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東行(六)

「這裡本來有五個人,但是最後就只剩下我和爸爸了。」

收拾完了屍體,又草草地把沾滿血跡的地面弄乾淨,外面差不多也到了臨近天黑的時候。傑米一直在哭泣,傑西卡好言好語地安慰著他。畢竟,他還只是個孩子,一時之間肯定很難接受這種事情。而林楓還有林彥則是在這間並不算太大的修理廠裡四處轉悠,發現裡面修車的工具真不少,還有獨立的發電機,可是用來作燃料的柴油已經沒剩多少了,而且,除了一些開始長綠毛的發黴面包渣,似乎也沒有什麼食物。的確讓人感到有一些小小的沮喪,這種時候食物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不過終於可以在室內過夜,車上的暖氣也可以修好,還是一件振作人心的好事。

大衛趕緊去翻找必要的東西準備修車,林楓和迪恩還不是很放心,檢查了所有的角落,確定沒有危險才回到中間最大的房間開始準備做飯。看了一圈下來,他們大概明白為什麼這家修理廠沒有被人入侵了。第一,它的位置本來就很偏僻,如果不走079號高速公路完全不可能看見;第二,修理廠是全水泥結構,除了正面那扇結實無比的大門,以及很高的頂端有幾個幾公尺的小小通氣孔,根本就沒有窗戶。除非是手上有炸DAN強行把這裡炸開,一般的武器完全沒有辦法攻進來。要不是傑米為了自己的父親主動開了門,即使是林楓他們,也不會願意用手上的寶貴炸藥去幹這種事情。

因為,把這裡炸爛的話就毫無意義了,何必呢。況且到了現在,還活著的人裡沒有誰會傻到一直呆在一個地方不動,等待傳說中的「救援」。腦子清醒的人都該發現了,想要活著得靠自己。目前看起來唯一比較靠譜的方法就是往東邊走。那裡有大量軍隊,又是政府首腦所在地,活下來的機會應該會更大一些。正因為如此,迪恩他們才沒有對林楓往東走的決定提出異議。

之前在野外害怕引起注意所以他們都不敢點火,現在總算是能好好的煮點東西來吃了。車上的食物還有一些,他們開了幾個罐頭煮了點湯,又泡了咖啡,用油炸了點午餐肉,加在面包裡就是很美味的一餐了。傑西卡分配食物的時候還怯怯地看了林楓一眼,見她沒有異議才把食物遞給傑米。

傑米只哭了一小會兒就沒有再流淚,並沒有催林楓他們多麼的仇視,因為事情的發展是怎樣他實際上很清楚。然而一時半會兒依然接受不了,抱著膝蓋在一邊發呆。在得到食物的時候他驚訝了一下,但很快就接了過來,幾口就下了肚,被噎得直打嗝,即便如此,他還是貪婪地舔著手指,把充滿渴望的目光投向其他人手中的食物。

「嘿,你多久沒有吃東西了?」

迪恩把一瓶水遞給他,傑米接過來仰頭就是一陣狂灌,一眨眼就把水喝了個精光。剛才他們沒有注意,現在仔細一看,傑米面有菜色,嘴唇上也全是乾裂的小口子,看起來像是很久都沒有吃過東西了。

「三天了,我和爸爸已經餓了三天。」

放下空瓶子,傑米終於開了口,神色黯然地說起了自己的經歷。

「31號那天,我和爸爸,還有幾個在這裡工作的人馬上就躲回了屋子裡。但很快湯姆就變得很奇怪,全身冒出血水,皮膚一塊一塊往下掉……我們本來想趕緊離開這裡,但是外面不知道怎麼了,那種怪物越來越多……我想大概是從附近的那個農場過來的……」

說到這裡傑米開始變得咬牙切齒,眼神中充滿了仇恨。

「那幾個混蛋!都是他們!廠裡能開的只有一輛車,他們為了逃跑,就把我和爸爸當做誘餌騙出去引開那些怪物,自己跑掉了。我和爸爸好不容易才逃回廠裡,但沒有車子我們也不敢再外面走,只好鎖了門藏在裡面。裡面雖然很安全,但是沒有食物,也沒有多少水。幸好還有一台發電機,不然我們早就被凍死了……可是爸爸他……」

「好了好了,我們都知道後來的事情了。」

傑西卡安慰地說,還摸了摸傑米的頭。這種時候還是由女性出面比較好一點。林楓雖然也是女的,但剛才開槍打爆傑米爸爸頭的樣子太可怕了,傑米對她雖然不見得有什麼怨恨,但心裡不舒服也是肯定的,坐得離她很遠,好像連看都不願意看見她。

「行了,是男人的話就不要哭哭啼啼的。你也算運氣好遇到了我們,要不然遲早也得被,嗯哼,給活活咬死。」

大衛在自己的衣袋裡摸了半天,翻出了一塊沒吃完的巧克力丟給了傑米。傑米怔怔地接過,臉上的表情像是做夢一樣。

「大家活著都不容易,所以要珍惜生命啊,小夥子。」

大衛以平時絕對想像不到的嚴肅語氣低聲地說,倒像是在自言自語,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一時間其他人倒對這個老是嬉皮笑臉還愛抱怨的傢伙另眼相看了。

