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體純白的蛟龍,在碧藍的海上翻滾著。它漂亮的尾巴拍打著海面,海面上便揚起無數的水花,撲簌簌落下來時,又如同珍珠散開。
一場,華麗的翻騰。
夢中的許白,盡情地舒展著身姿。
他依稀想起祖輩間流傳的故事,說,他們這些白蛇,如果修行的時間夠長,也許有機會長出龍角,變成一條翱翔於天地間,無所顧忌的蛟龍。
許白曾心生嚮往,但王八兄說這是扯淡,就算修行到人類滅絕,他也不會長出龍角。
但夢想總要有的,不是嗎?
於是想著想著,蛟龍一不小心激動過頭,醒了過來。
迷迷糊糊的許白下意識去摸枕邊,卻沒摸到人,倒是覺得他的蛟龍號大約是撞到了冰山,腰斷了。
呆愣愣地躺了大約十分鐘,許白勉強坐了起來,撓撓頭,瞥見了靠在陽台欄桿上的人影——傅先生在那兒乾嘛呢?
許白輕手輕腳地下了床,忍著酸痛,開門走到陽台上。
傅西棠聽見聲響回過頭來,他就隨意地穿著件黑色睡袍,衣襟大敞著,頭髮被風吹得稍顯凌亂,而那指尖竟然夾著一根點燃的煙。
煙頭在風中像閃爍的紅燈,朦朧的煙霧瀰漫在兩人之間,也模糊了月色。
「傅先生?」許白還從沒有見過傅西棠這樣的自律的人抽煙,這樣的傅先生,竟然意外的有些風情萬種。
傅西棠對他伸出手,輕輕一拉就把他攬在懷裡,沒有拿煙的那只手揉了揉他亂糟糟的頭髮,問:「怎麼起來了?睡不好嗎?」
許白搖頭,自然而然地靠著傅西棠,單手搭在欄桿上,說:「現在幾點了?」
傅西棠把煙拿得離他遠了些,說:「兩點。」
一聽這時間點,許白就忍不住打了個哈欠,結果望見天上的月亮,詫異道:「今天居然還是滿月啊。」
說完,他又忍不住探出頭去看了看庭院中的滿月樹。
滿月樹沐浴在月光下,葉子上泛著淡淡的螢光,像棲息著無數螢火蟲,夢幻又浪漫。
不知道是不是許白的錯覺,他覺得樹好像又長高了點,很快就可以超過院牆了。他想問傅西棠來著,傅西棠卻自顧自地從背後抱著他,臉頰貼著他的耳鬢,淡淡的煙草氣息便從他身上鑽入許白的口鼻。
許白忽然也想抽一口煙。
因為此時的傅先生實在太引誘人了,雖然腰還酸著,可浪裡白條向來不知道「死」字怎麼寫。
「傅先生,你讓我也抽一口唄。」許白轉頭跟他打著商量。
傅西棠那支煙,其實也才燃了一小半,他抽了一口,其餘的都是自燃的。他看著許白,不怎麼贊同,許白卻是個行動派,身子湊過去,就著他的手抽了一口。
他沒敢抽太猛,只是一口,感受到那嗆人的味道,然後笑著就把煙吐了出來,吹了傅西棠一臉。
傅西棠扣住他的腰,把人抓住,額頭相抵。
許白眨眨眼,還沒消腫的嘴唇一張,吐出最後的一縷煙來挑逗傅西棠的神經,活像個作死的小妖精。
傅西棠隨手就把煙掐了,大手拍在許白屁股上,「還玩兒?」
許白吃痛,揪住傅西棠的衣領,說:「到底是誰玩兒誰,遲早有一天被你玩兒死。」
傅西棠沒說話,任他抹黑自己——家裡的小朋友看著越來越沒規矩,但今晚是特別的,哪怕他蹬鼻子上臉,傅西棠恐怕都不會說半個不字。
「進去吧。」傅西棠把人往里帶。
「是傅先生你睡到半夜爬起來的,你該跟我一覺睡到天亮,這才是規矩。你還抽煙,噴我一臉。」
許白凌晨夢醒,大約腦子不太好使,不再心平氣和,懟人功力直線上升。
傅西棠乾脆把人抱起來直接壓在床上,吻夠了,人自然也就消停了,迷迷糊糊地又睡過去。翻個身,大剌剌地抱著傅西棠的腰,口水都要蹭到他腹肌上了。
傅西棠給他換了個姿勢,蓋好被子,這才又抬起頭來,衝著空處冷冷地說了一句:「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明明是不輕不重的聲音,卻像驚雷,嚇得客廳里正跪在軟墊上抄大字的葉遠心和阿煙齊齊哆嗦了一下。
兩人哭喪著臉,連連保證不會再有下次,卻仍然不敢隨便站起來。
過了很久,葉遠心才悄悄問阿煙:「現在總行了吧?」
阿煙遲疑地點點頭,「先生說這話,應該就是氣消了吧。」
葉遠心頓時喜極而泣,把筆一丟,站起來丟下阿煙拔腿就跑。
他不要再跟阿煙作死了,只想一個人靜靜的,奔跑在月夜下的北京,因為白洞、白色的明天會等著他。
翌日,許白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凌晨抽煙的事兒,模糊得像是一個夢。不過這一次傅西棠特別上道,一直陪著他直到他起床,只是許白睜眼的時候,他已經戴上眼鏡,在看書了。
「醒了?」傅西棠轉過頭看他。
許白便支起身子來,把頭靠在他腿上,那張睡眼朦朧的俊臉就杵在書下邊兒,給了傅西棠一個經典難題——你到底是看書還是看我啊?
