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上床睡覺的時候,我和姚錦梓都面無表情,看不出誰更不安。但是竊以為應該是我,因為人家早就習慣了。
我已經囑丫環在床上放了兩床被,以委婉地表示出我並不要他侍寢。不知道他能不能領會?不過,以他的聰明應該明白的吧?
之所以讓他跟我睡,排除掉我潛意識裡不願自己分析的東西,主要是考慮到現在的張青蓮沒有武功,因而沒有自保能力。這兩天連著被人摸到床上去都不知道,我忽然開始擔憂刺客的問題。
想要張青蓮死的人恐怕不只一個兩個,如果不小心點,只怕哪天睡下就爬不起來了,而且,我最近真的有不好的預感。說到女人的預感,還是很靈的,之前曾有一樁大老板下了苦功的收購案,我當時便覺得預感不好,後來開會時我一直以各種理由反對,他們都覺得我來了月事,情緒不穩,不過,見我難得如此堅持居然也被我說服了。再後來,這家公司果然暗中有極復雜的產權問題,代替我們收購還覺得占了大便宜的一家投行差點沒被拖垮。這件事曾經非常有效的鞏固了我當時受到一個強有力的空降對手威脅的地位,所以記得很清楚。
見他沒有動靜,我決定先脫衣服,「錦梓,我先睡了,我睡裡面,你睡外面那個被窩。」我再次強調不跟他睡一起。
我當然比較喜歡裸睡,但是現在有他在不太好,所以決定留條褻褲。呵呵,我現在已經理直氣壯的沒有了上面的累贅,不用怕什麼了。
說到女人的胸部,完全是一個為別人而長,對自己什麼實際用途都沒有,還居然這麼要緊的部位,多麼不方便啊,跑步的時候就算改用運動胸衣也沒用,晃得很難受,還有剛發育的時候裡面長了小小的硬核,一碰到就疼得死去活來,為了面子也不能說。唉,它的存在本身就是老天歧視女人的明證。
我鬆了腰帶,褪了外袍,忽然覺得有點不好意思,說實話,也不是十幾歲的純情小處女了,又不是第一次在男人面前寬衣解帶,居然不好意思,我都不明白自己了。何況,我和他第一次見面就發生過……唉,不想了,越想臉越紅。
褪下了中衣,抬頭發現他盯著我看,見我看他,生硬的扭過臉去,好像有點臉紅。不知為什麼,我頓時心情大好,一點都不緊張了,反而笑吟吟地湊到他面前去,他瞥了一眼我裸露的肩,把臉別得更開,眼神陰郁,又像惱怒又像害臊。
呵呵,畢竟還是小孩子啊。
說到我現在的身體,最大的好處就是實在美麗得緊,無論男女,都很難對抗這種吸引力的。
不過,玩火會自焚,我也別太過了。
我溜進自己的被窩,好整以暇的觀賞我的美少年脫衣秀。他瞪了我一眼,轉身脫衣服,啊呀,再次看到美麗的裸體真是幸福養眼!那細膩光澤的皮膚只有這個年紀的時候才有吧,胸肌,腹肌,背肌都有料但是又不會過分,也沒有洋人討厭的胸毛,上身與腿絕對符合黃金分割率,自然細下去的腰部曲線……我以前怎麼沒發現自己有戀童癖?
他在我的旁邊被窩睡下。
感覺很溫暖,很安全。我枕著自己手臂,說:「錦梓,來聊天吧。」
他沒看我,眼睛看著床頂,說:「大人想聊什麼?」
我想了想:「不如聊聊你的心情吧?」
他不作聲。
「你現在想殺我嗎?」
他沉默了很久,才說:「三年我還等得起。」
「恨我嗎?」
他不說話,大概是因為我問的問題太顯而易見,不屑得回答。我歎口氣,看他長長的睫毛投在顴骨上的漂亮陰影,有點怔仲。
他咬住了嘴唇。
我又歎口氣,決定要轉身睡覺。他卻突然恨聲說:「你如果要,就說要,到底想玩什麼?」
我怔住了。
他突然一把抓住我,很是粗暴。然後惡狠狠的咬住我的嘴唇。
我一時都忘了閉上眼睛,驚愕的看著他。
不過這樣粗魯的吻我還沒遇到過,我愣愣地任他噬咬我的嘴唇,直到疼痛裡混進了血腥味。
這該死的混帳把我的嘴咬破了!我明天怎麼去上朝?
