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李媽媽過來回稟,說是石老太太已經到了二門了。
黃鶯點點頭,道,「先引著舅爺去前院,王爺還沒有回來呢,恐怕晚上才能相見。老太太和大娘子就到我這裡吧。」
進了二門,石老太太和祝湘就換了兩頂小轎,而祝家老大則是被引到前廳。
一路上,祝湘不敢多話,不敢行差就錯,怕被人取笑了去。她心裡暗暗道,不愧是王府,規矩就是大,僕婦一個個都身穿整潔,笑容滿面,周到而又不失疏離,總感覺自己像是用不起她們似的。
祝湘捏了捏手指,不住地安慰自己,連她都感覺不自在,那麼出身比她還低的黃氏一定更不自在。假若黃氏適應的好,那她一定會適應的更好。這樣一想,祝湘忐忑的心又平復下來。
胡思亂想中,她又想到了沈璋,臉頰微微紅,也不知道他現在長成什麼樣子了?還跟小時候一樣冷漠,不愛說話嗎?
她這次過來特意帶了兩本孤本棋譜,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喜歡。
祝湘有些不害羞地幻想日後的生活,兩人一起下棋,一起寫字,還能討論朝堂上的事。她想,這一些事,黃鶯一定做不到,做到也一定做不好。
秦王府真的是大,坐著小轎,腳步加快走,也足足走了一刻鍾才到地方。
祝湘特別想掀開簾子看看秦王府是什麼樣,但是她不敢,總感覺自己像個沒見過世面的人一樣,其實杭州祝家的園子更大更精致,但卻是少了幾分威嚴和肅穆。
讓人恐懼害怕,但心中卻無限向往的威嚴和肅穆。
下了小轎,祝湘跟在老太太身後,趙嬤嬤引著二人,到了院門口,花嬤嬤迎了出來,一見面就笑道,「這就是外家老太太吧,真是慈和,王妃就在內室,快請。」
祝湘細心看著,發現這些婆子說話聲很大,笑容滿面,極是熱情,似乎是很隨意的樣子。但是進了院子,靠近正房時,一個個突然都噤聲起來,腳步更是放輕,連帶著她也跟著緊張起來,大氣不敢喘。
沿著抄手游廊走近正房,外頭站著一個嬌俏可愛的小丫頭,一見面就笑,「是外家老太太和大娘子吧,快進來,王妃等得都急了。」
這一路上,石老太太不知道心裡在想什麼,看著王府的規矩是極好的,連她都有些打顫。似乎聽人說,這些嬤嬤丫頭都是宮裡出來的。來的路上,她還問過趙嬤嬤,沒想到這趙嬤嬤和顧嬤嬤居然是伺候過女兒的。
但是可惜,無論她怎麼攀交情,塞銀子,趙嬤嬤都不肯透漏一句王妃如何,只說王妃很慈善溫和。
這話是廢話,哪家下人不說主子慈善溫和。
其他像是容貌、處事、和王爺關系如何,趙嬤嬤是一句也不肯說。
看來這王府中下人對王妃很是恭敬啊,石老太太心裡有些打鼓,那些來之前的自信消退了不少。
進了內室,一番見禮寒暄過後,黃鶯終於有空打量這位傳說中的祝大娘子了。
唔,生得果真是漂亮,不過現在她已經不想評論和比較了。
因為有底氣,也沒興趣。
哪怕是來個天仙呢,小變態也一定覺得不好看,他心裡眼裡只有她,嘻嘻嘻,有點害羞呢。
「老太太遠路而來,恐是累了,先去休息一下,等王爺回來,讓他去看您。」黃鶯道。
「不敢,不敢。」老太太忙道。
黃鶯笑了笑,吩咐道,「送老太太去客房。」
說完就笑盈盈地看著老太太,等著她走。
都這般攆人了,老太太也不好再坐著賴下去,只能跟著趙嬤嬤出去。
跟著趙嬤嬤走向客房,石老太太是每走一步心裡都更焦慮一分,連她都有些看不明白這位王妃了。對自己就是普通的客氣,沒有一絲異樣,難道王妃沒有看到湘兒嗎,還是她根本就不在意。
論風情,論容貌,湘兒確實稍稍不及,但也是出類拔萃的美人,身上更有種我見猶憐的風姿。
石老太太越想越頭疼,最後索性不想了,等見了王爺再說。
