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揭開時光的真相

  山路遠比他們想像中要曲折迂迴,兩人用了將近一個小時才看到山頂的樹林,而此時程徹站在樹林旁,已經是氣喘吁吁。

  「這就累了?」走在前面的吳寧轉頭望來,和程徹相比,她顯得悠閒許多,不僅臉色未變氣息平穩,就連腳步都一如既往的穩健。

  「我……我……」程徹連倒了幾口氣,這才斷斷續續把話說完整,「我真懷疑……你到底是不是女人……怎麼體力這麼好……」

  因為職業關係,程徹平時還比較重視鍛鍊身體,自認為體力還不錯,可沒想到吳寧一個女人竟然比他還厲害。

  「可別小看武打替身。」吳寧揚了揚眉,「要不要休息一會兒?」

  「不用了,繼續走!」為了不被吳寧看扁,程徹下決心說什麼也要堅持到底。

  走入樹林,外面原本寧靜的空氣彷彿被隔絕得更加靜謐,除了拂過耳畔的風聲,聽不到其他一絲聲響,也使得兩人的腳步聲顯得尤為突兀。

  「這裡平時不像是有人常來的樣子。」程徹打量著四周。

  「那是必然,三年前出了那樣的事,一般人都會有些忌諱。」

  大約走了不到十分鐘,一股稍顯凜冽的空氣從樹的縫隙中鑽了進來,灌入衣領,讓程徹瑟縮了一下,更加緊了緊大衣。

  出現在兩人眼前的,是一片約有十幾平方米的空地,與林中的密林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這空地上別說是樹,連一根草都不見,光禿禿地露著土黃色的土地。

  吳寧走到空地邊緣,山風吹鼓了她的衣服,吹亂她長得有些微長的頭髮,「下面就是懸崖。」

  程徹也走上前去,小心地探著頭往下望。果然見腳下是陡峭到幾乎垂直的峭壁,縱深幾十米,底下的海水泛起陣陣驚濤,拍打著岸邊的礁石,即使隔著朦朧的雲霧,那濃重濕冷的潮氣和震耳的聲音,還是徑直傳入耳中。

  「可這裡既沒有什麼景色,也看不出其他特別之處,當年那幾個出事的遊客,怎麼會到這裡來呢?」

  程徹下意識先退後了兩步,想了想道:「會不會是走錯了路?」

  「霧村的路構造很簡單,就算隨意在村子裡走也不至於迷路,更何況他們還有本地人老張跟在身邊。」

  「這兒除了比其他地方更安靜點兒,好像沒有其他不同。」

  「難道當年那人的死並不是意外?」

  程徹睜大眼睛,像是明白了吳寧話裡的意思,「你是說,他們特地把死者帶到這裡來,就是為了偽造成意外進行謀殺?」

  「我沒這麼說,只是假設而已。」

  「第二樁命案的死者鄧峰的女朋友陳穎曾說過,鄧峰三年前出了一趟門,和幾個朋友旅行,回來就變得古怪了,同樣都是三年前,旅行、意外、大火,這一切的關聯在哪裡呢?啊!我知道了!我們要快點回去,給組長打個電話。」

  吳寧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也並不多問,她向來不是個好奇心膨脹的人,反正早晚會知道答案。兩人沿著來時的路往回走去,穿過樹林時,林子裡傳來一陣不同尋常的響動,引起兩人的注意。

  程徹停了下來,側耳傾聽,「好像是腳步聲。」

  「嗯,除了我們之外,還有人在林子裡。」吳寧也贊同地點點頭。

  「會是誰?村裡人剛才明明說這裡不常有人來,出了三年前的事以後,一般人更不會來才對。」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吳寧說著,已經先離開兩人步行的小路,向著樹林裡走去。

  進入林子深處,密林把本來就不太明亮的陽光更是遮擋去了大半,光線顯得幽暗而冷清,除了兩人刻意放輕後的腳步聲,就只有幾隻驚鳥飛起瘖啞地叫上幾聲。

  左手邊的樹後忽然發出簌簌的聲響,像是有人小心地向著這邊移動,之後,一個影子驀地從樹幹後閃出,三人正對上視線。那人顯然因為腳步匆忙而沒有察覺前方有人,在看到程徹和吳寧後一愣,隨即飛快閃身,隱沒在不遠處的另一棵大樹後。儘管只是這短暫的片刻,但程徹和吳寧的反應都很快,對方的容貌還是讓他們看了個真切。

