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仇比海深

我被他的神情態度嚇懵了,一時只知道掙扎,在這過程中,我不小心扯了床內側一根繩子,外面頓時跑進來一高一矮,一胖一瘦兩個容貌古怪,目光邪淫的男人來。這兩人口中叫著大人,神色恭敬,其中又矮又瘦,肚子卻很大的那個手裡還抓著一個十二三歲的小男孩,見到我跟美少年赤裸裸在床上糾纏,居然面不改色,看來是司空見慣。

我正疑惑,床上的美少年已是嘶聲痛叫了一聲「小楓」,聲音之悲慟哀切讓我心頭肉跳,脊背發寒。

那小孩長得很漂亮,細皮嫩肉,有幾分像床上的美少年。他不住蹬踢掙扎,口中大叫著「哥哥,哥哥」。

美少年倏的轉過頭,眼中惡狠狠的神氣叫我想起籠中猛獸,他咬牙切齒地說:「張青蓮,你果真不肯放過我弟弟?」

我又懵了:「放過,你弟弟?」

我不過是不理解而無意義的重復,聽到他耳中就成了否定意義的反問,他大叫一聲:「我和你拼了!」就朝我撲了過來。

我呆呆看著放大的銀色鎖鏈,才醒悟過來,躲閃著尖叫:「救命!」

我那兩個一看就不是好人的手下本來全無意要救援,見我居然叫救命,不由呆了一下,那個胖子才撲過來,三兩下制住拼命的美少年,一邊嘿嘿笑道:「姚家小子,別做無畏掙扎了,你以為你還是當年的『錦貂』姚錦梓嗎?我家大人看得上你們兄弟是你們的福氣,要不然你們只好和你們家姚老頭一起去見閻王了!」

美少年聽了這話,用一種睚眥欲裂,怨毒之極的目光瞪住我,那個小孩也哭喊著「哥哥,殺了他給爹爹報仇。」

我被這詭異的場面弄得不知如何是好,突然看見那個美少年不但手腳脖子被鎖住,還有兩根細細的鏈子從項圈上下來,穿過了他的琵琶骨。

這該多痛呀,我心都抖了一下,別過頭避開他的目光。

美少年突然一字一句地說:「張青蓮,我求你,我求你放過我弟弟,他還是個孩子,只要你放過他,不管你叫我做什麼我都會做的。」

聲音微顫,沉痛,但是很堅定,很認真。

我進的這個身體原先到底是個什麼人啊?欺男霸女,魚肉百姓。看來是個壞透了的家伙。

我苦笑了一下,低聲說:「我能對一個孩子做什麼,你放心吧。」

一時屋裡的四個人都愣住了,但是我從他們投給我的目光中都看到了兩個字:不信。那個叫姚錦梓的美少年看著我,有點緊張地說:「張青蓮,你到底玩什麼把戲?」

我哭笑不得:「你叫我放過他,我答應你了,你還想怎樣?」

美少年繼續用他的勾魂鳳眼對我發射警惕懷疑的目光,我簡直有想哭的沖動,老天爺,我招你了嗎,人家回到古代都是金銀滿箱,美女滿屋,功成名就,你一下把我放到這麼復雜的狀況,至少讓我先倒倒時差吧!

一怒之下,我對胖子和瘦子冷冷下令:「把他們倆都帶出去!」

那兄弟倆眼中射出不敢置信的喜悅光芒,看到兩個美少年因為遠離我而如此高興,這種打擊……唉,不提也罷。

瘦子說:「大人,要關進水牢嗎?」

什麼,我看了一眼美少年細致的皮膚,這種皮膚被水一泡還成樣兒嗎?再說我也不能虐待兒童啊。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送到他們平時住的地方,好酒好飯伺候著!」

