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鸝惱怒地將食盒推到地上,這還不夠,還要用凳子去砸。黃姨娘躲在一旁,一句話也不敢說,這幾日黃鸝性子越發急躁狂暴,有時候她看不過去說幾句,黃鸝立刻朝她過來,罵得劈頭蓋臉的。
做母親的,被女兒罵成這樣,黃姨娘氣得哭了好幾場。
可她還不敢聲張,自己身邊就只有這麼一個女兒了,老太太嫌棄她,兒子剛滿周歲就被抱到外院養,平日裡,都見不著。若是連女兒也跟她離了心,她就真是孤家寡人了。
想到黃蜂這些日子一直沒來看過她,黃姨娘心上就疼得直抽抽。如果、如果當初,她不那麼心急,勾引黃蜂,現在會不會、會不會就是主簿夫人了。
不行,黃姨娘猛地搖頭,不能再想下去了。事已至此,再無回頭路,只能硬著頭皮往前走。
其實這些日子,黃姨娘一直回憶當初閨中的時光。那時候多幸福啊,有老太太疼著,兩個哥哥寵著,她是首富黃家的大小姐,真真風光至極。連出門交際都是人群中心,新上任縣官家的娘子,都圍著她。
可是現在呢,她沒了疼寵她的娘家,從前都沒正眼看過的小吏家娘子,反倒騎到她頭上。人家父親成了縣丞,又嫁給黃瓜,做了當家夫人。
林氏不頂事,黃家現在全是白氏當家。
黃姨娘也是過了很多年之後,才意識到娘家的重要性。因為林氏娘家不強,所以黃蜂肆無忌憚,尋歡納妾,婆母也不當她是一回事。而白氏是官家娘子,父親是縣丞,連老太太都敬著,對她愛護有加,黃瓜更是身邊連個通房都沒有。
黃姨娘轉頭看向黃鸝,心中酸澀難言,老太太的娘家祝家,她是知道的。那才是真真正正的富貴,江南大賈,天下首富,宮中還有位娘娘坐鎮。
幼時她跟老太太回去過一趟,別看老太太在黃家說一不二,黃家更是永寧縣首屈一指的人家。可在人祝家眼裡,什麼都不是,稍微有點體面的僕婦都看不上她們。
當時她得寵,身邊有四個丫頭伺候,這在永寧縣是獨一份了。可到了祝家她才發現,自己連偏房庶出庶出的娘子都不如,人家身邊的丫頭不僅分為一二三等,教養談吐更是沒得說,隨便拿出去都比小戶人家的小姐強。
這會過來的祝家少爺,黃姨娘也打聽到一點,先別說他身份嫡庶吧,單是看帶過來的下人,就知道他身邊可見一斑。
先批過來就有三十幾人,後面又跟過來眾多侍衛,這排場,估計宰相也就這樣了。
老太太祝家都看不上,鸝兒這種身份,哪會入祝家的眼。
黃姨娘想勸,但又不敢開口。而且她內心之中也是有一點僥幸的,萬一,萬一萬一,祝少爺看上了鸝兒呢。就跟黃蜂看上林氏,非她不娶一樣,老太太再是不喜,不也沒扛過老爺嗎?
只要鸝兒得了祝少爺青眼,進了祝家的門,那可就是一步登天了!
老太太就是看在鸝兒的面子上,也得對自己恭恭敬敬的。而且說不定,為了討好祝家,抬高鸝兒的身份,將她扶正呢。
黃鸝氣得咬牙切齒,一遍遍砸著食盒,到底是哪裡出了錯,之前不還是好好的嗎?特別是教了五子棋之後,原本她只能在院子門口將食盒給蘭芝姑姑,教了五子棋後,她基本上就能見祝明睿的面了,甚至說話湊近,他都不惱。
可現在……黃鸝氣得又砸了一下食盒,連著七天都被擋在院外,甚至蘭芝姑姑都不見她了。
怎麼會突然間就惱了呢?
黃鸝咬牙,仔細回想起來。
是她!一定是他!黃鸝眼前一亮,而後瞬間轉為陰沉,一定是黃鶯,那個賤人!
