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4 章

待上官曦向南少林為首的廣湛大師兄說明緣由之後,才向他們引見了今夏和阿銳。

「大師兄,這位是六扇門的捕快袁姑娘;這位是……」上官曦想起自己壓根沒問阿銳姓甚名誰。

「叫我阿金就好。」阿銳及時道。

「……阿金,他也和倭寇交過手,身上的傷便拜倭寇所賜。」

廣湛朝他二人一拱手:「多謝兩位施主仗義相助。」

今夏連忙拱手道:「大師兄言重了,你們南少林弟子,心系百姓,出山抗擊倭寇,叫人好生佩服,真真這才叫大慈悲。」

廣湛笑道:「施主謬贊,愧不敢當。」

因所談之事不能讓倭寇察覺,當下廣湛安排幾位師弟負責警戒,今夏折了樹枝在地上畫出倭寇所在位置的方位圖給他們看,同時低聲道:

「此事最難之處,便是容易連累無辜百姓。他們一共有十八人,須得同時制服,不知師兄們可有把握?」

謝霄到此時方知曉她早已發覺卻不動聲色,不由瞥了她一眼。

廣湛沉吟片刻,問道:「你方才說,猜測他們的東洋刀藏在柴堆之中,你可有把握?」

「我有八成把握。」

「只要不讓他們有機會去拿刀,勝算會大得多。」

「我們可以佯作不甘心,再次到樹林中查看,」上官曦道,「最好是每人看住一個,等號令同時動手,這樣即便倭寇是犄角之勢,也來不及相互救助。大師兄,你以為如何?」

廣湛搖頭道:「人數不夠,便是算上你和老四,我們這邊也只有十五人。」

今夏忙道:「我也可以算一個,而且我還有同伴,武功不弱。」她想著是丐叔,估摸以丐叔的功夫,一對二都不成問題。

「還有我。」阿銳悶聲道。

「阿金是吧……」廣湛方才已看出他行走不便利,「你傷勢未愈,還是不要勉強涉險。」

「我可以的。」阿銳伸出一直隱在衣袖中的手,手背上赫然就有數道觸目驚心的刀疤,他緩緩收攏手指,沉聲道,「我的手已經恢復知覺,我能握刀。」

周遭陷入短暫的靜默,不知是由於他的傷,還是他的話。

「大師兄,我正好擔心自己無法單獨對付倭寇,讓他幫我吧。」上官曦開口道,或許是同情,或許是某種連她自己都說不明的原因,不知怎得,她沒由來地特別想幫助他。

廣湛點頭:「如此也好。」

謝霄看向今夏:「你那兩三下花拳繡腿,就別讓倭寇撿便宜了,幫我搭把手吧。」

「哥哥,你……」

今夏心中也知曉自己的功夫比不得他們,加上腿上還有傷,雖行走無礙,但與人動起手來還是不利索,所以也不再爭辯。

謝霄朝廣湛道:「我這邊還有老沙,他的功夫不弱,可以算作一個人手。」

今夏和阿金不能算在內,廣湛數了數人頭,搖頭道:「還差兩人。」

「我把我叔和大楊喚過來。」今夏道。

謝霄先反對道:「楊岳的功夫也就比你好那麼一點點,不行。你叔,就那個老乞丐?他會武功?」

「我叔的功夫,一個就能頂兩,你可莫小瞧他。」今夏轉頭去看,正巧看見岑壽折返回來,面露喜色,「還有一位高手,你們且等等,我去把他喚過來。」

馬車沒賣出什麼好價錢,幾乎是半賣半送地處理掉,岑壽正自懊惱,又看見今夏不好好呆在樹下,反而到處溜達,不由更加惱火。待今夏至他面前,不等今夏開口,他便先道:「不是讓你們在樹下等我,你這樣到處轉悠,萬一出了什麼事,我如何向大公子交代!」

