑋珊下半身說:「有沒有變粗啊?」

「我真受不了你!」葉瑋珊轉頭想走,但走沒兩步,又停下憤憤回頭說:「不行,我話還沒說完,差點被你混過去。」

沈洛年苦笑說:「還要說什麼?」

葉瑋珊回頭望了望,突然臉一紅,低聲說:「他們都走遠了嗎?」

她想幹嘛?沈洛年古怪地看了葉瑋珊一眼,點頭說:「都出林了。」

葉瑋珊想了想,又說:「你……你不是要給我看凱布利裡面嗎?」

看凱布利不需要透出這種古怪的氣味吧?但確實答應過她,沈洛年喚出了凱布利,脹到最大,對葉瑋珊招手說:「來吧。」

葉瑋珊一怔,走近兩步說:「就這樣走進去?」

「嗯。」沈洛年輕拉著葉瑋珊的手臂,帶著她往內,同時把飛梭燈用妖氣吸附在一旁,散放出光華。

葉瑋珊進入一看,見身旁不遠處雖然有光芒照耀,但凱布利軀體卻是完全吸光的一片漆黑,彷彿身處在無盡的黑暗之中,根本看不出周圍範圍有多大,只能從那些光芒被吞噬的地方,粗略判斷出實際的大小。

葉瑋珊上下張望,忍不住張口說:「你一直都待在這種地方啊?好像……好像什麼黑牢一樣。」

「久了就習慣了。」沈洛年頓了頓說:「我在裡面活動身體,才會放這麼大,躺著睡覺就縮小些。」

「活動身體可以在外面啊。」葉瑋珊皺眉說:「幹嘛躲起來?」

沈洛年頓了頓才說:「我練習的時候,不喜歡有人找我說話。」

「真是個怪人……」葉瑋珊走近沈洛年,突然說:「你轉過身去好嗎?」

「幹嘛?」沈洛年詫異地問。

「轉一下嘛。」葉瑋珊笑說。

沈洛年莫名其妙地轉身,背對著葉瑋珊,正想發問,他身後突然一暖,這才發現葉瑋珊那雙手正繞過自己的腰,從後方擁抱著自己。

「瑋珊?」沈洛年吃驚地說。

葉瑋珊頭側貼著沈洛年的背心,低聲說:「我一直不知該怎麼謝你,可以讓我抱抱你嗎?」

沈洛年心煩意亂地說:「媽的,要抱就抱正面。」

葉瑋珊忍不住笑出聲來,一面說:「正面不行。」

幾秒過後,沈洛年感覺著葉瑋珊和自己的心跳正同時加速著,忍不住說:「背面我也會失控的。」

葉瑋珊也漸漸覺得不妥,她鬆開手,潮紅著臉龐退了一步低聲說:「你不是不喜歡我了嗎?」

沈洛年轉回頭,看著葉瑋珊的表情,情緒難以抑制,走近將她身子轉過半圈說:「輪我了!」跟著從後面緊抱著葉瑋珊。

「洛年?」葉瑋珊一驚,連忙抓著沈洛年的手說:「我……不是這意思……別這樣……」

「管妳的。」沈洛年身體貼著葉瑋珊背後的柔美曲線,輕吻著葉瑋珊脖子和耳根之間,葉瑋珊渾身酸軟間,沈洛年本來放在腰間的那雙手,一上一下開始不老實地移動著。

葉瑋珊身子一軟,站立不住地往下摔,卻被沈洛年那兩手托抱著,跌不下去,她低聲說:「別這樣……剛剛是我不好……」

沈洛年撫弄了片刻,情念更濃,他從後方輕吻著葉瑋珊臉頰,低聲說:「都是妳惹的……我們做吧?」

沈洛年那雙粗糙的大手,有點粗暴地抓捏著,葉瑋珊身上火熱,有點痛,又有點癢,腦海中迷迷糊糊的,想讓他放開,又希望他抓緊一點,聽到沈洛年最後這一句,她喃聲說:「不行……一心和懷真姊……」

「懷真不在乎的。」沈洛年托著葉瑋珊坐下,將她抱在懷中輕吻,手已經探入了衣內,一面說:「別告訴一心。」

「不行的……」葉瑋珊這時半轉著身子,仰躺在沈洛年右臂上,上身的衣衫被翻起了半截,沈洛年也沒什麼實戰經驗,一雙手隨處亂探,盡找軟的地方揉撫,葉瑋珊的手無力地抵擋著,想推開又不想推開,心中那種搔癢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這一瞬間,沈洛年左手指端探到了敏感處,葉瑋珊輕呼一聲,快速急促地吸了一口氣,又慢慢喘了出來,正迷糊之際,卻突然感到一陣微帶痛楚的不適。

