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如約問完,有些後悔。
理智告訴她,在她選擇和溫景然結束的時候,她就應該重新回到自己原來的位置上去。再不捨,再無法抗拒,也要克制,從容。
但做不到。
怎麼可能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清醒的時候尚且做不到,等醉了,藉著幾分酒意,她的膽比天還大。
溫景然留意到她眼底那如墨畫一般,深淺的顏色。像是用墨水描繪著一支清荷,根莖的軸斷都有濃墨淺色的劃分。
他曲指,在她眉心輕輕一點,溫聲哄道:「不管你醉沒醉,現在都乖乖聽話,洗澡還是睡覺?」
應如約盤膝坐在床頭,一雙淬了酒意的眸子亮晶晶地看著他:「你還在生氣我跟你說分手對不對……」
溫景然忽的抬眼看過來,這一眼對視,彷彿連時間都停滯了。
耳邊,嗡嗡不停的噪音也頃刻間消失。
應如約只看得到他,也只看得清他眼底那深邃得像是時光隧道里來回穿梭的流光。她抿著唇,沒敢再說下去。
「是不是覺得我拿你沒辦法,肆無忌憚?」他的聲線微低,成熟男人的嗓音本就低啞,帶了幾分沉鬱,就更顯低沉。
溫景然扯鬆領口,邊解開襯衫領口下方的兩粒紐扣。
敞開的領口在他鎖骨下方處,折出幾縷皺痕,他垂眸,單手解開袖口,慢條斯理地往上翻折到腕骨處。
如同凌遲一般,這些動作緩慢優雅,帶著一絲說不出的撩人魅惑。
應如約看得發愣,胸腔裡那顆心跳得有些失序。
耳邊,所有遠去的聲音又漸漸清晰,她聽見自己血脈流動的聲音,比以往都快。
本以為已經壓下去的醉意,此時重新攀附著她的血液,盡數湧向心臟。
她突然有些懷疑,當年會對溫景然起不良的心思,是不是也有他如此時這樣蓄意誘惑的原因?
口渴的厲害。
應如約暫時收起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順手從床頭櫃拿過一個倒扣的陶瓷杯,赤腳下床。
地板有些涼,她站穩後,盯住實木房門的金屬門把,腳步平穩地邁過去。
可漸漸的,她發現方向有些不可控。
她的腳趾撞到了沙發腿,膝蓋又磕上了旋轉落地鏡自帶的儲物櫃,等她的手指挨上金屬門把,身後眼看著她腳步虛浮一路跌撞過去的人,終於起身。
溫景然站在她身後一拳左右的距離,抬手把剛被她拉開一道縫的門關回去。
他攬過如約的腰背,另一隻手穿過她的腿彎彎腰抱起她,幾步把她放回床上。這一次,他再沒有剛才的溫和。
他壓住她的肩膀,虛攬著她的腰身,把她困在床上,那雙眼裡,深深淺淺都是溝壑:「應如約,你該知道我有一百種方法把你留在身邊。」
強勢的,□□的,任何手段。
只是所有方式裡他挑了最慢也最笨的一種,給她時間。
