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 章
閨房些許瑣事

等到心情平復下來,我只有躺在床上冒冷汗的份了,痛啊,痛死我了!

錦梓見我痛苦成那個樣子,緊張起來,趕緊找出上回用過的金創藥,我瞥了一眼,是一個和闐玉的小瓶子,裝了些淡淡的胭脂色的藥膏,抹到傷處涼絲絲的很舒服。

錦梓先替我略作清潔,然後一邊極盡溫柔的替我塗抹,一邊說:「這是我師父在世時配的,沒名字,不過比內貢的那些跌打藥膏好得多了。」

我「嗯」了一聲,心裡忍不住開始想不知道這方子錦梓有沒有,原料珍不珍稀,是否有可能壓縮成本大規模制來販賣雲雲,思緒一直飄到要用什麼營銷渠道。直到錦梓連連叫我才回過神來,說:「你說什麼?」

錦梓甚是無奈,說:「我讓你分開腿來讓我看看那裡有沒有傷到。」

我臉一熱,說:「沒有,你……你剛才很小心……」

錦梓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低頭咳嗽了一聲。

我也低著頭,看到床單上斑斑血跡,不過都不是我的,是錦梓方才流的。

我朝他伸出手,柔聲說:「你疼嗎?我替你抹藥。」

錦梓嚇了一跳,一把扣住我伸手接藥瓶的手,淺淺的橄欖色的俊臉上微微浮上一層可疑的輕紅,說話都有點結巴了起來:「你,你休想!」

定了定神,他勉強擺出冷淡不屑的樣子說:「我們學武之人,這點小傷算什麼?不用抹藥了。」

看他這樣子,我就忍不住想笑,自己反倒不怎麼害羞了,還想逗逗他:「錦梓——」我看看自己身上,拖長聲音故作嫵媚說,「你的血什麼的都沾在我身上了,等一會兒藥乾了我想洗澡,錦梓幫我洗行嗎?」

錦梓臉上可疑的紅色又加深了些,他側過頭不看我,裝作無動於衷說:「你現在不便洗澡,不過,你若是自己受了傷沒法子弄,我可以替你擦身。」

我忍住笑也忍住痛,膩聲說:「錦梓服侍我,我也想投桃報李,要不就不好意思要錦梓替我擦身了。」

「你——」錦梓看著我眼睛,我也含笑看著他,他又惱又拿我沒辦法,無奈地歎氣。

「快點,」我用哄小孩的語氣說話,又有意把手放到他大腿上,「再小的傷也要及時處理,要不會很麻煩。」

錦梓低頭看見自己身體的反應,臉真真正正徹底紅了。他往床上一撲,說:「好吧,你愛怎麼怎麼好了。」接著卻又一把抓住我摸到他背臀的手,低聲警告說:「不許亂摸,也不許亂動。」

我撐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道:「好,好,放心,錦梓,不會把你怎麼樣的!」

他因為賭氣和害臊乾脆閉上了眼睛,長長的睫毛輕顫。

我第一次細細端詳錦梓的背面裸體,真是美麗啊,那腰和臀的曲線,淺褐色的細膩的肌膚,略窄的肩膀,修長堅實的肌肉……我倒不敢再放肆調笑亂摸他了,專心地分開他的臀部給他抹藥,手有點發抖。

我的手指碰到他時,錦梓微不可聞地呻吟了一聲,聽到我耳中卻如遭雷擊,一時有點口乾舌燥,抹藥的動作愈加不利索。

錦梓沒睜眼,卻背過手來一把捉住我還在抹藥的手,聲音發粗,氣息不穩:「行了,別再磨蹭,我怕我要忍不住了。」

我頓時臉紅得像要燒起來,錦梓閉著眼睛說這樣話的模樣真是……性感。薄薄的嘴唇乾脆地歙合,旁邊粘著一絲散落的黑髮。

好美麗。

我乖乖地住了手。

錦梓翻身坐起來,退到離我一臂之外,微微喘息,說:「先離我遠點,你這次傷好之前,我還不打算再碰你。」

我聽話地保持距離,心跳得厲害,我只好別過頭不看他。

房間裡熱起來。

結果紅鳳推門而入。

手裡托著食盤,上面有一碗熱氣騰騰的粥。

我第一反應立刻拉起散落的錦梓的外袍遮住他下半身,卻撞上錦梓拉起被子來裹我的身子的手,兩人不覺都一怔。

我尷尬的看向紅鳳,頗覺對不起她,到底她是張青蓮的侍妾,又愛著張,這個樣子要傷她心的。

可是紅鳳卻好像視若無睹,她睜大眼睛看著我,面色瞬間蒼白,把托盤往桌上一擱,飛竄到我身邊,捧起我的手,用尖銳的顫音說:「誰?誰又把你傷成這樣……」

然後便有幾滴水滴在我手背上。

我聽她的語氣憤恨已極,悲痛欲絕,雙肩不住顫抖,不禁大是驚訝。紅鳳素來喜怒不形於色的,我這回受的傷雖然不輕,卻不應該足以讓紅鳳這樣一驚一乍。

我看著她哭,覺得無措,求助的看著錦梓,錦梓投給我一個「自己的麻煩自己解決」的眼光,扭開頭去。我只好有點笨手笨腳地拍拍紅鳳的背:「好了,我沒事了,其實沒你想的嚴重……我挺好的……」

