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混亂(三)

謹慎地慢慢推進,繞過馬路上橫七豎八的車輛,隨著深入城市的中心,屍體開始慢慢地變多,大多數都是女人和小孩,也有蜷縮在被撞壞的汽車裡的男人。林彥早就在把後車廂的門關上,免得傑西卡看到這悲慘的一幕。大衛一邊開車一邊努力地不去看路邊那些慘不忍睹的碎屍,但從一輛側翻的轎車邊開過時,看見裡面明顯是一家人,坐在駕駛席上的人整個頭都焊進了擋風玻璃,紅的白的濺了一大片,早就凝固了,還是忍不住乾嘔了幾聲。

「多看看就習慣了,人死了都那樣。」林楓習慣性地把那把匕首在手上轉來轉去,這是她心裡煩躁不安時下意識就會做的動作。

騰出一隻手,大衛擦擦嘴角的唾液,不無敬佩地說:「隊長,我算是徹底服了,你真是永遠都那麼鎮定啊。」

林楓笑笑,鎮定?她不過是一直努力地告訴自己不害怕不害怕,時間一久,就真的覺得不害怕了。看了幾眼外面的屍體,比她想像中少了很多,看來L市的人也不是那麼沒用。恐怕現在活下來的人大多數都聚集在一起躲在什麼地方,還有不少零零星星的傢伙則是全身發抖的縮在暫時還沒被撞開的家裡,向著上帝祈求吧。林楓記得在國內的時候最開始幾天不管是白天還是夜晚,她都藏在衛生間裡,連拉開窗簾都不敢。和經歷過一切的她不同,這些人不知道怪物的活動習慣。在那麼恐怖和血腥的夜晚之後,哪怕是見到外面已經沒有活動的怪物,他們一時半會兒也不會貿然的出來活動。

這就是他們的機會,趁著這段時間趕緊收集想要的東西,等到其他人醒悟過來,什麼都別想搶到。

在死一樣的安靜中,他們來到了傑西卡所說的地址。林楓已經觀察過,她家過去轉彎就是商業區,有很多店舖,不禁滿意地點了點頭。車子還沒停穩,傑西卡已經迫不及待地跳下來,急匆匆地就往她家跑,林彥抓著槍跟在後面。沒辦法,為了安全起見,林楓和大衛也跟著下了車。

看到那棟兩層的小樓大門被砸壞,草坪也被踩得亂七八糟,傑西卡的臉已經變成了灰白色,還想往裡跑,被林彥一把拉住:「小心點,不要隨便進去,萬一有危險怎麼辦。」

傑西卡嗚嚥了幾聲,點點頭,無助地看向林楓。

「我走前面,大衛,你斷後。」林楓拿著形影不離的手槍,在虛掩的門口停了一會兒,一腳揣開大門,雙手舉槍在客廳掃了一圈,除了被翻得一團糟的家具,什麼動靜也沒有。幾個人謹慎地保持著隊形慢慢進屋,一間一間地搜索了所有房間,沒有看見任何人。但是從那些被打爛的窗戶和滿地血跡來看,昨晚這裡應該是被怪物創入過。

「哦,上帝,爸爸,媽媽。」傑西卡掩面痛哭,她已經做好家人慘遭毒手的心理準備,但真的面對這一切時依然哀痛難忍。

「親愛的,寶貝兒,別絕望,也許他們只是逃走了,這種時候你更要堅強,活下去才有希望。」

林彥不住地安慰她。看到她那麼傷心,連大衛都沒有嬉皮笑臉,難得地在胸口劃著十字,說著大概是禱告的話語。

林楓卻沒有心情去安慰傑西卡,她在屋子裡看了一圈,沒有發現什麼特別的東西,又在地上凝固的血跡上摸了摸,沾到一點,放在鼻尖聞了聞。那股難聞的腥臭叫她皺起了眉頭,這不是人類的血,應該來自那些變異的怪物。走到窗口看了下遠處,又掏出懷中的PDA查看了L市的地圖,發現這個城市被一條大河分割成了兩個部分。以她的經驗來猜測,這裡完全看不到人,大概是活下來的人已經全部集中到了城市的另一端,搞不好還把連接城市兩端的大橋炸掉好讓變異者們無法通過。真是這樣的話,她們一行人就不能穿過這個城市,必須盡快重新回到高速公路上尋找其他的道路。

「看看有什麼想帶走的,快一點,時間緊迫。」

看時間已經到了8點40,林楓不耐煩地催促。幸好傑西卡並沒有痛哭多久,很快就擦乾了眼淚,也沒有堅持要去城市裡尋找有可能還活著的父母。讓人驚訝的是傑西卡什麼都沒有帶,倒是在她父母的臥室裡翻找了一陣,找出了一個大盒子,裡面有一把雙筒獵槍,神色有些暗淡:「我爸爸喜歡打獵,他的配槍沒有找到,可能是隨身帶走了,不過這個還是帶上吧,多一點武器也好。」

四個人在屋子裡找了一陣,先是換了衣服——他們的衣服早就髒得不行了,隨後又在浴室匆匆的擦洗了一下,就急急忙忙地出來上了車,直奔他們的下一個目的地,商店街。

找到了一家不大不小的超市,店門的玻璃門早就被砸壞,幾個人踩著滿地的玻璃渣子進去搜索了一圈,沒看見變異者也沒看見屍體,雖然貨架上的東西很多都被撞翻在地,但所幸大多都很齊全,可能當時情況太混亂,沒有人想到來搶東西,都急著逃命了。

