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姦情

  自賢妃與莊妃一起協理後宮諸事之後,勤慎恭謹,賞罰嚴明,說話做事滴水不漏,倒十分擔得起「賢」這一封號,後宮上下也無有不誇讚她的。

  只有一事,讓不少人匪夷所思:皇上似乎有日子沒翻賢妃的牌子了……

  「娘娘,皇上自上次夜宿坤寧宮之後,已有近半個月不曾踏足邀月宮了。」這日,秋楓又提起此事,語氣中不無擔憂。

  「難道皇后對皇上說了什麼?」賢妃凝眉沉思,卻怎麼也想不通透。先不說她做事謹慎,鮮少授人把柄,單憑皇上對皇后有所忌憚這一點,他也不會輕易聽進去她的話。

  「娘娘,皇后娘娘行事莫測,防不勝防啊。」

  賢妃左思右想,覺得自己八成是做錯了什麼事,觸了紀無咎的逆鱗。但是紀無咎到底在忌諱什麼呢……

  這時候,外頭一個大宮女進來,說道,「娘娘,含光殿的宮女小竹正跪在外頭,說是有要事向娘娘稟告。」

  賢妃和秋楓對視一眼,各自感覺到對方眼中的意外。莊妃投靠了皇后,含光殿和邀月宮不對付,這事兒滿皇宮的人都看在眼裡,怎麼含光殿有事兒倒跑來邀月宮稟報?

  「讓她進來。」

  「是。」

  從穿戴來看,小竹是個二等宮女,應是在含光殿做一些粗活兒的。她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結結巴巴地說了幾句話,賢妃和秋楓的臉色漸漸凝重起來。

  「你確定親眼所見?此事關係重大,但有一點錯處,掉腦袋都是輕的。」賢妃語氣一改平日溫柔和順,帶了幾絲威嚴。

  

  「回娘娘,奴婢所言千真萬確,要是撒謊,就讓奴婢不得好死,永世不得超生!」

  秋楓呵斥道:「大膽!娘娘面前,哪容你這些胡言亂語!」

  小竹嚇得一縮身體,連連磕頭,「奴婢知錯,奴婢知錯!」

  「本宮只問你一句,」賢妃站起身,低頭看著腳邊的人,「此事你為何不向莊妃稟告?」

  「奴婢,奴婢知道賢妃娘娘最是公正嚴明,所以……」

  「好了,本宮知道了。」賢妃開口打斷了她。小竹不說,她也知道為什麼,不管是誰想對付誰,她這次怕是要被人當磨刀石了。既如此,她何不將計就計呢。

  想到這裡,賢妃說道,「秋楓,帶上她,我們現在就去含光殿。」

  「是。」

  ***

  「賢妃妹妹突然來我這含光殿,可是有什麼要事?」莊妃說話一如既往地不中聽。她正在午睡,賢妃突然帶著不少人登門,一看就來者不善。

  「確有一事要來姐姐這裡問個清楚,打擾了姐姐的好眠,姐姐見諒。」

  莊妃聽她如此說,冷岑岑一笑,「何事是你賢妃不清楚的?」

  賢妃也不惱,問道,「孫貴人可是居住在姐姐的含光殿?」

  「妹妹可真是明知故問。綠珠,去把孫貴人叫過來,莫讓賢妃娘娘久等。」

  「且慢,」賢妃叫住正要往外走的宮女,「請問姐姐,她的臥房在哪裡?」

  莊妃已完全醒了,聽到賢妃如此問,警覺起來,「妹妹這是何意?」

  「不瞞姐姐說,茲事體大,我要親自帶人去她房間看一看,若有得罪之處,還望姐姐海涵。」

  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莊妃也不好攔著,跟著賢妃一起來到偏殿孫貴人居處。她心下尋思著,同在妃位,賢妃敢這麼大張旗鼓地來她含光殿找事兒,那麼這事兒估計還真小不了。想到這裡,她朝綠珠遞了個眼色,綠珠會意,落後幾步,在一個伶俐的宮女耳邊低聲吩咐,「一會兒看到不對,就趕緊去坤寧宮找皇后娘娘,機靈著些,不要被人發現。」