我用盡全力推開他,他也沒堅持。
看著還有點喘息的姚錦梓,我知道自己生氣了,雖然還不知道為什麼,和生誰的氣。
「睡覺。」我冷冷說。轉身背朝他躺下。
我開始和姚錦梓冷戰,雖然同出同入,同食同寢,卻不和他說話。
而這幾日朝中,發生了一件很具震撼性的事。
事情是這樣的,三個月前瀏陽駙馬的舅舅,陝西節度使崔宇的獨生子,強搶了當地大士族宇文家女扮男裝溜出去玩的小姐,宇文家大少爺上門理論討人,卻不自報家門,崔大少只當是好欺負的平頭百姓,縱使惡奴將其活活打死,震驚一時,案子鬧大,上了京師,交到大理寺。
這件事估計使張青蓮很是頭疼過,因為瀏陽駙馬是他在皇族中不多的支持者之一,而崔宇是高玉樞的死黨,他苦心提拔的封疆大吏,自然是要保的。可是宇文家也很有實力,又和邵青家是姻親,那也是不能得罪的。其間經過了些什麼,我是不知道,但是這個崔家大少爺被判了斬立決,並且在一個多月前被斬於菜市口。
現在的問題是,這個應該死了一個多月的家伙並沒有死,而且被人拿到十足證據證明他買了「人鴨」替死。
所謂「人鴨」,一般都是賤奴或平民百姓,因為某種原因,比如說自己已經得了不治之症,為了還要活下去的家人,把自己賣給那些大戶人家家裡有人犯事的去替死。當然也有很多是健康的男子,因為更加慘烈的原因而去做的。
購買「人鴨」代價當然不低,還要買通刑部的人,監斬的人,杵作等等,不是大戶人家也用不起。
這種事件被兜出來,當然震驚朝野,堂堂天子治下,居然發生這樣暗無天日,泯滅人性的事!清流黨又可以趁機攻擊我們這派,當然義不容辭,義憤填膺,跳出來大肆鞭撻。至於外戚黨,他們估計也不是沒幹過,但是也當然要落井下石。
我當然也震驚,而且憤慨,但是現在的狀況卻不容我發揮正義的立場,因為人家是想趁我病,要我命啊。
先不說夾在崔家和宇文家之間的難做,這「人鴨」事件被捅出來,首先崔家就不保了,然後直接關聯到刑部尚書高玉樞。我這個乾兒子雖然不是什麼好貨,到底現在和我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所以,還不到棄子的時候。
高玉樞的頭上已經見汗了,我偷偷瞥他一眼,他也正偷瞥我,我使了個眼色,低下頭,做出「推托」的口型,也不管他有沒有看到。
這老小子果然精,咳嗽了一下,義正詞嚴的說:「朗朗乾坤,有此不經之事,是可忍,孰不可忍!下官定當令刑部徹查此事,如果屬實,乃下官治下不嚴,請至貶罰。」
這家伙已經鋪好退路,如果屬實,也不過是下頭的人頂罪,他「治下不嚴」,也就是罰罰俸,最多貶個一兩級。
敵對派果然有人跳出來嘲諷他,但是鑒於無憑無據,也沒什麼說服力。
最後決定由大理寺和刑部會同審查此案。大理寺卿是清流黨的。
我回到馬車上當然很郁悶,一方面我也考慮過是不是為了正義乾脆現在就放棄高玉樞,但是清流和外戚決不會就這樣算了,攀到高玉樞,就一定也想拉上我,就算我逃得過,也不免寒了下頭人的心。況且瀏陽駙馬是瀏陽長公主的夫婿,瀏陽長公主是先帝唯一的妹妹,在王族裡勢力強大,我是得罪不得。
如今,如何是好呢?
姚錦梓看我煩惱,投了一個勉強可稱之為關注的眼神給我。我有點賭氣地說:「哎,錦梓,反正三年後我的命也是你的了,有什麼秘密我也不瞞你,你若等不及三年,現在就想賣了我也請便吧。」然後就把事情來龍去脈說了一下,又發洩地說:「崔家小子真是白癡!好死不死去惹宇文家作甚?還有該死的高玉樞,搗鼓個『人鴨』想幹嘛?」
姚錦梓沉默了一會兒,看看我說:「『人鴨』的主意是你出的,人也是你找的,是你的京畿莊子上的奴工,你扣住別人的妹妹,逼得人答應的。」
我張口結舌,說不出話。
「你不記得了,」他看我震驚的樣子,冷冷一笑,「你夾在瀏陽駙馬和邵青之間左右為難,所以想出了這個『兩全之策』。」
我的腦子裡有野馬群呼嘯而過,轟隆作響,現在只剩下一個意識:我麻煩大了!
如果被人查出替死的「人鴨」是我莊子裡的奴工!
該死的張青蓮是白癡嗎?要找也別找自己莊上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