  「那個,如果我沒看錯的話,是於芳對不對?」

  「不用懷疑,你的眼力很好。」吳寧雖然口氣淡然,但眼底還是露出了一抹沉色。於芳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追上去看看。」

  「等等。」吳寧伸出手,阻止了要去追於芳的程徹,她飛快打量四周,冷靜地問道,「樹林那一邊是什麼?」

  程徹想了想,「剛才來的時候,我記得在山下看過,這樹林除了這條路外,左右兩邊都是山崖,從我們剛才站的地方穿過樹林的另一側,應該也是懸崖才對。」

  「於芳來的方向,好像就是那邊山崖,她一個人去那邊幹什麼?」

  經吳寧這樣一提,程徹也感到了些許不對勁兒,他沉吟後道:「我們去看一看,於芳要是犯下罪,總歸是跑不掉。」

  兩人快步穿過林子,陡峭的山崖便躍然眼前,有冷風從身側穿過,甚至比他們所勘察過的那一頭看起來要更危險些。

  程徹向前踏了一步,腳下頓時有碎石隨著他的動作滾落崖下,發出噼噼啪啪的細碎聲響。

  「下面有人!」程徹驚呼。

  吳寧神色一凜,也忙走了過來向下望去。他們所站的腳下不遠就是萬丈懸崖,但原來從山頂往下一段之後,有塊大岩石打橫凸了出來,形成一個幾米見寬的平台。而一個灰黑色的身影就側趴在上面。因為距離不遠,可看見他臉上塗著油彩一般的鮮豔面具沾染了沙土,而此時那面具可能是下墜時碰撞的原因,從臉上微微偏離了一些,露出裹滿整個頭的白色繃帶,繃帶上也被斑駁的血跡染紅了一片。

  「是老張。」程徹邊說,邊一跳躍了下去,吳寧卻沒有動,而是站在山崖上張望。

  程徹在老張身邊蹲下身,離近看來,眼睛緊閉一動不動的老張分辨不出生死,但他的衣服被尖利的石頭刮得都是口子,露在外面為數不多的肌膚上也都是深淺不一的劃痕,有的地方還在滲著血。

  吳寧從山崖上面俯視,仔細分辨著地面上不甚清晰的腳印,「老張應該是從這個位置掉下去的。」

  「或者,是被人推下來。」程徹補充,兩人不約而同想起見到的於芳。

  「情況怎麼樣?」

  程徹端詳了片刻,試探地伸出手去,要揭開面具詳細查看老張的傷勢如何,手指剛要觸到那怪異的面具,老張卻突然睜開了眼睛,同時右手抓在了程徹的手腕上,攔下了程徹的動作。程徹一時沒能反應過來,手停頓在半空,兩人就這樣僵持著,老張的目光中充滿了意味不明的警戒與謹慎。

  直到吳寧的聲音傳來,才打破僵局,「老張,你還好嗎?」

  老張放開程徹,動了動身子坐起來,程徹要去扶他,卻被他拒絕,「沒事。」

  「我拉你們上來。」吳寧在崖邊伸出手。

  「你?」老張懷疑地看著吳寧。

  程徹在一旁訕笑,「別看她那樣子,比男人體力還好。」

  老張將信將疑地握住吳寧的手,吳寧用另一手抓住身後的樹枝,借力一提,加上程徹在下面使勁兒,兩人合力把老張拉上了山崖,然後老張又和吳寧一起把程徹拽了上來。

  吳寧的視線停留在老張身上,讓他很不自在,老張又回頭望瞭望剛才的山崖,「我們先離開這裡。」

  旅店的門廊裡,老張吃力地移動著,從櫃子裡取出消毒藥水和一些清理傷口必需的棉簽紗布。他本就有些微駝背的身影,在光線的剪影下,顯得更加蹣跚和沉重。

  「老張,還是去醫院讓醫生處理一下吧,你身上的傷口恐怕不少,別再感染了。」程徹勸道。

  老張搖了搖頭,「沒必要,再說村子裡根本沒有醫院,赤腳醫生的技術和我自己弄也差不了多少。」

  「那我幫你。」

  老張還是一口回絕,「我不習慣麻煩別人,自己簡單弄一下就行了。」

  「可是……」

  程徹還想再勸說,被吳寧用眼神阻止,「老張,你怎麼會從那裡掉下去?」

  「我……」老張眼神閃爍了一下,「我不小心滑下去了。」

  老張細微的動作卻沒能逃過吳寧和程徹的眼睛,兩人心照不宣地對望了一眼,程徹接過話來問:「老張,你再仔細想想,有沒有可疑的人出現?你要知道,要是沒有那塊石頭擋著,你恐怕會直接掉到山崖下面,連命都丟了。」

