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澱,繁星如織。他站在琉璃的穹頂下,仰首看天,細碎的鈴聲響起,有訪客至。
來人是個女子,攜著一股銀蓮花香踏進門內,在星光下勾勒出一個模糊的輪廓。
「這裡這麼黑,為什麼沒燈?」
他手邊的蠟燭亮了起來,燭芯的火焰跳躍而起,將室內的燈一一點亮,那位不速之客的身影得以清晰了起來。
她穿著貴族少女的服飾,披著一條邊緣繡著金薔薇花紋的頭紗,看起來和尋常的年輕女子並沒有什麼分別。
她抬頭看了看燈:「很奇妙,這是你的法術嗎?」
「一個朋友送給我的禮物。」他淡淡地說,「我不懂什麼法術。」
她饒有興趣的目光掃向他:「太謙虛了,你可是遠近聞名的占星師啊,清聆大師。」
他簡潔地說:「我只是觀察天象,想要讀到那些星辰希望告訴我們的事情而已。」
她笑了起來:「謙虛是東方人的習慣嗎?你是東方人吧,你的長相和打扮都很東方。我們這邊沒有這麼純正的黑色頭髮和眼睛。」
他沒有回答。
她在室內踱了兩步,抬頭看那琉璃的穹頂,透過彷彿不存在的屋頂,整個星空盡收眼底,像一塊鑲嵌著碎鑽的寶盤,熠熠生輝。
「住在這樣的屋子裡,的確能夠讀到星星的語言吧。清聆大師能不能替我占卜一下?有人說,我是個不祥的人,會帶來災難。」
他垂下眼簾:「相信與否,在於您自己。」
她又笑起來:「謝謝大師的指點。請問,清聆大師有沒有替自己占卜過?譬如,你什麼時候會有劫難之類的。」
蠟燭發出劈啵的聲音,他拿起小剪修了修燭芯:「占卜別人命運的人,一般看不到自己的未來。但星辰告訴我,是今晚。」
他放下剪刀,淡然地看向她,即使她穿著尋常的衣飾,即使她的語調刻意放得柔軟,也無法掩飾她逼人的氣魄,那種高高在上,獨一無二的耀眼。
那光芒,並非屬於暗夜,而是晨曦到來時,天地間最耀目的光彩。
他單膝跪倒在地:「陛下,您深夜來到寒舍,清聆不勝惶恐。」
約妲?奧修低低地笑出聲:「我應該誇你占卜高明,還是眼神好呢?清聆大師。」
她俯□,抬起跪在地上的占星師的下巴,「陰聚三星,大凶之兆。竟敢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我該怎麼罰你?」
仔細一看,這個占星師的臉孔生得相當不錯,清秀文雅,不同於奧修男子剛強的輪廓,過於蒼白的臉色中,竟然還有一種特別的,柔弱?
她眯起眼:「我的後宮裡,似乎還沒有你這樣的類型。你就隨我回宮吧。」
「黃金的大樹後,一個身穿鎧甲的人一步一步向牧童走來,他竟然,沒有頭……」
聽故事的人們臉都白了,瑟瑟發抖。一個孩子抱住母親的大腿,抽噎著哭起來。
母親抱起孩子,要轉身離開,孩子卻拚命掙扎,一邊哭一邊瞪大眼看講故事的老人,死也不要走。
走出人群,格蘭蒂納嘆了口氣:「我真不理解人類,他們最恐懼的東西,往往也是他們最熱愛的東西,這到底是怎樣一種喜好。」
跟在他身旁的肯肯沒有吭聲,只是摸了摸咕咕作響的肚子。
街道的另一旁,又有一個老人坐在樹蔭下,講著一個神話故事。
「……墨多爾神與狄弗娜神是一對兄妹,哥哥掌管仁愛與慈悲,妹妹掌管殘暴和昏昧。葉琳卡信奉著墨多爾神,她的善良感動著人們,她卻未曾發現,弟弟伯南早已在不知不覺中偏向了狄弗娜的一方……」
格蘭蒂納低聲說:「人族總喜歡想像出各種各樣的神,供奉膜拜,卻將真神的名字遺忘。」
肯肯繼續保持沉默,他也不知道真正的神叫什麼名字,他想快點吃東西。
格蘭蒂納繼續說:「並沒有什麼專門掌管仁愛慈悲、殘暴昏昧的神,神都是仁愛的。」
肯肯很不解:「你覺得不對,為什麼還要聽?」
格蘭蒂納笑了笑:「這些故事雖然比不上我們精靈的吟遊詩,但亦是人類美的精華的體現。精靈熱愛各種美,不管是真實還是虛假。」
原來精靈的愛好是找到他們認為美的東西,再拚命挑刺。肯肯哦了一聲,目光黏向路邊的餐館。突然,他似有所察地抬起頭,一抹小小的黑影撲扇著翅膀飛快地從天邊射到他面前。
它的外形像一隻鳥雀,翅膀處卻有突出的骨刺,腳爪異常鋒利。
格蘭蒂納新奇地打量它:「是龍鳥?早就聽聞過這種隸屬龍族的珍禽,卻是第一次看見。」
肯肯嗯了一聲:「它是我母親的信使。」
龍鳥張口吐出一顆光球,用腦袋蹭蹭肯肯的臉,撲扇著翅膀飛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