這陣痛使她猛然回過神,忙抓緊沈洛年的手,低聲懇求說:「求你別……我……我不想對不起一心……」

不說也不行嗎?以後葉瑋珊會一直對賴一心有愧嗎?自己要硬來嗎?沈洛年遲疑了片刻……想收手又不願收手,掙扎之間,忍不住憤憤地說:「妳要是真不願意,就拒絕得堅定一點。」

葉瑋珊聽到這句話,倏然情念盡去,她漲紅著臉,揮手啪地一下給了沈洛年一巴掌,用力把他推開,轉過身縮成一團哭了起來。

沈洛年沉默了片刻,直到葉瑋珊哭聲漸小,這才歎口氣說:「我這輩子就被人打過兩巴掌,都是妳打的。」

「你活該!」葉瑋珊紅著眼睛瞪了沈洛年一眼,忍不住又罵:「無賴!」

沈洛年可不是憐香惜玉的個性,忍不住瞪眼說:「怪我喔?還不是妳先開始的!」

「你……你還凶我?」葉瑋珊抱著雙腿縮成一團,臉紅未褪,不可置信地說:「我……我只是想抱抱你……」

「抱我幹嘛?我又不是妳兒子!」沈洛年說。

「小純抱你就都沒事。」葉瑋珊說:「我……」

「媽的!笨蛋!妳和小純怎會一樣?」沈洛年憤憤地說。

葉瑋珊心裡一熱,她望著沈洛年片刻,這才低聲說:「我只是……也想像小純這樣抱抱你,我雖然選擇了一心,但你在我心裡,一直是很特別的……」

沈洛年沉默下來,自己何嘗不是?對葉瑋珊的感情雖已經淡去,但她在自己心中的份量就是和別人不同,慾望更是未退,她這麼做,倒也沒有惡意,只是低估了她自己的吸引力。

葉瑋珊看沈洛年不說話,停了片刻又委屈地說:「你剛剛最後那話,好傷人……我不是一直叫你別這樣嗎?還能多堅決?我又不是對你沒……沒感覺……」說到這兒,葉瑋珊又哭了出來。

沈洛年無話可說,只好道歉:「好啦,對不起啦……妳就當被狗咬了吧。」

「去你的!」葉瑋珊忍不住笑了出來,她淚漸漸止住,一面整理衣衫,一面憤憤地說:「我都叫停了,居然說『管妳的』……你好過分!」

「算了、算了。」沈洛年歎口氣說:「妳回去吧,拖得太晚,讓一心懷疑就不好了。」

葉瑋珊臉龐微紅地說:「我告訴過他,我會和你聊聊……剛剛他是故意先走的。」

「媽的,真大方。」沈洛年瞄了葉瑋珊一眼說:「我還是應該趁機把妳給吃了。」

「你……你想吃我就讓你吃嗎?」葉瑋珊又好氣又好笑,拿出匕首指著沈洛年,紅著臉啐聲說:「我這次會抵抗的。」

「要試試看嗎?讓妳先出手!」沈洛年翻白眼說:「先說好,這次又中途喊停我可不理會。」

葉瑋珊遲疑了半天,面對著這無賴,終於還是不敢嘴硬。她收起匕首,漲紅著臉低下頭說:「你這欺負人、不講理的壞蛋。」

媽的,又是那副可口的樣子……沈洛年不願多看,別開臉歎了一口氣說:「說真的,沒其他事妳就回去睡吧,在這待太久畢竟不好。」

葉瑋珊聞言,望著沈洛年輕聲說:「我現在一走,你就會離開了吧?不會等到早上。」

沈洛年確實做這打算,沒想到被葉瑋珊識破,他微微一怔,也不抵賴,點頭說:「反正該說的都已經說了,再送行一次也沒意思。」

「那我怎麼跟小純交代?」葉瑋珊說。

「讓她哭吧。」沈洛年聳肩說:「哭夠就不哭了。」

葉瑋珊眉頭皺起,想想又說:「李大哥好像也想找你聊聊。」

「我和他又不熟,聊什麼?」沈洛年說:「如果是重要事妳再告訴我。」

看沈洛年堅持要走,葉瑋珊搖搖頭歎了一口氣,站起身對沈洛年躬身行了一禮說:「這段時間,謝謝你。」

「又謝,無聊。」沈洛年從壁上取下飛梭,把凱布利縮到腳下,飄起說:「小純就拜託你們……萬一出了什麼事,馬上告訴我。」

「嗯。」葉瑋珊走近兩步說:「我……會定期跟你聯絡。」

沈洛年凝視著葉瑋珊,沉默幾秒後,微微搖頭說:「懷真現在不在我身邊……我們沒事還是少聯繫,對彼此都好。」他說完一轉身,往北飄了出去。

葉瑋珊思忖著沈洛年最後的語意,心中五味雜陳,怔立良久後,她才穩住情緒,緩步走出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