傅西棠放下書,撥了撥他的頭髮,說:「起吧。」
「幾點了?」許白閉著眼,懶得看手機。
「十一點。」
「哦……」
許白這才不情不願地起來,慢吞吞地套了件白T,就往浴室走。也不知道昨晚傅西棠給他塗了什麼,睡了一覺之後身上的酸痛褪了不少,精神頭也挺好的。
他照常用掛在掛鈎上的黑頭繩給自己扎了個小揪揪,露出額頭,然後歪歪扭扭地站在梳妝台前,刷牙、洗臉、刮鬍子。
沒工作的時候,許白通常都放任自己的胡茬肆意生長,雖然他的胡茬總是不夠陽剛、不夠茂盛。有工作的時候,他就會在出門前刮一刮,省得朱子毅總念叨他。
因為有一段時間許白懶到頭頂長蘑菇,想走頹廢文藝路線,結果那段時間劇組出了點事沒有順利開機,許白光宅在家裡了,啥都沒乾成。
倒是在微博小號上發表了無病呻吟詩作兩三首,然後練成了太極拳二十四式。
做一個詩人,面朝大海,手劈華山。
許白刷著牙,從鏡子里看到傅西棠出現在身後,發送一個愛的wink。
傅西棠原本只是想來拿一條毛巾,又改了主意,雙手繞過許白的腰撐在台面上,轉頭問:「要幫忙嗎?」
許白沒跟他客氣,沾滿牙膏的嘴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傅西棠也不急著擦,伸手捏著他的下巴讓他轉過頭去,「好好刷牙。」
隨後他從下面的抽屜里拿出了一把祖傳刮胡刀,那真的是一把散髮著寒光的小刀,看得許白有點發怵,吐掉牙膏沫,說:「傅先生,你技術真的過關?」
我可還是要靠臉吃飯的。
傅西棠惜字如金,讓許白站好,便伸手抬起他的下巴,給他打好泡沫,慢條斯理地給他刮著鬍子。
許白心裡笑眯眯,不是蛟龍勝似龍。
可此刻的葉遠心,就不怎麼愉快了。
他一把推開四海公關部的大門,那懟天懟地的眼神、匪氣沖天的氣場,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要去搶銀行。
再看他眼下青黑,活脫脫從狂犬小葉變成了惡犬小葉。
「我日他三生三世哪個龜孫子又在網上爆我舅老爺的料?啊!?」葉遠心還沒走到公關部部長辦公室的門口,那暴跳如雷的聲音就已經傳遍了一整層樓。
「一個個盡知道給我找麻煩!」
「當我葉遠心死的嗎?!」
公關部全體,噤若寒蟬。
直到部長平靜如水的聲音從裡面傳來,大家才稍稍鬆了口氣。
「葉總,是百達那邊動的手,他們不滿意我們的收購。」
「哦。」葉遠心卻平靜了下來,雙眼眯起,熟悉他的人,大概都知道他在想些「殺人放火」的勾當。
只是小葉總想歸想,每每都跪倒在法律、正義以及舅老爺的面前。
我是個良民。by狂犬小葉
今天的事,也就是有人扒出了許白那幾張蘿蔔頭照片的背景。北街10號的地址已經瞞不住了,因為人民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
可如果只是這樣,頂多會有粉絲過去觀光,還不算什麼。偏偏有人在這時候爆料,說那裡住著四海真正的大老闆,也就是葉遠心的舅老爺。
他們不知道葉遠心的舅老爺究竟叫什麼名字,但大家一猜——肯定是個老頭麼,說不定還頭髮花白、牙齒掉了幾顆,還駝背禿頭。
許白出現在那兒,為什麼呢?
肯定有貓膩啊!
葉遠心要氣死了,許白的粉絲也要氣死了,千防萬防,架不住百達的人狗急跳牆,臨死咬你一口。
葉遠心愁啊,其實這事兒只要傅西棠肯出來亮個相,就什麼事兒都沒了。畢竟許白是自己一個人被拍到的,什麼實證都沒有,有那麼多臟水,純粹是水軍帶節奏。
可舅老爺肯嗎?
葉遠心拿不准他會為了許白做到什麼份上,又預感到這事兒上報之後他會被舅老爺訓斥得多慘,心裡就特別煩躁。
一煩躁他就想罵人。
「百達那些龜孫子,老子今天就讓人去套麻袋,媽的。」
部長誠懇勸告:「葉總,打人是犯法的。」
葉遠心斜瞅了他一眼,「乾嘛,你要給我頂罪嗎?」
部長微笑:「不要。」
葉遠心:「……」
信不信我開除你?
又想了一會兒,葉遠心忽然想起什麼來,雙眼放光,「快快快,連到我電腦上,我C盤里藏了個文件夾,把它打開來!」
部長是個電腦高手,很快就搞定了,點開C盤看到那個文件夾,名字叫——點誰誰死。
葉遠心激動不已,拍著部長的肩讓他快點打開。部長信了他的邪,從此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葉遠心是個偉大的男人,因為他存了不知道多少人的黑料。只是他覺得用黑料攻擊人太掉價,能正面肛就正面肛。
「葉總。」部長欲言又止。
「咋了?你不會是覺得我太狠毒了吧?」葉遠心抱臂。
「不是。」部長搖頭,真誠地說:「你有這些東西,怎麼不早拿出來?」
葉遠心準備好的洗腦詞沒說出口,改口說:「不愧是我葉遠心的人,有前途,乾得好下個月加工資。」
「好的,葉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