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敏妮從夢中醒來,聽到窗外有嘈雜聲。
肯肯站在窗邊,聚精會神地向下看:「他們好像在抓人。」
敏妮到盥洗間洗漱完畢,房門響了兩下,她拉開門,一個矮人女孩端著大大的托盤站在門外,向她行了個屈膝禮:「您好,小店贈送的早餐。」
她走到桌邊,踮起腳剛好能把托盤放在桌上:「請兩位慢慢享用。」
窗外的嘈雜聲仍然很大,女孩貼心地說:「如果將窗子關上,就可以少被雜音打擾。」
敏妮不由得問:「樓下為什麼這麼吵?」
女孩說:「是好多人在搬家。這個鎮子中的許多年輕男子都在王都做侍衛。如果沒能保護好公主,國王陛下會處罰他們,他們的家人也會受到牽連,所以他們提前通知家人,先到偏遠的地方或者鄰國避難。」
她愣了愣:「處罰,有這麼嚴厲嗎?」
女孩點點頭:「聽說,一百年前,林洛王子被搶走之後,愛德華國王下令對所有侍衛處以鞭刑,侍衛隊的長官還會沒收家產。除了這些人家之外,也有人擔心騎士徵集令會招來別有用心的人,利用惡龍搶公主的詛咒攻打王宮。最近市場上金價越升越快,很多平民害怕變動,這裡離王都太近,他們想要離開。王都附近的很多農莊也都在考慮搬家,可能再過幾天人會越來越少吧。」
她不由得抓緊了衣擺:「可現在正是栽種農作物最重要的季節。假如因此荒廢了田地,牛羊也無人照料,會出現可怕的饑荒。」
女孩低下頭:「現在哪還管得了這麼多呢。我們矮人不會被牽連,現在生意很好,我們和鎮上其他的生意人都不會離開。但等騎士報到日期截至後,大概也會到別處避一下吧。我們矮人是喜歡和平的種族,不想牽扯進人族和龍的鬥爭。」
女孩再行了個禮,退出了房間。
整個早餐,敏妮都很沉默。肯肯在沉默中替她解決掉了所有的面包。
騎馬走出小鎮,通往亞甯平原的路蜿蜒伸展在山谷中。
向前走了一段路後,敏妮忽然勒住馬。
「我……我想回王都去。」
肯肯愣了愣,立刻笑著說:「好啊。」
她看他燦爛的笑臉:「你不問我為什麼回去?」
肯肯的黑眼睛亮亮地回望她:「我只想和敏妮在一起。你去哪裡,我就去哪裡。你不想說原因,就不用告訴我。」
敏妮沉默了一下,艱難地吐出一句話:「你不能和我一起回去。」
肯肯立刻變了臉色:「為什麼。你不願意和我一起走,我們兩個永遠快樂地在一起嗎?」
她咬了咬嘴唇:「對不起,我一直在欺騙你,我沒有告訴你我是誰,也沒有告訴你我的逃出來的。回到王都去是我的責任。你應該也有你的責任,不能太任性。」
雖然她只是一個平常的女孩子,既不是玫瑰,也不是什麼尤卡之花,她曾想過自私自利地逃開。可是終究,她無法逃避應盡的責任。
如果能夠避免動亂,哪怕只能起到一點點作用。她應該回去。
她探出手,輕輕摸了摸肯肯的頭髮,蓬鬆的黑髮滑在指間,讓她想起王都郊外那些悠閒的綿羊。
藍色的天,綠寶石一樣的草地,雲朵一樣的羊群,勾勒出悠閒的風光。
這是她永遠無法捨棄的地方。
肯肯沉默了片刻,點點頭:「我明白了。既然你不喜歡我跟著你,那我會到王都去找你。」
她不禁失笑:「你這孩子真是,想什麼說什麼。你到了王都,要怎麼找到我?」
一兩天的相處,她對這個奇怪的少年有了一種微妙的感情,類似於親人,或者說是一個可愛的弟弟。
真是的,明明肯肯比她高了不少。可是她總覺得他是一個需要照顧的小孩子。
她嘆了口氣,改用長輩的語氣認真地說:「聽話,回家去吧。你一直不說你到底要做什麼,我想你可能是瞞著家裡的長輩偷偷出來玩的吧。」
她話剛說完,身體忽然一傾,肯肯抓住了她的手臂,兩匹馬貼近在一起。
「我會去王都找你,我會讓你成為我的媳婦。等著我。」
呢喃般的低語在耳邊,她的心不由得跳得快了。
額頭上有溫潤的觸感,她慌忙撤開身體,馬跟著退了兩步,那雙黑色的眼眸清亮清亮的,讓她心慌意亂。
「我……我看我們是見不到了,就此別過吧。」
她慌張地丟下這句話,調轉馬頭,向著王都的方向賓士而去。
背後並沒有少年追上來的聲音。但她總感覺,肯肯執著的視線,一直牢牢黏在他的脊背上。
少女騎馬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他跳下馬,鬆開韁繩,馬立刻歡嘶一聲,飛快地奔向蒼茫的樹林。
少年化成巨大的黑龍,騰空而起。
母親,媳婦不願意和我私奔,她說到責任,我懂了。打敗那些人,光明正大地娶她,這就是我的責任。
媳婦,等我!
黑龍張開巨大的雙翼,向著遠方飛去。
她騎著馬回到小鎮附近,遠遠看見小鎮外簇擁著一堆士兵。
她的神色變了變,終於還是下定決心,驅馬向那堆士兵走去。
王家衛隊的制服在陽光下格外刺眼。
幾個侍衛揪著兩個人出來,是昨天她下榻旅店的店主夫婦。
唐多坐在一匹白色的馬上,衛隊長制服包裹下的脊背板正筆直,面容冷漠。一瞬間,她覺得那個她再熟悉不過的側影無比陌生。
他冷冷地抬手:「將店主夫妻帶回王都。」
她催促馬匹快步上前,高聲喊:「放開他們,我在這裡!」
四周瞬間變得無比安靜,馬兒一步步向前,她挺直了脊背:「唐多長官,你除了為難平民百姓之外,就辦不好其他事情嗎?」
圍觀的民眾被驅散。侍衛們湧了上來,將她圍在中間,有人從她手裡接過韁繩,牽住了馬。
她俯視著人群中的安德里三人,浮起嘲諷的笑:「幾位進了王都之後,可以領賞了。」
安德里將手按在胸前,彎了彎腰:「尊貴的小姐,抱歉,我覺得您在外面太危險,還是回家比較好。」
她冷冷問:「你是怎麼發現的?」
安德里掛著那種習慣的微笑抬起頭:「能夠清楚地認出王都的地圖,連貴族們的住宅都一清二楚,但卻不知道國王陛下頒發的王都最新禁令的人,還能有誰呢?否則,昨晚我們為什麼會和您說這麼多的故事。」
他的笑裡帶著曖昧,似乎還隱藏著什麼說不清道不明的目的。
她彎了彎嘴角:「閣下的眼光可真好啊。」挪開目光,不屑再看這三人。
她下了馬,登上一輛馬車。侍衛們整齊列隊,調轉馬頭,向著王都的方向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