今夏看出他氣不順,若在尋常,她必定三言兩語頂回去,堵得他說不出話來,但眼下有求於他,少不得陪著笑臉。

「說得是,是我太魯莽了。」她一臉誠懇道。

岑壽愣住,自與她相識以來,還沒見過她這麼好說話的模樣:「你……中邪了?」

「哥哥說得那裡話……」今夏拉著他就走,「南少林寺的廣湛大師兄對哥哥仰慕得很,讓我請你過去一見。」她沒忘記把丐叔也一塊拉上。

「仰慕我?不能夠吧。」

岑壽倒是看見了南少林的那群武僧,只是想不明白他們怎得會想見自己。

待將岑壽和丐叔帶到廣湛面前,確定倭寇聽不見,今夏才將事情緣由向他們說了一遍。

丐叔藝高人膽大,自然不推諉,笑呵呵朝今夏道:「我就知曉你這丫頭鬼鬼祟祟准沒好事。」

「此事……」

岑壽有點猶豫,臨走前大公子再三要他保護好眾人的安全,莫要節外生枝。

「你的功夫那麼好,獨自對付一個倭寇,應該不成問題吧?」今夏誤以為岑壽的猶豫是擔心對抗倭寇。

謝霄在旁,冷哼道:「錦衣衛就是錦衣衛,他們只管抓朝廷的叛黨,倭亂於他們又有何相干。」

「老四,不可胡言。」廣湛看出岑壽為難之色:「想是施主有為難之事,不要緊……」

此時,一直負責警戒的一名武僧匆匆趕來道:「大師兄,河面上又多了幾條渡船。」

廣湛極目望去,果然又多了二、三條渡船,但也都是小船,想是官府知曉此地難民甚多,特地調派漁船幫忙擺渡。

謝霄急道:「大師兄,不能再等了!」

上官曦也皺眉道:「萬一讓他們過了河,失了蹤跡,且不知曉要禍害多少百姓!」

「不行,眼下人手不夠,動起手來會連累無辜百姓。」廣湛仍是搖頭,「老人孩子太多,若無速戰速決的把握,不能動手!」

「大師兄!」謝霄望著河面上的船,急得不行。

岑壽在旁,眾人模樣皆落入眼中,躊躇片刻,決然道:「算我一份!」

今夏喜道:「多謝你了!」

廣湛朝他拱手道:「多謝施主相助!」

楊岳得知後,二話沒說,讓今夏老實在樹下呆著,由他來替她。

「大楊,我……」

今夏試圖爭取,沈夫人在旁不容置疑道:「腿還沒好利索,你再胡鬧,信不信我讓你下不了地。」

「姨……」今夏拗不過他們倆,只得妥協,「好好好,我老實呆著。」

一時間諸事安排妥當,約定好以廣湛哨音為號,眾人齊齊動手,制服倭寇。

今夏不能動手,只得靠在樹上,佯作用衣袖抹汗,實則在觀察幾路人馬的狀況——謝霄、楊岳、丐叔並幾名武僧為一路,慢騰騰地往距離河邊最近的倭寇行去,其中丐叔最為神態自若,邊行邊與楊岳說說笑笑;上官曦、阿銳和廣湛大師兄率的師兄弟們為一路,阿銳始終沉默著,與上官曦保持著一定距離,朝東邊樹下的倭寇行去;最後一路由岑壽和其余武僧,他們負責西面的倭寇。

不消半盞茶功夫,丐叔一路皆已就位,每人都與自己所盯的倭寇相距甚近,確保兩三招內可以克敵制勝。

丐叔悠閒地靠著樹,望著河面,頗有心情地吟道:「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故壘西邊,人道是……嗯嗯……」他示意楊岳接詞。

楊岳楞了楞,壓根就是不過腦地往下念:「……人、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亂石穿空,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

丐叔很陶醉地聽著,接著用手點了點謝霄,示意他接下去。

當下謝霄全身如緊繃的弓弦,那裡有心境來吟詩,皺緊眉頭擺了擺手:「這裡又不是長江,吟什麼詩呀。」

丐叔嗔怪道:「你這孩子,忒得掃興……」

大事當前,怎麼攤上這麼個絮絮叨叨的老頭子,謝霄頭疼之極。

這幅情景落在今夏眼中,倒是放心得很,丐叔如此這般打岔,想必近旁的倭寇不會發覺他們的真正用意。

讓人擔憂得是西路,其中有幾名年輕武僧不甚會掩飾,目光犀利,時不時就盯一眼偽裝的樵夫。今夏看著西面的樵夫已有些坐立不安,有人暗暗將手伸向捆扎好的柴禾堆裡,似乎隨時都有可能拔刀相向。

她擔憂地看向廣湛一路,總算他們這路也已就位。

廣湛毫不拖延,一手緊攥住長棍,另一手以指嘬口,柔和悠長如鳥鳴的哨音響起。

上一瞬還靠著樹,閒吟詩詞的丐叔已經一腳將樵夫身側的柴禾堆踢飛出去,柴禾散開,一柄東洋刀從空中沉甸甸地落下來。倭寇正欲起身發難,他一拳擊在倭寇喉骨上,骨頭碎裂的聲音在倭寇喉間格格作響,不可置信地倒地。

上官曦原本為了降低倭寇的戒心,背向而站,當下猛然轉身,亮出隱在兩脅的雙刀,對方尚被刀光晃眼,性命已經被取走。

岑壽的繡春刀仍在腰間,手中卻多了柄三寸來長的短匕首,無聲無息地捅進倭寇背心,那倭寇連哼一聲都來不及便栽倒在地。

謝霄與楊岳這邊也乾脆利索地制服了最近的倭寇。

出意外的正是西面的倭寇,因那幾名年輕武僧的眼神讓他們有了戒備之心,動手之後,四名倭寇很快閃過武僧攻擊,並且抽出了刀來,邊打邊退。

人群騷動,這些百姓深受倭害,對東洋人恐懼莫名,見狀紛紛四下逃竄,混亂不堪。廣湛等人便是要趕過去相助,一時間卻被百姓所阻礙。

南少林的武僧這陣子因接連大勝倭寇,在沿海名頭甚是響亮,這些倭寇深受其苦,知曉不是他們的對手,交手之時也一直在伺機逃走。眼看百姓慌亂,正中他們的下懷,隨手抓過一名婦人,將東洋刀架到她脖頸上,逼著武僧退開……

生怕他們傷著婦人,武僧一時不敢上前,只得眼睜睜看著他們架著婦人退去。

距離他們不遠處,便是今夏他們歇息的地方,旁邊還拴著三匹馬。那倭寇看中馬匹,拖著婦人快步往這邊來。

今夏猜出他們的用意,飛快解開馬匹的韁繩,狠抽幾下,馬匹受驚,飛奔而去。

近旁再無馬匹,倭寇見狀大怒,推開婦人,疾步去追馬匹。不巧淳於敏與丫鬟原本躲在樹後,不想與倭寇撞了正著,倭寇想都不想,揮刀就砍。雪亮的刀光閃過,淳於敏與丫鬟兩人皆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