  老張還是毫不遲疑地堅決搖頭,「什麼人都沒有,是我自己沒注意腳下。」

  「那麼老張,你怎麼會一個人跑到懸崖邊去?」吳寧換了個問題。

  「我……」老張又頓了頓,索性別過了頭,「我隨便走走。」

  這話充滿了敷衍意味,任何人都不難聽得出,可吳寧和程徹也明白,看老張的態度,他們不會再問出更多有用的信息,從一開始在山崖下發現老張,他就根本沒打算說出詳細情況來。於是,兩人告別了老張,回到房間裡。而老張也拿著東西,回到自己房間處理傷口去了。

  「你覺得老張說的是不是實話?」程徹坐在床上,偏頭詢問著仍舊坐在窗邊的吳寧。

  吳寧勾了勾唇角,「傻子才會相信,除非小徹徹你信了。」

  「怎麼可能!」程徹直了直身子,為了顯示自己的立場,「我看老張肯定有所隱瞞,就好像三年前的事一樣。」

  「在上面等你們的時候,我查看過了,山崖邊的地上有兩種腳印,一個較大的應該是老張,而另一個相對來說小一些,不能確定是否是於芳的。不過,老張的腳印更清晰些,我看到崖邊留下腳尖方向對著崖下的痕跡,從我拍替身戲的經驗來看,那是面對山崖掉下去的表示,但又留下細微的拖曳跡象,要是自己跳下去,不會有這種現象。」

  程徹凝神思索著,「也就是說,老張確實是被人從後面推下去的,可他為什麼不說出來呢?」

  「很顯然,因為某種原因,他在袒護對方。」

  「那個人是於芳?」

  「不清楚。」吳寧回答得乾脆,「我們現在還缺少個事情的關鍵點,只有找到這個突破口,才能順著這條線一直理下來。」

  「關鍵點……」程徹重複著,「那不就是三年前發生過的事?」

  程徹忽然恍然大悟地一拍頭,拿出了手機,還沒來得及按下數字鍵,手機就毫無預兆地響了起來,把程徹嚇了一跳,手機差點直接脫手,飛到地上。抓緊手機,程徹長出了一口氣,等看清屏幕上顯示的號碼,孩子氣地笑了。

  「是組長,我正想給他打電話,沒想到他就打過來了。」

  「你不接嗎?」吳寧斜睨著提醒他。

  程徹趕忙接通了電話,「喂,組長?」

  「小徹,你們那裡有沒有進展?」董鵬並不耽擱時間,直接切入話題,足見他多年來辦案養成的不拖泥帶水的性格。

  「嗯。」程徹說著,把從村民口中瞭解到的三年前發生的所有事以及他們的經歷,向董鵬匯報了一遍。

  「於芳果然去了霧村嗎?」董鵬顯得並不意外。

  「而且我們還懷疑,是於芳把老張推下了山崖,只是需要動機和證據。」

  「沒錯,可是老張和那幾名死者又有什麼關聯?」

  程徹想了想,「我聽村民說,三年前那群出事的年輕人上山崖的時候,老張也跟著做嚮導。」

  「你覺得那樁墜崖的案子,和我們這次查的連環命案有關?」

  「對,兩名被害者,加上火車上的死者,如果我猜得不錯,他們正是當年來到村子那幾個年輕人,鄧峰的女朋友提到的證詞也可以證明這一點,那麼凶手不管是不是於芳,殺了這幾人的動機,就必定和三年前的事件有關。」

  「我給你打電話,正是要說火車上的命案。」董鵬接著道,「我派去鎮上支援的同事回來,根據他帶來的資料,我們查到了死者叫作孫剛,在一個網吧工作,據調查,也是個網絡遊戲的高級玩家,有時也會做買賣遊戲裝備之類的事情。從現在我們所掌握的情報來看,三名和洋娃娃有關的死者都從事和遊戲買賣有關的職業,這很可能是個突破點。」

