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慣了安斯比利斯對自己千依百順的樣子,一下子重溫他當年凶殘的面目,黑貓頗受衝擊,離開的時候蔫蔫的,縮在安斯比利斯的懷裡一動不動。
安斯比利斯既心虛又不安,抱著貓的手臂不自覺地加大了力量。
黑貓張嘴就咬了他一口。
安斯比利斯手指動了動,又停下了,柔聲道:「慢慢咬,小心牙齒。」
黑貓:「……」突然有點咬不下去了。
安斯比利斯見它鬆了口,拖著屁股將它扛到肩膀上,側了側腦袋,露出脖子:「要不咬這裡?」
黑貓默不作聲地看著他。
安斯比利斯道:「解渴的。」
「……」黑貓意思意思地舔了兩下。
安斯比利斯眼睛有點紅。
黑貓被嚇到了。剛才該不會是欲擒故縱,故意試探自己的吧?那它也沒有上鉤啊,幹嘛不高興。
安斯比利斯扭頭看它。
黑貓眨了眨眼睛,露出天真無辜可愛動人的眼神,諂媚地叫了一聲。
安斯比利斯捧住它的臉,烙下深情的一吻。
黑貓:「……」嚇死了,以為那邊咬脖子,這邊咬臉子。
「我們接下來去哪裡?」安斯比利斯收拾心情,帶著黑貓重新上路。
黑貓用尾巴在他的後頸敲了三下。
安斯比利斯笑了笑:「和我想得一樣。」
霧靈山,仍然是霧靈山。
連下了幾天的小雨,山上總算放晴,沒有霧氣遮擋的山峰露出了鐘靈毓秀的本來面目。陽光鋪在山路上,暖洋洋的,腳踩在上面,也帶著暖意。
安斯比利斯不知道這股暖意來自於腳底,來自於身邊,還是來自於心靈。重溫舊事之後,那張讓他噤若寒蟬、畏之如虎的薄膜悄無聲息地被戳破,反倒讓兩人的距離更近了。
黑貓心頭也是輕鬆的。曾有的怨恨好似在一百多年裡磨得所剩無幾,安斯比利斯的溫柔已經卻帶了他發狂時的神情,如果說以前的愛帶著一點無可奈何,一點逼不得已,那麼現在是帶著一點情不自禁,帶著一點身不由己。
一人一貓高高興興地來到大巫住的木屋外。
大巫正坐在窗邊發呆,聽到動靜,轉過頭來,然後——
兩人一貓都愣住了。
大巫想的是:貓妖居然帶了幫手回來!難道要找回場子?
安斯比利斯和黑貓想的是:她手裡居然還有一根木柱!
大巫再遲鈍也發現他們看向木柱時格外灼熱的目光,後知後覺地想要藏起來,誰知安斯比利斯已經衝過來,一把抓在木柱上。
「不!」大巫發出驚天動地的哭喊聲。她住在這麼偏僻的霧靈山還三天兩頭遇搶劫,他們還是不是人!
安斯比利斯不為所動,抬腳就踹。
大巫怒了,一把抓住黑貓的尾巴拎起來。
這完全觸及安斯比利斯的底線。他更怒,猛地露出獠牙,木屋瞬間崩塌!
……
大巫被屋頂的橫樑砸了個正著,狼狽地趴在地上,只露了個頭出來。
安斯比利斯肩膀扛著貓,手裡拿著木柱,慢悠悠地走到她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眼神充滿了不屑。這麼弱還敢勾結高登對自己下藥,簡直找死。
大巫看著他的鞋尖,嘴裡噗噗地吐了兩口血,不知是砸的還是氣的。
安斯比利斯道:「木柱是從哪裡來的?」
大巫無辜地看著他。
安斯比利斯皺了皺眉。
大巫用中文問:「能不能幫我把橫樑抬起來。」她還加了一點抬的手勢。
安斯比利斯彎下腰,慢慢地抬起了橫樑。
大巫正要爬出來,後背一重,橫樑又重重地壓了下來,而且這次,安斯比利斯還踩在上面,蹬了幾下。她痛得把人活撕了的心都有了。
安斯比利斯蹲下身。
大巫仔細地打量了他一眼。又是個被千錘百煉後才投胎轉世的。
安斯比利斯舉起木柱,對著睜大眼睛的大巫敲了下去。
安斯比利斯和黑貓在霧靈山找了一座廢棄的小屋研究木柱。根據約翰·懷特的筆記,木柱應該被埋在大陸特定的點,像圖釘一眼固定著大陸的位置,以免它們支離破碎。而看現在大陸四分五裂的狀況就知道,被拔出的木柱絕對不是一根兩根。
現在的問題是,拔出的木柱要怎麼用?