應如約搖頭,不知道是否決自己的「知道」,還是單純的聽不懂。
手指被杯子壓得有些酸,她鬆開手,剛避開他的視線,就被他捏住下巴轉回來:「擔心我不會盡全力做你外婆那台手術?」
他的揣測幾近惡意。
應如約一僵,痛感好像在此刻才遲鈍得反應過來,裝疼磕疼的腳趾連帶著心口都被牽引著一鈍一鈍的抽痛著。
她迷茫地和他對視了幾秒,沒有溫景然意想的發怒,她只是溫吞地伸出手來摸了摸他緊抿著的唇角:「你是侮辱我的人品還是侮辱你的醫德?」
他的唇線弧度分明,觸感極佳。
應如約摸著摸著有些捨不得鬆手:「你果然在生氣。」
低低柔柔的聲音,帶著南方女孩的軟糯,就像是一品酒香,有著格外醉人的酒意。
溫景然就這麼低頭吻下來,吻著她微燙柔軟的嘴唇。
和她喜歡他的嘴唇一樣,溫景然也著迷她的唇形,無論是何種情緒時,她的唇線總恰到好處地彎曲柔和的弧度。
唇色嫣紅時,就像嬌艷欲滴的花蕊。
讓人渴望採擷。
他抵開她的唇關,擄獲她的舌尖。
讓人猝不及防的猛烈攻勢,迫得她「唔」了聲,忍不住往上縮了縮身子,但結果只是徒勞。
他壓下來,不需要多做什麼,就已經把她困得嚴嚴實實。
那種壓抑許久的慾望,在此刻和她如此相貼時終於全線崩潰,他咬住她的下唇,舌尖掃進去,抵著她的上顎輕輕繞著圈。或是吮住她的舌根,輕輕拖拽。
所有的嘗試都格外新鮮。
他閉上眼,檯燈昏暗的光度灑在他的週身,他低頭,鼻尖和她相蹭,已經動情的嗓音低沉又性感:「最後一次機會,洗澡還是睡覺?」
應如約已經被他吻得意亂情迷,那些不曾說出口的自卑,敏感,纖弱被她盡數藏得嚴嚴實實,她抬眼,目光細緻地從他精緻的眉眼間掃過。
有光圈環在他的身後,一如他在她心目中高不可攀神邸的模樣。
「你就是這樣……」她嘟嘟囔囔的,根本沒聽進去他說了什麼。
溫景然沒再給她說話的機會,他低頭,重新覆住她的嘴唇,手指勾出她塞在褲腰裡的半截毛衣,指腹蹭著她柔軟的皮膚,漸漸從她的腰腹揉上胸前。
另一隻手拉低她的領口,他低頭吻住她的脖頸,又沿著骨線輕咬她的鎖骨。
很快,他推開她的胸衣,手指勾住她的胸扣,輕而易舉地解開。
應如約緊閉上眼,因為緊張,身體還微微發抖。
她覺得自己膽大包天,竟有就這麼一夜情的念頭……
她順從自己的本能,連半分抗拒也沒有,就這麼在他的攻勢下,潰不成軍。
溫景然是真的想要。
身體每一處緊繃的都如上滿的弦。
他輕咬著她的耳垂,指間滿膩的柔軟裡,他深情又溫柔,細膩地輕吻著,安撫著。
直到勾著手指解開了她的牛仔褲的扣子,他的指腹摸索到了腰骨下方,指尖的觸感忽然有些不一樣。
他摩挲著,沿著那個略有點不同的觸感細細地摸了一遍,問她:「紋身?」
應如約已經緊張得快不能呼吸,他忽然停下來,她鬆了一口氣,感覺到他的手指還在紋身上撫摸著,點點頭,面色緋紅:「就是那次……去紋的。」
那次?