一定是她洩漏出去五子棋一事!祝明睿知道自己撒了謊才生氣的。
祝明睿前世可是做了皇帝,她聽人說過,高高在上的皇帝最討厭別人騙他。
——
黃鶯這幾日過得不錯,小變態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已經連著七日沒去祖母那用飯了,連請安都沒有。
祖母對他一向是敬著的,隨他喜歡,根本不敢派人詢問,而且他不來,祖母心裡還鬆快呢。
見不到小變態,黃鶯心裡的糾結逐漸消失,她就是這樣的性子,心思開朗,煩心事轉瞬即忘。
「太婆。」黃鶯靠在老太太懷裡撒嬌,「您就同意了吧,孫女真的很想學武,而且爹爹說了,他會踅摸女武師,會內家功夫的那種。」
老太太皺眉,「你一個姑娘家家,學那粗魯功夫幹什麼,又不是窮人家過不下去要跑江湖的女兒,以後把骨頭學粗怎麼辦?」
「不會的,太婆。」黃鶯連連搖頭,「是內家功夫,不會練粗的。」
見小孫女急切的樣子,老太太覺得好笑,忍不住點點她精致的鼻頭,「你以為會內家功夫的女武師那麼容易尋呢?整個永寧縣都找不出一個,這種事要講究緣法,不是說來就來的。而且假若真找到你要的那種師傅,誰知道她的底細,弄回家裡萬一出了事怎麼辦?」家裡可是住著貴人呢,老太太謹慎,這種時期不會往府裡弄這種人的。
聞言,黃鶯傻眼了,她還以為會武功的女子很多呢。前世,她身邊伺候的丫頭可是個個身手不凡。
不忍見小孫女失望,老太太退一步道:「太婆同意你習武,但是武先生要慢慢尋,身家也要清白。」
黃鶯聽話的點點頭,心裡卻有些絕望,看來她學武這事是難成了。
——
靜心居,書房
沈璋筆走龍蛇,左右手齊動,停筆後,兩聯字就這樣出來了。
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燒了。」沈璋把筆一扔,就大步出了書房。
書房重地,只有祝融和一個小少年祝嵐伺候,不過祝融是只能立在下首的,至多是待在這屋裡,筆墨書籍是不准許他動的。
祝融剛隨著沈璋到東廂房,就聽他吩咐道:「去吧劉寺叫來。」
祝融低了個身,就退步出去了。
沈璋坐在榻上,手裡捏著杯子心上有些煩躁。已經七日沒見到她了,他心裡渴望得幾乎要蹦出來,好幾次差點就出了園子,直奔她的知秋院。
不過最後,他都壓制住了。
他不敢,不敢見她,怕嚇到她,也怕露出端倪被她發現。
回憶今生第一次見面,還有幾次相處,他不難發現……她也回來了!
只要一想到這點,沈璋就恨不得將那老禿驢胖揍一頓,居然給他弄出這麼大的岔子。
弄得他現在不敢行動,更想享受不到前世她主動湊上來的幸福。
不一會,劉寺到了。
祝融退出去,守在門口。
「怎麼樣,有什麼發現?」沈璋捏著杯子,語氣隨意,卻威嚴天成。
挨了一頓打,劉寺學乖了,也有些敬畏這個小主子,趕緊低頭一五一十回稟,「黃蜂最近似在尋覓武師。」
沈璋微微蹙眉。
劉寺繼續,「要求是女武師,會內家功。」
沈璋一愣,心念電轉,瞬間就知道是給誰尋的了。
想到前世,她每每被他壓到身下,都發狠說要學功夫,不過總是受不得苦,半途而廢,沈璋眉眼漾出一抹舒心的笑意。其實她記得一切也挺好的,記得他們那些歡愛纏綿。
沈璋摸了摸光潔的下巴,嘴角彎起的弧度越來越大,看來今生,她是見了自己,心裡害怕了,所以發狠要學功夫。
沈璋眼中笑意滿溢,他終於想到法子了,一個能接近她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