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白因為打架鬥毆,被帶進了派出所拘留。
起因是他跟三環在門口爭執的時候,被隔壁屋的人看到了。隔壁屋的住戶因為深受噪音困擾,一直留意著隔壁的動靜,看到許白進去之後就覺得不妙,怕出事,就趕緊報了警。
警察很快就到了,在十二樓發現了五個醉酒青年,和一隻貂。
許白原本已經在樓下,可以逃過去的。但他想到三環那半吊子的化形水準,怕惹出麻煩來,於是只好趕在警察之前往樓上跑,希望能遮掩過去。
可他沒想到的是,三環聽到警察來了,變不成人,索性直接變回原形。他自以為很機智,可他忘了,貂是國家二級保護動物。
許白就這樣進了局子,好在他機靈,跑上樓前就又往自己臉上丟了一個障眼法。
唯一一個有幸逃過去的就是顧知,因為他惦記著還在電磁爐上煮著的火鍋。於是看到許白跳下去也沒事之後,就急急忙忙回去,果然看到火鍋已經燒乾了,散髮出一陣焦味。
他趕緊收拾,一陣手忙腳亂之後出來一看,神奇朋友許白已經被抓走了。
顧知愣愣地看著呼嘯而去的警車,心想:這真是個驚心動魄的夜晚。
半個小時後,顧知又再度愣在警局。他是想把許白保出來的,第二天許白還要拍戲,而且如果讓人知道堂堂影帝被抓進了局子,那熱鬧可就大了。
結果兩個好基友大眼瞪小眼,顧知望著眼前這張陌生的臉,很想問一句——大兄弟,你誰?
「你就沒準備個假身份證嗎?」顧知小聲問。
「我是個良民。」許白一本正經地自述。
「那你剛才怎麼跟警察說的?」
「我說我叫顧白,身份證丟了。」
不要隨便套用我的姓啊朋友。
「顧先生?」女警官倒水回來了。
顧知只好心事重重地坐回去,就聽女警官溫和地繼續問道:「你說你跟你朋友在家裡吃火鍋,因為樓上太吵了所以上去理論,這才發生了一點衝突對嗎?」
顧知點頭,「我家還有燒糊了的火鍋,你們可以去看。」
「別擔心,你是公眾人物,我相信你不會說謊的。還要感謝你們讓我們解救了一隻國家二級保護動物,如果沒有今晚這一出,這只可憐的貂恐怕就要被做成皮草了。」
不不不,不要感謝我們,那隻貂他並不可憐。
以及,我現在非常想把他扒了皮做成皮草,謝謝。
那廂許白已經在積極向朱子毅求助,經紀人大人肯定會有辦法的。電話那頭的朱子毅沈默了幾秒鐘,說:「那隻貂呢?看住它,等我過來,下次頒獎禮你就穿貂皮大衣去吧。」
許白掛了電話,幽幽的目光看向那隻貂。
貂正在努力假裝自己只是一隻普通的貂,奈何無知的人類對他耳朵上戴著的三個耳環表示震驚,並痛斥了盜獵者的殘忍,竟然給一隻貂打了三個環。
貂很抓狂:你們懂什麼啊,這是時尚!是fashion!
而接收到許白那幽幽的目光時,貂知道自己玩了。在這個不大的警局裡,至少有六七個人現在想要扒了他的皮。而這群警察會在明天把它送到林業局,林業局的人可能會把他送到動物園或者放生。
這會導致兩種可能。
一,他需要自己想辦法從動物園逃出來。
二,他要在沒有手機沒有現金沒有衣服的情況下,從深山老林裡,靠自己的一雙腿走回北京。
當然,那個叫顧白的正在盯著他的男人或許會在半道上就把它給咔嚓了。
可是他也很冤枉啊!他也很懵逼啊!蒼天啊!大地啊!誰能告訴他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他還沒在紅塵裡浪夠呢!
這時路過的年輕警察拍了拍許白的肩,遞給他一杯熱水,安慰道:「別苦著臉了,你又沒犯多大的事兒,很快就能出去了。」
那是你沒看到我真正的臉,嚇死你。
許白謝過對方,說心裡不擔心是不可能的。他再淡定,那也有個限度,而且他敢打包票待會兒朱子毅來的時候一定會扒了他的皮。
可是他沒想到,他沒等到朱子毅,卻等來了傅西棠。
那會兒時針剛好劃過十點,警局裡就稀稀落落那麼幾個值班人員,還有許白等一干犯了事兒被抓進來的。四周都很安靜,初夏悶熱的空氣裡流淌著一絲煩躁之氣,可警局這樣的特殊場所,又硬生生把這股子燥熱給壓在了心肺之下。
板凳冷硬,空氣凝固。
這難得的遭遇,讓許白忍不住想發條微博,讓顧知忍不住想哼歌一首。
「我的新歌跟今夜倒還挺配的。」顧知說。
「叫什麼名字?」
「《三更胡話》,想聽聽看嗎?」
「還沒發表呢,不要緊嗎?」
「這是警局,法律會保護我的著作權的。」
顧知的語氣淡淡的,還是那副「愛咋咋地老子不care」的模樣。許白笑了笑,調整了一下坐姿,就聽顧知有些慵懶、低沈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你說世界多大,再輾轉
無數相逢都只是笑談
你說人心多深,再期待
千言萬語都只是胡言
握著我的手忽然長出鱗甲
扒開表皮露出白骨的美艷
別害怕啊,你聽那夜裡的嗚咽
路過的女郎她只是在聽一個故事最後的等待
妖魔鬼怪啊
人世浮沈
嬉笑怒罵啊
管他真假
……」
顧知的聲音透著一絲如水的涼意,像是風颳過夜裡無人的長街,又不知從哪個大排檔裡沾到了一絲煙火氣。
於是漸漸的,當低吟的歌聲迴蕩在警局裡,所有人都忍不住靜下心來聽。四周的寂靜,忽然變得安寧了很多。
傅西棠走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個畫面。
被抓進局子本該焦躁不安的青年,略顯閒適地靠坐在警局的長椅上,半眯著眼,雙手抱臂,修長的手指在胳膊上請打著舒緩的節拍。
別人進警局是吃官司來了,他倒像是來觀光的。
許白聽到顧知的歌聲忽然停了,抬起頭來看,發現傅先生竟然站在自己面前,眼中閃過一絲驚喜,「傅先生,你怎麼來了?」
今夜的傅西棠沒有戴眼鏡,穿著修身的黑色風衣,超過一米九的模特身材往許白身前一站,把他整個罩在了自己的陰影裡。
「自然是有人告訴我的。」傅西棠說著,看了一眼值班警察。
警局裡的人也在看傅西棠,這樣一個氣質清貴、長相出眾的男人從大門裡走進來,莫名就讓人想到「蓬蓽生輝」四個字。即便他身後沒有成群結隊的隨從,也讓人覺得此人來頭不小。尤其是那些跟許白一起抓來的小妖怪們,被大妖的氣場壓得頭都不敢抬,一個個安靜如雞。
天知道為什麼他們只是在家裡吵鬧了點,最後會把這種等級的大妖怪給招來?要命啊!