  「可凶手又為什麼要刻意用與《洋娃娃的殺意》一模一樣的殺人手法呢?這樣不是更容易讓我們警方發現嗎?」程徹疑惑道。

  「你的直覺敏銳多了。」董鵬的話,無異於從某種方面認可了程徹發現的問題,「也許凶手從一開始就沒有想要隱瞞,他故意布下許多漏洞百出的偽裝,和用那本書的手法,就是為了吸引我們的注意,把這幾個人串聯在一起,凶手用這種方法企圖向我們述說一種真相。」

  「組長,我想詳細查一下三年前的事,我想您能不能把劉慧慧、鄧峰、孫剛,以及相關嫌疑人的照片傳到我手機上,去讓村裡人認一認?」

  「這沒問題,你們繼續在村子裡打探消息,也尋找於芳的蹤跡,需要支援的話可以隨時告訴我。」

  「明白,組長。」

  「另外還有……」董鵬略作停頓,「我想也許當時分管墜崖案的警員會知道些詳情,需不需要我打個電話問問?」

  程徹剛要回答,眼前頓時浮現出一個人來,「不用了,組長,我想村子裡既然出了人命,肯定要通過鎮上的公安部門,我想到該問誰比較好了。」

  「那好,保持聯繫,注意安全。」

  又叮囑了幾句,董鵬這才掛了電話。

  「你要去找羅子林?」吳寧雖是問話,語氣卻帶著篤定。

  程徹露出一絲驚訝,「你怎麼知道?」

  「你那點心思,全都寫在臉上了。」吳寧微微一笑,擺明「你的想法都猜不透的人就是傻子」,讓程徹很是不服氣,卻又無法反駁。

  「我這就給他打電話,讓他查查三年前的案件記錄。」

  吳寧站起身,「祝你好運。」

  「你上哪兒去?」

  「去外面呼吸一下新鮮空氣,再弄些吃的,我可不想餓肚子。說不定運氣好遇上個逃犯或者犯罪嫌疑人,就順手幫你逮回來了。」

  吳寧雲淡風輕地說完,瀟灑地揮了揮手,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門。

  「喂,喂,幫我也帶點吃的回來啊……」程徹的叫聲在她背後迴響,卻沒得到吳寧的回應。

  吳寧站在山頂,探出頭去,望著山崖下的大石,這正是剛才兩人發現老張的地方。不錯,她始終有些在意這個地方,所以才獨自一人又返了回來想要查看清楚。在沒有定論之前,她習慣先自己思索。

  她的腦海裡重複著那首洋娃娃的歌謠:「妹妹抱著洋娃娃,來到花園去看花,娃娃哭了叫媽媽,樹上小鳥叫喳喳。」前面三句已經被凶手用在了殺人的現場裡。現在看來,程徹和董鵬分析的不錯,凶手應該會和三年前的案子有關,那麼襲擊老張,也可能是同一目的,那麼如果凶手的目的是殺了老張,又為什麼沒按照歌謠的第四句來施行?

  吳寧為了看得更清楚,找到一根籐條繞在不遠處的大石頭上,然後丟在山崖下,自己也縱身躍下了凸出的那塊大石。她仰頭四望,和她記憶中一樣,目之所及,確實附近並沒有大樹,歌謠的最後一句「樹上小鳥叫喳喳」,並不符合現場情形。那麼,到底是哪裡出了錯?

  吳寧側過頭,凝神思索著,忽然,有什麼在腦海中一閃而過,如火花一般照亮了思維。她伸手抓住準備好的籐條,利索地蹬地一攀,幾下就上了山崖。

  她飛快穿過樹林,來到之前兩人查看過的三年前的案發地。從崖下看去,一棵大樹盤根錯節,從山崖的峭壁上橫伸了出來,枝葉雖稀少,但樹枝卻粗壯而結實,看起來樹齡不短。

  一樣的山崖,左右相差不遠的位置,這其中是否會有關聯?

  一陣微涼的風吹拂過面頰,吳寧緊了緊衣領,感到肚子有些餓。想到出來前程徹讓她帶飯回去的要求,她眼前似乎浮現出程徹那張哀怨的臉。看了看表,她出來似乎也有段時間了,那傢伙該是餓得不行了吧,再不回去,恐怕要出人命了。

  吳寧只是想到那情景,就會心一笑。她本以為來到霧村,該是一趟壓抑的尋跡之旅,因為當年殺了父親的凶手也許就隱匿在這裡,帶著這種不愉快的記憶,總免不了觸動心事。但事實卻遠沒有預想中那樣傷神,就算在幾次聽船伕和村民提到那逃犯時,除了憎惡之外,她內心卻出乎意料的平靜。

  或許是有個可供娛樂的人就不一樣了吧,和程徹在一起,她總會被他不著邊際的行為舉止而逗得心情輕鬆。又或許是,時間真的會磨平一切,令人的心情也漸漸學會了平息?