「食物,水,急救用品,藥,還有一些換洗的衣服,被子——」林楓交代著他們需要的東西,幾個人拉著購物推車在超市裡大拿特拿,堆了滿滿幾大車。要不是他們的車夠大,還真裝不下這些東西。傑西卡拿了一些衛生巾丟進車子,看見林楓在看她,勉強笑了一下:「這個,女人總是需要的。」

林楓沒說話,提了一大桶純淨水放上車,看到這個她才忽然想起來,自己很早之前就已經不需要這種東西了。情不自禁地摸上腹部,那裡有一道猙獰的傷口,這就是她重新活過來的最好證明。

她,已經不能算是一個完整的女人了吧……

「隊長,你看還需要什麼嗎?」

兩個男人當仁不讓地把東西扛上了車,滿滿地堆了至少半個車廂。林楓振作起來,大致看了看,確定基本上把能帶上的都帶了:「差不多,走,我們再去找找武器,這才是最重要的。」

車子再次發動,在傑西卡的指點下找到了位於另一頭的武器店。不過這店門鎖得緊緊地,結實的鐵門上還可以見到怪物的血手印。

「嘿,這伙計還挺悠閒地,逃命也不忘記鎖門。」大衛驚奇地說。

不過鐵門能擋住變異的怪物,卻擋不住人類。幾個人用槍打找來鐵棍硬撬,費了好大功夫終於把門硬弄開。不過在打開門的一瞬間,防盜的警鈴忽然毫無預兆地響起來,刺耳的鈴聲迴蕩在空蕩蕩的大街上,顯得異常可怕。

林楓找了一陣找到了防盜裝置,急忙舉槍打爛了它,儘管進來那麼久都沒看見變異的怪物,可是沒人敢保證這麼大的聲音不會引來什麼東西。幾個人惶惶不安地在門口看了半天,確定沒有危險,才不約而同地鬆了口氣。

「靠,什麼東西,質量還真好。」大衛恨恨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他剛才差點沒被嚇出心臟病來。

林彥若有所思:「防盜鈴能響,就說明還有電。姐,一會兒我們回車上去最好打開收音機,也許能聽到點什麼。」

「唔。」林楓現在的注意力已經完全被店裡的武器所吸引,習慣性地先走進了光線陰暗的店內。裡面不是很大,還被各種武器堆得滿滿的,她看了看,確定沒有怪物躲在隱藏的角落,轉身說:「趕快動手,把能搬走的都搬——」

這時,一種多次在生死磨難中鍛鍊出的的第六感忽然讓她覺得不對勁,好像有什麼東西在上面看著她,來不及多想,她遵從身體的本能往地上一滾,還沒有起身就聽見傑西卡的驚呼。隨後,一個沉重的東西就壓在了她的腿上。林楓掙紮著撐起上半身扭頭一看,是一個腐爛了一半滿臉是血的中年大漢,下巴已經沒了,流出些黑色的液體發出嘶嘶的怪叫聲。他的力氣奇大無比,竟然把林楓整個抱了起來在店內亂轉。林楓被甩得頭暈腦脹,還是看見了林彥舉著槍似乎想射擊,急忙大大喊:「別開槍!」

林彥被她一叫才猛然驚覺,店裡全是武器還有DAN藥,要是不小心打偏了怎麼辦,而且這店太小了,林楓和那個變異者在裡面東撲西撞,大衛手裡舉著鐵棍急得半死,想進去幫忙也無從下手。

雙手被緊緊地抱住動DAN不得,林楓強忍住頭暈和不時被撞倒槍的劇痛,抓住一個機會雙腳蹬在門柱上,把那個變異者撞得一仰,掙脫出了雙手。她已經看到了,店舖上方全是一根根的鋼管,可能是用來掛東西的,剛才那個變異者就是抓住鋼管躲在上面。她猛地抓住一根鋼管,藉著那股力把雙腿拉出來,在空中一蕩後放手,騎在了變異者肩膀上,一手抓住他的頭髮,一手抽出匕首,手起刀落,匕首自他的後腦扎進,從掉了一半的鼻子裡透出。林楓咬著牙死命一拉,咔嚓一聲,小半個頭蓋骨飛了起來,黑色的血濺了她一臉。那變異的中年人慘叫一聲,跪在了地上,林楓也跟著摔倒,幸好林彥及時過來抱住了她。

「快,把他拖到外面!」

林楓臉上全是血,連眼睛都睜不開,大聲地叫道。大衛和傑西卡顧不上噁心,一人抓住他的一隻手把他拉出去。頓時,那個變異者像是觸電一樣全身抽搐,不斷地流下粘稠的液體,被開了一個大洞的頭顱裡,流出了一大堆惡臭的液體。漸漸地,他不動了,身上的肌肉迅速地乾癟下去。

「呸,呸呸。」林楓吐著不小心飛進嘴裡的血,接過林彥遞來的紙巾擦臉,一睜眼看見三個人都像看妖怪一樣看著她,不禁有氣。

「都愣著幹什麼,快點搬東西啊,還想再遇到幾隻變異的怪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