前頭趙嬤嬤還在說話,「老太太雖然帶過來的人多,但王妃孝心,又送來不少人過來伺候。收拾的院子也是最大最好的院子。」
老太太對這個不太在意,轉而問起一個她關心的問題,「王爺什麼時候回來?」
「哎呦。」趙嬤嬤頓了一下,似乎有些害怕的模樣,「這個奴婢也不敢打聽。」
老太太瞬間老臉一紅,真是丟人都丟到王府去了,她幾十年的鹹鹽白吃了,居然還被一個婆子諷刺打聽人是非。
沈璋回來得很晚,近日來,皇上總拉著他一塊看奏章,行事也喜歡問他的意見。沈璋年輕聰慧,腦子轉得快,還不失穩重。
幾千文字的奏章,他掃幾眼就能提取出關鍵意思,而且有些時候,一些大臣說得雲裡霧裡,他一對比,就能猜出他們暗藏的心思。
點出誰和誰是一塊商量的,兩人上奏的內容雖然大不相同,但是最後的歸結點卻是一致的。
皇上其實也能看出來,但是他年紀大了,身體也不好,想事情慢。有沈璋在一旁提醒,政務處理得飛快。而且,他還能點撥沈璋的不當之處,父子兩個配合十分相宜。
如此,皇上更不想放開沈璋了,不僅拉著他上朝,一塊批奏章,行事喜歡問他意見,下午還要看他騎馬、練武。
總之一句話,皇上是離不開沈璋了。
前些日子,皇上還突發奇想,想讓沈璋住在宮裡。
後來被沈璋推拒了,他要是敢住在宮裡,立刻就會成為眾矢之的,鬥得正歡的太子和晉王,立馬就會掉轉槍口,統一對著他。
皇上後來想想,也覺得這樣不妥,又不是太子,成了親的皇子哪有住在宮裡的,這不是逼著兄弟兩個敵對嗎!
但皇上實在太喜歡沈璋了,孝順、聰慧、簡單,還會武功。相比於年紀大了,爭權奪利老謀深算私心甚重的太子和晉王,他更喜歡年紀小的沈璋,喜歡他的活力和健康。
皇上自己身體就不好,太子是弱巴巴的,晉王這些年上戰場也是大傷小傷不斷,所以看到健壯有活力的沈璋,皇上特別欣慰,都覺得自己跟著年輕了好幾歲。
朝臣上下對秦王這般的得寵議論紛紛,但都不敢說什麼,雖然是皇帝,但也是普通的父親,人家父親疼自己的小兒子難道還不行嗎?
而且秦王也沒什麼好彈劾的,謹慎穩重,雖然看奏章議論政務,但卻並不插手執行,只是解讀奏章的意思。
更重要的是,秦王真是聰明呀,一眼就能看透奏章的意思,別人什麼心思,一眼就能看穿。朝臣是真不敢與這樣聰慧還得寵的王爺對上。
太子和晉王兩邊都想著拉攏秦王,連楚王陳貴妃等都不敢惹他。
沈璋回來時,身上帶著灰,黃鶯心疼地摸摸他的臉,親自服侍他沐浴。
沈璋泡在浴池中,捧著黃鶯的臉,氣息有些不穩,「好點了嗎?」
黃鶯一時沒反應過來,過了一會才明白他是問昨夜的瘋狂。
她臉蛋紅紅,滾燙地貼著他,小幅度點頭,「嗯。」她可是健康的小牛犢,身體棒棒噠。
沈璋聲音有些啞,「那鶯姐姐今晚還想要我嗎?」
黃鶯耳朵都快冒煙了,嫵媚地嗔他一眼,「不知節制。」她伸手探進水中,在他腰間擰了一把,「不行,你每天這麼累,身體一定要養好。下午是不是摔跤了,滿身是灰。」
「跟晉王切磋了一下。」沈璋點頭,大手還在她頸間暗示性地揉。
黃鶯抓住他的大手啃了一下,鼓著臉,「你要乖知道嗎,我最喜歡乖乖的睿睿了。」
沈璋微怔,而後很快點點頭,「我會乖的,一直聽鶯姐姐的話。」
真萌!嘻嘻嘻嘻。
黃鶯親了他一些,動手給他洗澡,還揉了揉他身上摔出的淤青。
過後,夫妻兩個一塊坐在榻上說話。
「老太太已經到了,要見見嗎?」黃鶯問。
沈璋將她環在懷裡,愛不釋手地摸她的頭髮,神情懶懶的,「太晚了,再說吧。」
「嗯。」黃鶯點頭,沈璋都這麼累了,黃鶯確實不想他再麻煩了,接著道,「明早你還要上朝嗎,太辛苦了。」
聞言,沈璋似笑非笑,「我看鶯姐姐是捨不得我吧。」