  這邊一行人進了偏殿,賢妃有意把事情鬧大,因此甫一進門,便下令徹底搜查,宮女太監們一擁而上,翻箱倒櫃,反而把身後的動靜忽略了。

  那個被綠珠囑咐過的宮女躲在人後頭,眼睜睜看到秋楓翻出一套男人的衣物,不等綠珠提醒,急急忙忙退出含光殿,飛奔向坤寧宮。

  這頭賢妃打量著秋楓手中所托物事,一應男子的衣衫鞋襪俱全,她蹙眉看向孫貴人,「你還有什麼可說的?」

  孫貴人跪倒在地,神色驚惶,「娘娘,臣妾不知道此物從何而來,臣妾是冤枉的!」見賢妃無動於衷,她又膝行至莊妃面前,扯著她的裙角哭道,「莊妃娘娘,臣妾居於含光殿中,平素如何為人娘娘是知道的,求娘娘為臣妾做主!」

  莊妃暗暗搖頭,這個孫貴人真是急糊塗了,含光殿出了這種事情,她這個一宮主位也是要避嫌的,此時此刻,便是連句好話都說不得。

  賢妃嘆了口氣,「冤枉不冤枉,一審便知。左大元,去請皇上移步此處;秋楓,帶幾個人暫時守住含光殿,宮女太監們許進不許出。」

  兩人領命而去。莊妃的臉色頓時不好看了,「妹妹這是何意?」

  「姐姐莫要多想,平心而論,我自然也不希望此事當真。但萬一孫貴人真和旁人有個什麼,為免風聲走漏,使姦夫提前逃竄,倒不如把這裡看嚴些,等皇上來了再行裁奪,不相干的人也好避一避嫌疑。」

  「既如此,不如把皇后娘娘也請來一起裁奪吧。」

  「妹妹認為不可。一則後宮之事暫時由你我二人協理,不好拿這些事擾煩皇后娘娘;二則孫貴人若是果真與人有染,想必也不在這一兩個月,皇上思及此,怕是要責備皇后娘娘治理不嚴之過,不若暫時不見的好。」

  一番話說得情真意切,聽著像是為葉蓁蓁著想,其實到底怎麼回事,大家心裡都清楚。莊妃知道賢妃這是想藉機在皇上面前露臉,順道踩葉蓁蓁一腳,她雖著急,卻也無辦法,因為此事發生在含光殿,她自己都脫不了關係。

  ***

  坤寧宮內。

  「你說什麼?!」葉蓁蓁一著急,差一點從椅子上坐起來,牽到腿上傷處,疼得她直呲牙。

  素月連忙按住她,「娘娘!」

  素風盯著地下的宮女,「你確定親眼所見,句句屬實?」

  「是真的!奴婢不會看錯!」

  素風皺眉,轉頭問道,「娘娘,那會不會只是太監的衣服?」

  葉蓁蓁搖了搖頭,「就算是太監的衣服,放在貴人寢殿內也不合規矩。」

  素月說道,「奇怪,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怎麼不見人來坤寧宮稟報?」

  葉蓁蓁冷笑,「莊妃不是賢妃的對手。她可真是心急,這麼快就要對本宮出手了?」

  「娘娘不必擔心,不管此事是真是假,也燒不到坤寧宮來。」

  「那可未必。」

  事發在含光殿,莊妃肯定跑不了關係,搞不好這下協理後宮的就只剩下賢妃一人了。莊妃是她葉蓁蓁的人,出了這樣的事情,她這個當皇后的就傷了臂膀也傷了臉面。再者,紀無咎隔三岔五地找她麻煩,現在又有這麼好一個藉口擺在面前,他會錯過?這件事情關係到綠帽子的問題,可以說比之前的事情都大,身為皇后免不了遭受一頓斥責。而且賢妃雖表面裝出一副清清白白與世無爭,背地裡到底是清高還是齷齪那就不好說了。此事疑點頗多,孫貴人很可能是被人陷害的,那麼賢妃會不會為了一己之私妄斷此案,冤枉好人?