就在這時,警局的電話響了。給許白做筆錄的那位女警官忙接起來,聽了幾句神色就有些變了。
許白沒注意,他後知後覺地想到今晚發生的一切都被傅先生知道了,這可丟了大臉了。好在他不是沈不住氣的人,仍然鎮定地跟傅西棠介紹,「傅先生,這是我朋友,顧知。」
「你好,傅先生。」顧知心裡有些驚訝,他聽許白說過他們四海的傅先生顏值突破天際,今天一看才知道,這話沒說錯。
「你好。」傅西棠仍舊禮貌卻也疏離。
這時女警官快步走過來,「顧先生,事情已經查清楚,你可以跟你的朋友走了。」
許白稍稍驚訝了一下,隨即看了看傅西棠,什麼都明白了。傅先生親自出面,哪還有解決不了的事情。
「那就謝謝了。」許白衝她笑笑。
「走吧。」傅西棠轉身向外走去。
許白連忙招呼顧知一起出去。顧知知道許白還沒從那人家裡搬出來,這兩人是肯定要一起走的,於是打了個招呼就先離開了。
許白跟他揮了揮手,而後看向站在路燈下的傅西棠,「傅先生,剛才謝謝你了,要不是你來我還不知道該怎麼糊弄過去。這麼晚了,還麻煩你特地跑一趟。」
傅西棠想起剛才許白的閒適模樣,不予置評。只是有件事他想請教一下,說:「附近的影妖告訴我,你剛才從十二樓跳了下來。」
事實上,給傅西棠通風報信的就是北街的影妖。小小的影妖遍佈全城,是最好的耳目,消息流通得非常快。
許白跟傅西棠的關係最終還是不可避免地傳播了開來,所以顧知公寓附近的影妖們看到許白跳樓,立刻就把消息傳回了北街。
影妖的原話是——傅先生不好了!您家的大明星跳樓了!還被警察抓走了!
傅西棠原本可以一個電話就解決這件事兒,可是一想到許白剛離開他視線不過幾個小時,就又跳樓又進局子的,莫名其妙的他就自己走了這一趟。
許白訕訕地摸了摸鼻子,「這不是為了救人嘛,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傅西棠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你倒是膽識過人。」
「我知道分寸的,一點都沒傷著,不耽誤拍戲。」許白忙又解釋,餘光瞥著快半夜還車來車往的馬路,他又岔開話題道:「傅先生你沒開車來啊,我滴滴打個車吧,很快的。」
傅西棠就靜靜地看著許白拿出手機來叫車,這讓許白忽然想起上次傅西棠給他發的表情——【請開始你的表演.jpg】
恰在這時,許白的肚子不合時宜地發出一聲抗議。
「呃……」許白拿著手機的手頓住了,悄悄瞄了眼傅西棠。
傅西棠也正在看他,四目相對,避無可避。
許白摸了摸鼻子,乾脆大大方方地承認:「剛才跟顧知吃火鍋吃到一半,牛肉剛下鍋呢,就出事了,現在餓得很。要不我請你吃夜宵吧,傅先生,我知道這附近有一家特別好吃,吃了保證不後悔。」
傅西棠看著他,末了,似妥協一般,問:「那家店在哪兒?」
許白連忙報出一個地址,而後傅西棠就朝他伸出了手,「抓住我。」
許白愣住,「什麼?」
「抓住我。」傅西棠毫無不耐地重複道。
可這是什麼意思啊,許白稍稍仰頭看著夜風中好似自帶神秘感的傅西棠,下意識地就把手搭在他的掌心。
傅先生真是越夜越美麗啊,這模樣這聲音,就是說要帶人私奔,恐怕都沒有不同意的。許白的心跳莫名的有些快。
而就在傅西棠的體溫傳遞到許白掌心的剎那,許白只覺眼前一花,等他回過神來再度往旁邊看,就見那家熟悉的大排檔赫然出現在馬路對面。
「到了。」傅西棠放開他的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