安斯比利斯將想盡了辦法,連血都試過了,依舊無用,看她們到之前,大巫對著木柱發呆的樣子,顯然也不知道它的真正用法,那麼,唯一可能知道的人只有高登了。
眼見著三個月的期限剩下不到一個月,安斯比利斯終於急了。
「找到高登。」
黑貓覺得希望渺茫。在他和安斯比利斯的記憶裡,自從高登以交易的名義將封印給安斯比利斯之後,就人間蒸發了,再次出現,就是地中海邊的小木屋。對方現在極可能找了個地方,關起門來研究,不會輕易讓人找到的。
當他們陷入困境,命運又帶來了一絲光明。
在他們小屋門口轉悠了三天的大巫終於鼓起勇氣走了進來。
黑貓驚訝地看著她。沒想到她復原能力這麼強,一般人傷筋動骨好幾個月不說,起碼吃一塹長一智,短時間內絕對不會送上門挨打,她倒是挺大膽。
其實並沒有。從走出來的那一秒起,她的心就提著的,膽就吊著,只是放不下木柱,才強迫自己鼓起勇氣。為了表示誠意,她先拿出了一籃子的點心,嘴裡客套地說:「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黑貓瞄了眼,直接掀了。她製藥的情形給它留下的印象太深刻,對她送來的食物,它連碰都不想碰。
大巫這些確定它是貓妖了,真正的貓不可能這麼討人厭!
她這邊剛目露凶光,安斯比利斯那邊就開始飈殺氣了,然後她的氣勢就弱下去了。大巫強忍著不滿,抽出一沓紙。
安斯比利斯接過來。
第一張是她的大笑臉。
安斯比利斯直接揉成一團丟了。
大巫:「……」忍!
第二張是一個上面掛著太陽,下面挖著坑的地方。
安斯比利斯翻到第三張,坑裡出來了一根木柱。
這就有點意思了。
安斯比利斯翻到第四張,木柱被她帶了回來。
最後一張,她畫了兩人一貓站在坑邊上。
安斯比利斯揚眉:「你要帶我們去找發現木柱的地方?」
不管是不是,大巫直接點頭。
安斯比利斯不管她動不動,繼續發問:「你想要什麼?」
雞同鴨講的大巫無可奈何,帶著他們去京師,找到了一個從歐洲來的傳教士。對方居中翻譯,終於弄懂了雙方的意思。
大巫的要求很簡單。她想知道木柱到底是什麼,又什麼價值。
見安斯比利斯冷笑,大巫指天為誓:「我絕對不會覬覦你們的東西,」木柱本來就是老娘的東西!「如有違誓言,願受五雷轟頂之刑!」
傳教士翻譯:「神看著世上的一切,絕不會姑息盜竊之人。」
「……」
安斯比利斯冷冷地瞪著大巫。
大巫茫然。
後來傳教士在中間傳了半天的話,才終於讓安斯比利斯相信大巫並不是在諷刺他——就算諷刺也沒有放到口頭上,而是傳教士中間的翻譯出了問題。
無論如何,為了能夠順利回到屬於他們的年代,安斯比利斯還是以施捨的態度答應了她的請求。
大巫帶他們去了長城,傳教士也莫名其妙地去了——入睡前還好端端地躺在床上,一覺醒來就到長城了。
對此,安斯比利斯和大巫統一口徑。都說他半夜夢遊,一路游到了長城。
傳教士:「……」他夢遊的時候還會飛嗎?
來都來了,傳教士只得認命,盡責地當起了翻譯。
大巫一邊趕路一邊介紹長城的來歷,口氣裡滿滿的民族自豪感。
長城之美,不僅在於氣勢磅礴,還在於它與自然風景絕妙的融合,那是人與自然的完美合作。
安斯比利斯嘴上不說,心裡卻覺得風景這麼漂亮,卻有這麼多電燈泡,實在掃興,以後一定要和歐西亞單獨來一次。
他感慨:「應該在中國發展後裔。」
傳教士以為他要發展教徒,積極地附和:「我們要讓神的光輝照耀到世界的每一處。」
安斯比利斯:「……」教廷果然都愛唱反調。
大巫的目的地是昌平長城。
一進入昌平,木柱就開始不安分了,起先像挑了震動模式,不停地抖動,到後來,就開始變色,越來越白,離目的地還有十幾米的時候,它突然亮了起來,然後化作一道光,飛走了。
安斯比利斯和大巫急忙追上。
看著他們一晃消失,自己被丟下的傳教士:「……」
夢遊果然是騙人的。
木柱飛到一個形如水井的深坑上方,一圈圈地自轉著,身上的光芒越來越亮,幾乎叫人睜不開眼睛。
安斯比利斯靠近木柱,正要伸手去抓,就聽到一個溫和的嗓音說:「你們終於來了。」
安斯比利斯警惕地退後兩步。
木柱慢慢地幻化出一個人形,正是他在地中海海邊看到的天使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