  想來想去,葉蓁蓁覺得在坤寧宮等待宣判太過被動,於是一拍椅子,「來人,移駕含光殿。」

  ***

  含光殿內,紀無咎沉著臉坐於上位,不置一詞,冷眼旁觀眼前發生的一切。

  孫貴人已哭得沒了人形,跪在地上一遍遍地喊冤,聲音嘶啞,聽起來頗覺刺耳。她旁邊跪的是小竹,方才戰戰兢兢地把在邀月宮說過的話又說了一遍。

  賢妃嘆了口氣,說道,「孫貴人,既然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是招了吧。」

  「皇上,皇上您要為臣妾做主啊!臣妾是冤枉的!」

  賢妃看向紀無咎,「皇上,您看……」

  紀無咎神色冷漠地看著孫貴人,「你說你是被冤枉的,可有證據?」

  「臣、臣妾……」

  「那就是沒有了。」說完這句,紀無咎向後一靠,看了賢妃一眼,又不說話了。那意思大概是,你看著辦。

  賢妃得了紀無咎的肯定,心下稍安。事實上她也知道這事有些可疑,可是大好的機會在面前,她依然忍不住要好好利用一番。紀無咎在坤寧宮睡了一晚之後就再也沒來她的邀月宮,她雖嘴上說著不信葉蓁蓁能進什麼讒言,但心裡頭還是有疙瘩,所以現在一想到皇后,心中就不舒服,很想給她下個絆子。

  想到這裡,賢妃語氣嚴厲了些,「孫貴人,那姦夫到底是誰?」

  「臣妾沒有!」

  「本宮知道,皇后娘娘平日裡待你們寬厚體恤,你們這些奸人卻得寸進尺,為非作歹。本宮可不如皇后娘娘好脾性,今日之事,你若不從實交代,可是不能善了的。」

  來了!就知道這賤人不會放過皇后娘娘,莊妃忍了忍,說道:「皇后娘娘宮務繁忙,想來也做不到事無鉅細,才讓這些人有了可乘之機。」

  「姐姐說得有理。是妹妹糊塗了。皇后娘娘又沒有三頭六臂,自然也只能管一管眼皮子底下的事。」

  莊妃啞口無言。賢妃的意思很明顯:這事兒就發生在你莊妃的眼皮子底下,你自己都沒管好,還有臉為他人辯解?

  紀無咎挑了挑眉,端起桌上的茶氣定神閒地喝了一口。

  賢妃偷眼看紀無咎,沒從他臉上看出什麼表情。她試探著問道,「皇上,依您之見,該如何處置此事?」

  「現在後宮之事既然交與你們管,愛妃做主便是,」紀無咎放下茶杯,平靜地看著賢妃,「只不過,既然認定她有罪,愛妃定要早些把另外一人揪出來。」

  賢妃一愣,點點頭,「謹遵聖命。」其實這個問題有點麻煩,孫貴人如果真是冤枉的,她從哪裡給皇上變個姦夫出來?而且以紀無咎之聰明,即便是弄假,也要費一番腦筋,不能有任何破綻。

  不管如何,已經走到這一步,反悔也來不及了。於是賢妃說道,「來人,把孫貴人交由宮正司嚴加拷問。至於莊妃姐姐……」

  莊妃離座,跪地說道,「皇上,臣妾查察不嚴,請皇上責罰。」

  「你既然認罪了,那就罰俸半年,禁足一個月吧。」

  紀無咎話音剛落,卻聽到門外傳來一個聲音,清甜中透著一絲威嚴:

  「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