溫景然略一思索,立刻明白過來。
他的指腹在紋身上打著圈,熟悉它的形狀:「是遺憾沒有得手還是給自己長點記性?」
他的聲音暗啞,糅雜著呻吟,性感得一塌糊塗。
那毫不加掩飾的措辭,讓應如約有些侷促,她咬住唇,想了一會:「紋的是一隻拿著權杖的狐狸。」
狐狸狡黠機智,權杖通常象徵權利。
那個紋身師形容這個紋身時,說:「孤注一擲的智勇。」
這是她給自己的孤勇蓋的章。
溫景然沒再繼續問下去。
他能感覺到有些事,在她心裡是不宜觸及的。
這麼一停頓,他的慾念稍退。他埋首在如約的頸間,手指仍舊摩挲著她的紋身,一遍遍,像是愛不釋手,也像是若有所思。
這樣的安靜一直持續到如約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溫景然回過神,猶豫著是否要把胸扣替她扣回去,幾秒後還是決定作罷,替她拉好毛衣。餘光掃到她手邊的陶瓷杯,替她揉了揉手指,柔聲問:「剛才是想倒水喝?」
應如約開始犯困,她掩唇又打了個哈欠,眼裡朦朧得含了幾分水意。
顧不得想她提的問題還沒有得到答案,也顧不得溫景然,她抬手拽下枕頭,墊在腦後,擁著被子捲了一圈,就這麼沉沉睡了過去。
再有意識是還未睡熟前被溫景然叫醒喝了水,不是單純的清水,不知道加了什麼東西,口感微甜。
次日醒來,天光大亮。
軟和的被子四角掖平,窗簾只遮了紗簾,陽光正透過窗簾的縫隙如百葉格,稀疏落了一地。
應如約扶著腦袋坐起來,一時不知自己身處何方。
她今晚值小夜,上午休息,所以即使醒來發現指針已偏向十點,她還能不慌不忙地坐在床邊整理思緒。
客房服務的服務鈴響起時,她才回過神來,掀開被子,匆匆踩地。
但一起身,她有些懵。
應如約抬手掩在胸前鬆垮的內衣上,想起昨晚荒唐的一幕,漲紅著臉,羞惱地掰正內衣,邊扣著胸扣邊去開門。
等到門口,她也終於簡單的收拾好,勾了保險栓,開了門縫。
大堂經理推著餐車站在門口,臉上笑容得體,和她道了早安後,溫聲說明:「溫先生讓我們十點準點叫醒您,這是早餐。如果您需要換洗衣服的話,可以稍等片刻,我替您取來。」
應如約摘下保險栓給她開門,臉還紅著,和她一對視,莫名就有種被看穿的窘迫感。
好不容易等她離開,她坐在桌前,看著一桌豐盛的中式早餐,終於忍不住把臉埋進手心裡,低低的哀嚎了一聲。
幸好……
外婆手術前,他們都沒有同台工作的機會!
——
應如約上班後的第一件事,先找沈靈芝申請當外婆那台手術的麻醉醫生。
沈靈芝倚在打印機前,懶洋洋地剔了剔手指,不為所動。
應如約下意識以為沈靈芝是出於她是病人親屬原因的考慮才遲疑,誠懇到就差豎指發誓:「我很清楚醫生的責任,也會恪守醫生的本分,不會耽誤手術的。」
沈靈芝「嗤」地笑了聲,把剛從打印機裡打印出來的表格遞給她,曖昧地朝她眨了眨眼:「一早就有人替你跟我申請過了,喏,自己看吧。」
應如約一頭霧水地接過手術安排表,明天一早普外的第一台手術,主刀醫生溫景然,麻醉醫生那列,赫然印著她和沈靈芝的名字。
看她怔忪,沈靈芝彎起眉眼,樂得給她一個順水人情:「術前訪視交給你,我先去準備手術了。」
昨晚太荒唐,導致應如約去術前訪視也心虛到底氣不足。
偏巧,她從護士站取了外婆的病例剛走到病房門口,便見他站在病床前看護士記錄的常規檢查。
她腳步一縮,正想溜。
剛有這個動作,本該專心致志看檢查的人似有所覺般轉過頭來,目光不偏不倚地就落在她的身上。
應如約的表情僵了僵。
她淡定地整了整白大褂的衣領,抬步邁進去:「溫醫生。」
溫景然微微頷首,語氣格外自然:「酒醒了?」
應如約一臉懵,她睜大眼,試圖用眼神示意他不要亂說話。豈料,溫景然跟壓根沒看到一樣,一本正經地輕斥道:「真真昨晚給伯母打了不少電話,連帶著外婆一起擔心了你一晚上。」
他三言兩語,看似斥責她不懂事,實則趁她還什麼都不知道的情況給她透了底。
向欣臉上倒看不出什麼,聞言,也只是含笑道:「私事等下班再說,倒還沒謝過溫醫生,昨晚我那麼晚打電話過去,還是溫醫生替你接的電話。」
話落,她臉上笑意更溫和,目光卻猶如能看透了如約一般,在她身上微微停留。
應如約被向欣這幅眼神看得心顫不已。
甄真真這個豬隊友啊……
這下她可不止是心虛了……她連腎都要虧了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