紅鳳素性大哭起來。

一貫忍辱負重的女子一旦哭起來加倍難對付,若是那慣使小性子的,我還可晾著她,不理她,冷笑,漫不經心的哄,如此等等。對於紅鳳難得的哭泣,卻不可置之不理。

結果我哄了半天,哄得口乾舌燥,幾乎想昏過去了事,還是不頂事。最後還是錦梓說:「你先出去吧,他受了傷,禁不得這些,讓他好好休養。」

結果紅鳳應聲起來了,一邊抹著眼淚一邊走了出去,我想到她下去也是自己一個人去哭,不禁埋怨地橫了錦梓一眼。

錦梓不予理會,起身去端那碗狀元粥,我說:「張青蓮以前常受傷嗎?」

錦梓冷冷說:「偶爾被皇帝弄傷吧,那也是免不了的。」

我「哦」了一聲,錦梓把一勺粥餵到我口邊,我一口吞下,只覺馥郁香甜,果然餓了之後吃什麼都加倍好吃,連忙作出還要的姿態。錦梓的眼光漸漸柔和含笑起來,盡心地一勺勺餵我。

我也就把紅鳳忘到了腦後,心裡慢慢被幸福溢滿。

剛剛確定你愛他他也愛你的時候是戀愛中最幸福的時候,所有的猜疑試探都已經過去,所有的疲憊倦怠都還沒到來,在做什麼的時候都會突然想到,然後就覺得居然有這樣的奇跡發生,我居然會這樣喜歡上一個人,這個人居然也喜歡我!連眉頭唇角都掩不住笑。

我現在就管不住自己,忍不住就要微微咧起嘴,結果錦梓終於不能忍了,對我喝道:「堂堂男子漢,總這麼傻笑也不怕人笑話?」

我的笑容收了回去,突然想起在錦梓眼中我毫無疑問是個男人,錦梓是喜歡男人的。於是突然就覺得自己是一個扮成男人,去迷惑男同性戀者的不道德的家伙,莫名心虛了起來。

若是錦梓知道我其實是這樣不男不女的怪物,會不會覺得惡心?

我的心情低落起來。

不過,算了,我就瞞著他好了,瞞到瞞不住的時候再說。愛情是不能考驗的,因為經不起,如果真的愛一個人,就不要去考驗他。

我貪戀這樣的溫柔,就算是欺騙也要多得一些。

錦梓見我不再張口,就放下調羹,低聲說:「怎麼?還痛得厲害麼?」

他不說還好,一說更覺得又渾身痛,又疲倦不堪,便點點頭。

錦梓說:「再吃一點。」

我搖搖頭。

錦梓沒強我,自己把剩下的吃完,我才想到他找我一晚上想來也沒顧上吃東西,不禁有些慚愧。

我還是習慣性的自我中心。

窗外天已白了,錦梓讓我趴著睡下,替我輕輕蓋上被子,說:「好好睡一覺吧。」

我「嗯」了一聲,又拉住他的手平靜的撒嬌說:「錦梓陪我睡嗎?」

錦梓為難了一下,答應了,也鑽到被窩裡。雖然他怕碰到我的傷既不能摟住我也不能太靠近我,被窩裡還是暖了起來。

我從小就格外貪戀人的體溫,父母都是老留學生,是那個時代罕見的西化的人,他們在世時始終是分房睡的,我兩歲就有自己的房間,必須要在黑暗中一個人入睡,黑暗是我在童年戰勝的第一種恐懼。

大了我已經養成獨立的習慣,自然更不可能去黏人了。

有錦梓的體溫,就覺得幸福。

錦梓和我都很久不說話,他突然張口,卻欲言又止,我的直覺立刻知道他要問什麼,我掩住了他的嘴,「別問。」我輕聲而堅決地說,「別問我以前的事。」

錦梓閉緊了嘴。

我在背光的些微光明裡微張著嘴急促地呼吸,眼睛望著他的眼睛。

錦梓突然伸出雙手,小心地把我擁在懷裡。

「都過去了,」他貼著我的頭發說話,聲音溫柔,無限心痛疼惜,「我以後會保護你。」

我被他過於激動的言行弄得有點懵,突然反應過來他是以為我有不堪回首的往事,甚至恐怖血腥的死亡經歷,所以不肯提。

算了,就讓他這樣以為吧。我有點想笑,又覺得安下心來。

最後要睡著的時候錦梓說:「我只問一件事。」

我睜開眼。

「你原來叫什麼?我總不能叫你張青蓮吧?」

我笑了:「翹楚,我叫季翹楚。」

我的名字很中性化呢。

「翹楚?」錦梓也有點要睡,「你的字嗎?」

「不是,是名。」

「你有字嗎?」

我想了想說:「我字寥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