「小混蛋。」黃鶯嗔他一句,然後趴在他懷裡,數他的腹肌玩,「一會讓人通知舅爺,他不日就要回杭州,總要抽空見一見。」
沈璋心不在焉,她柔滑的手指在小腹上劃來劃去,他注意力怎麼也集中不了。
最後無奈,沈璋歎了一句:「好想到十八歲啊。」
黃鶯紅了臉,頭越發往他懷中埋去。
說是有空再見老太太,沒想到這一拖就拖了半個多月,沈璋每天早出晚歸,根本沒有時間見她們。
黃鶯也漸漸忙碌起來,要打理府中事,還有莊子、別院,偶爾還要出門交際,忙得很。長寧更是纏住了黃鶯,總跟她在一塊,非要什麼養膚的方子,還跟她一塊練習養身功夫。
長寧明裡暗裡打探了好幾次,問黃鶯在哪學的養身功夫,為何她練了一個多月,卻一點效果都沒有。而黃鶯每練一次,精氣神看著都更好一些。
有前世臨安公主的慘事在前頭,黃鶯將清覺庵清智師太的事瞞得密不透風,只說自己練了很多年了,才有此效果。
還說自己練了武功,所以精氣神才更好。
聽說黃鶯會輕功,長寧又開始纏著她,非要學,黃鶯推脫是師父教的,不能外傳。長寧就撒嬌賣癡,還將事情捅到太子妃處,用太子妃逼她。
黃鶯非常生氣,以前只覺得長寧嬌憨,沒想到這麼任性霸道。她直接對太子妃道,「除非皇上下旨,否則我絕不會將師父的武功外傳。」
太子妃還不是皇后呢,就這麼咄咄逼人。
見黃鶯擰著,太子妃有些下不來台,臨安打圓場,說要黃鶯收長寧為徒,這樣就可以學了。
不過這樣做,長寧就要矮了一輩,所以要問她願不願意。
長寧猶豫了,但是肌膚好的誘惑太大,她最終還是同意了。
黃鶯冷笑,神色嘲諷,將武功那套雲裡霧裡說了一遍,讓長寧自己去學。
什麼穴位,經脈,長寧根本就不懂,一聽就傻眼了,而且她也吃不得苦。知道自己是學不了了,她就各種耍賴,說黃鶯不疼她,有好東西自己藏著不教她。
太子妃被鬧得沒法,也知道她是無理取鬧,但她就是疼她,沒法子,只好逼問黃鶯。
黃鶯只冷笑一聲,並不多言。
沒想到,過了兩日賢妃就奉皇上的口諭訓斥了太子妃一頓,說她不賢淑,不慈和,總之是一頓說。
太子妃聽得臉都白了,晉王一伙更是趁機打擊太子一眾,說他們跋扈。
皇上最忌諱自己沒死呢,就有人覬覦他的位置,太子妃一事更是戳在了他心頭,連帶著也不待見太子了。
太子妃嚇得大病了一場,太子身體也不好了,兩口子閉門不出,足足過了半個月才緩過來。
長寧更是被長公主訓斥,拘在府中不允她出門。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真是始料未及,黃鶯有些憂心,扯著沈璋的腰帶,「睿睿,我是不是給你惹麻煩了。」她沒想到小小的一個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居然還扯到政治問題了。
她之前只是跟沈璋抱怨了一下,沈璋跟她說,長寧找太子妃壓她,那他就找更高的壓太子妃。
沒想到事情會鬧得這麼大,「這樣真的沒事嗎?太子會不會怨你。」黃鶯很是憂心。
「放心,我心裡有數。」沈璋親了親她額頭。
誰也不能欺負她,連他自己都不行,總有一天,他會給她世上最尊貴的位置!
沈璋沒有告訴黃鶯,皇上疑了太子,還有他的手段在裡面。只有讓晉王一眾氣焰越高,才越好打擊。
至於太子,沈璋根本就沒放在心上,那病怏怏的身子骨,說不定都活不過皇上。
這一世,他不想再用激進手段得到皇位了,他要名正言順。他一人受唾罵不要緊,但是絕不能連累黃鶯。
他的鶯姐姐是要做一代賢後的。
而且,他也不急,父皇可以在皇位上多坐幾年,這樣他就可以帶著鶯姐姐四處走走,看看,多陪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