  吳寧搖了搖頭,決定不再多想,轉身向著山下走去。

  「其實我們的工作就是查明真相,讓因為案子而受傷的相關人員的心,能因此而得到慰藉,感到釋然吧。」

  就在吳寧走在回去的路上時,在董鵬的辦公室裡,董鵬看著桌子上的資料,不無感慨地說。

  坐在他對面的尚雲軒笑笑,一雙桃花眼卻帶著一絲柔和,「這句話真不像是董警官您說的,一向嚴肅的您,沒想到也偶爾會說出這種感性的話來,真是天要下紅雨了。」

  「看到剛才陳穎離開時的表情,很難不如此想。」

  董鵬並不理會尚雲軒的調侃,眼前浮現出陳穎的樣子。他把陳穎叫到公安局來,交還一部分鄧峰的物品,並且告知她調查進度,在聽到鄧峰在珠寶店訂了求婚戒指時,陳穎先是訝異,隨即淚流滿面。那淚水,像是感動,又像是帶著些許悔恨。

  「但無論怎樣,逝者難追,就算知道了實情,也只能是從心裡得到少許安慰罷了。」

  「你一個好好的年輕人,怎麼比我這一把年紀的人還悲觀?」董鵬看了尚雲軒一眼,「不管怎麼說,我們能做多少就做多少吧。」

  尚雲軒聳聳肩,「我是從客觀醫學角度出發,並不存在什麼個人感情,要是從我自身觀點說,我當然還沒享受夠這美好的世界,沒有任何厭倦的理由。」

  「只不過那些死者就沒有你這麼好的命了。」董鵬說到這兒,神色又變得嚴峻起來,「所以不管有任何理由,犯罪就是犯罪,隨意奪去人命的凶手就該受到懲罰,我們一定要儘早把案子查清,抓住凶手。」

  「不聽聽我帶來的消息嗎?」

  「你還真帶了消息來?」

  尚雲軒雙手一攤,「我看起來就像這麼無所事事,整天來您辦公室喝茶聊天?」

  「你不喝茶,是喝咖啡。」董鵬說得一臉正色,但臉上擺出了「你就是這樣無聊」的神情,「有正事為什麼不早說?快說說看。」

  「您也沒問我來的目的。」尚雲軒厚著臉皮,說得理所當然,他不知從哪兒變出一份文件,漫不經心地拋到董鵬的辦公桌上,「技術部的小妹把劉慧慧電腦最後的那個文件破解出來了,我經過就順手給拿過來了。」

  董鵬不以為然地看了看尚雲軒,誰不知道尚雲軒一向以紳士自居,在公安局裡除了嘴毒,另一個特點就是喜歡為女性服務,所以才根深蒂固地成為公安局眾女性心目中溫柔體貼的完美情人。

  不再搭理尚雲軒,董鵬把視線轉到那份文件上,上面只有短短幾行字:對不起,衷心的懺悔是我能給你們唯一的補償。雖然這三個字我一直沒能說出口,但我願意用我的一切來作為當初的贖罪。

  「這好像是一封懺悔信。」

  「不錯,只可惜劉慧慧並沒說清楚對方是誰,她為什麼要道歉我們也就無從得知,她所指的事,是不是如董警官您和小徹徹的猜測,是三年前霧村墜崖那件事?」

  「嗯,我已經把劉慧慧等人的照片都傳給了小徹,等他調查完就清楚了。」

  董鵬說著,已經站起身。

  「您要到哪兒去?」

  「這邊的事情也做得差不多了,我不習慣坐在辦公室等,我訂好了車票,和小徹他們坐的是同一個時間的火車,回去收拾一下,明天就出發去霧村,也許在車上還能得到些什麼線索。」

  「您要去霧村?我……」

  尚雲軒的話說到一半,就被董鵬先知一般打斷,「你不能去,不然我沒法跟你們的頭兒交代,你留下,有事打電話。」

  董鵬說完,不等尚雲軒再抱怨,大步走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