修車廠裡有電,可是天色漸暗他們也不敢招搖地開燈,關閉了所有的大燈後只留下了一盞最小的應急燈。但暖氣依然開著,每個人都舒服地伸展著四肢,這種感覺實在是久違了。可惜沒有多少水,否則他們還真想洗個澡。

「你們是從大學城那邊過來的,路上到底怎麼樣?難道到處都已經這樣了嗎?」

沉默了很久,傑米才輕聲地問。

「答對了,到處都這樣,我們還遇到了一群變態的蝙蝠,差點把我們的車子釘成靶子。再說一次你運氣真的不錯,居然有這種好地方藏起來。知道我們見了多少死人嗎。」

大衛伸了個懶腰,打著呵欠回答。

「哦,上帝啊,你還在等見鬼的救援隊?所有人都忙著自己救自己了,誰還有時間管別人!」

大衛誇張的一拍腦門,大聲地嚷嚷

「但是——」

傑米的話沒有說完,迪恩忽然「噓」了一聲,示意他們都不要說話,來到大門邊上就著門縫往外看去:「有聲音。」

「什麼?是其他活著的人嗎?」

幾個人立刻一起聚攏過去,他們不害怕變異的怪物,他們比較擔心同樣的人類。萬一他們也想進來,萬一他們想奪走他們的車子和食物,萬一……為了活下去,人類會做出多麼殘忍的事情,他們早就有了體會

「不是人類,應該是那些遊蕩的怪物……它們又來了。」

傑米站在他們身後,顫抖著聲音說

「就是你說的什麼農場?」

林楓也湊在門邊,看外面慢慢聚集的變異者,不是太多,但也有十七八個,早就已經潰爛到看不清臉的地步,搖搖晃晃地在大門邊徘徊,時不時還會撞在門上,發出沉悶的聲音。

「奇怪,它們應該看不見才對,為什麼會跑到這裡守著不走。」

林彥奇怪地問,現在看見這些腐爛的怪物他已經不會再噁心嘔吐了。

「大概是聞到味道了吧,我們身上的味道可是濃烈得很。」

大衛舉起手聞了聞自己的衣袖,露出受不了的表情,嫌惡地皺起了鼻子。

「看起來,在我們缺少食物的同時,變異的怪物也餓得發狂啊。」

迪恩苦笑著說。

傑米看著他們幾個若無其事地在門邊觀察變異者的動向,還很自然地聊天,好像完全沒有聽見鐵門被撞得咚咚直響,不禁目睜口呆。在這裡隱藏了好幾天,一到晚上他就和爸爸一起躲進最裡面的房間,恨不得堵著耳朵催眠自己外面那些怪物全部不存在。白天的時候他們也想過要離開,可是這附近最近的城市坐開車也要幾個小時,靠走路的話不知道要走到何年何月。他們也想過要不要去公路上攔車。但是幾天過去了,除了聚集得越來越多的怪物,根本就沒有見到其他人類的影子。有時候傑米都懷疑是不是世界上的人都已經死光了,只剩下他和爸爸兩個人。

後來……後來爸爸的身體開始惡化,嘔吐,反胃,噁心,他開始發燒說胡話。像是意識到了什麼,他想離開這裡出去,以免傷害到傑米。但傑米死死拉住他不准他離開,他太害怕了,他不願意一個人孤零零地呆在修車廠裡。最後他的爸爸就把自己反鎖在了屋子裡。

再後來,已經六神無主完全絕望的傑米終於聽見了外面汽車開過的聲音,雖然也害怕和恐懼,他還是不顧一切地衝了出去

「你們,你們不害怕嗎,那些可都是怪物!被他們抓到咬到就會也變成怪物!」

傑米恐懼地抱著自己的頭,牙齒打顫,語不成聲

「那些怪物,怪物,他們會衝進來咬死我們。不,就算他們不進來最後我們也會活活餓死或者和爸爸一樣也變成怪物!爸爸,爸爸他明明沒有被咬到,沒有受傷,最後還是……我們都會變怪物的!我們都會死的!」

對於他的忽然崩潰幾個成年人都有點束手無策,畢竟對方只是一個未成年的孩子,上去拳打腳踢要他清醒一點真的不是很好下手。經歷了那麼多可怕的事情,神經已經緊繃到了極限吧。出乎意料的是,林楓竟然朝他走了過去

「喂喂喂,隊長,別打死他,好歹那也是個預備役的勞動力。」

大衛緊張地叫著。

林楓一把抓住了傑米的衣領把他從地上提起來,強迫他抬頭看著自己的眼睛。

「想死還不容易,現在我就可以殺了你。你想死嗎?」

「我、我——」

冰冷的槍口頂在了他的額頭,林楓的神情讓人無法懷疑下一瞬間就會立刻開槍的真實性。傑米尖叫起來。

「不要殺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還想活下去!」

「很好。」

林楓把槍塞進他的手裡。

「那從現在開始,為了活命戰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