美少年聽了這話,鼻子裡哼了一聲,大抵是富貴不能淫,革命志士不會輕易被你收買的意思,我也懶得理他。

胖子和瘦子恭聲應是,抓起我的美少年和亂叫的死小孩就往外退出去。剛打了簾子,我心中一動,說:「慢著。」

兩人停了步,聽我吩咐,美少年抬頭看了我一眼,眼中又是厭倦又是不屑,大概想說我早猜到你不會這麼好心。

我上下掃視著他,徐徐開口說:「給他把鎖鐐去了。」

此言一出,我那兩個手下大驚失色,胖子說:「大人,萬萬不可啊!」

我冷冷掃他一眼,說:「為什麼?」

胖子說:「這二人的父親原是御史姚乾進,邀世濟名,素有姚青天之稱,一向與大人,這個,政見不大合,兩年前因為窩藏逆賊包存鑫被先帝問斬,家產籍沒,府上男女被先帝發給大人為奴,這些人卻甚是好笑,一口咬定,這個姚乾進是為大人所害。姚家這兩個小子也念念不忘要不利大人,大人仁慈為懷,為姚家保住一點香火,不與他們計較,千辛萬苦尋來這專門能困住武林高手的『縛神千蛛鎖』,把這姚錦梓困住,使他不致犯下大錯。這姚錦梓從小就被稱作武學天才,十一歲御前獻藝,名動京華,先帝欽賜『錦貂』之號,武藝實在非同小可,若是讓他恢復了,大人雖也武功,這個,嗯,高強,卻要謹防他暗算。」

美少年還沒說什麼,那個小男孩卻大聲叫罵起來:「呸,害死我爹的奸賊,我哥哥武藝無雙,豈是你們這些宵小可比,若是恢復了,一個指頭摁也把你摁死了。」

胖子和瘦子大聲呵斥他,小男孩哭鬧不已,我卻在紛雜中心裡百味交織,聽這胖子道來,我豈止不是好人而已。

人家是姚青天,我作為對頭,自然是一個禍國殃民的大奸臣,這家破人亡,也一定是被我陰的,這還不算,還把人家好好的貴公子弄來做孌童,忌諱人家武功,又穿了人家的琵琶骨,好便於玩弄,如今連人家還是小孩的弟弟都打算玩弄,這種事情都幹得出來,簡直不是頭頂生瘡,腳下流膿可以形容。

我自己都先背寒了。

我抬眼看那個倔強少年,憐惜之情油然而生,原先是高高在上的官家公子,武功高強,容貌俊美,何等少年得意,一夕之間,父亡家毀,自己和弟弟成了仇人的家奴,還被廢了武功,被仇人凌辱,為了保住弟弟,委屈自己曲意承歡,這是何等委屈啊。

我不由自主走到他面前,低頭直視他的眼睛,他毫不退縮,漠然望著我,我嫣然一笑,柔聲說:「我去了你的鎖鐐,你會不會殺我?」

他冷冷望著我,似乎在考慮怎麼回答,要不要騙我,終於點點頭:「會。」

我真是沒有面子,不過也是,我真傻,居然忘了自己現在根本不是什麼性感魅力美女,而是人家恨不得食其肉寢其皮的大仇人,我還指望人家說什麼?

無趣地讓人把他們帶走,心裡想,帥哥,雖然對不住你,不過我也不能就伸脖子讓你斬呀,畢竟都不是我幹的,我可是無辜的呀。

這時,丫環送來沐浴用品,幫我梳洗一番,我終於見到一面銅鏡,可以看看現在的模樣了,可惜沒有穿衣鏡,看不得全貌。

鏡子裡映出人影時,我自己也呆了一呆,鏡中是一張十分柔媚的面孔,比起方才的美少年還要美麗,畢竟那個美少年只是少年的青澀脆弱,並不缺男兒氣,這鏡中人卻十分女氣,要不是已經看到過 「證明」,我指定以為是個美貌女子。大約二十七八歲了,眼下和嘴角都有點鬆弛,那是縱欲過度的痕跡。

以方才那些人站在一起看,我的身高大約也就一米七,骨骼纖細,所謂弱不勝衣大概就是指這種男人吧?想不到剛才那胖子說我還會武藝,我自己是沒看出來。

真不知這種天生就是做小受的料,為什麼偏偏要做攻?

胡思亂想時,另一個丫環進來說:「車馬已經備好,請大人不要誤了早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