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5 章

  大牛從書房出來,瞧見張然匆匆而過,忙叫了一聲:「師爺請留步。」

  張然腳步瞬間止住,瞧見是大牛,拱了拱手道:「原來王管家再次,在下正找你有事。」

  大牛本姓是王,跟了蘇婉和宋子恆這麼多年,當個管家已是搓搓有餘。

  大牛聞言便笑了,直接搭了對方的肩親熱道:「正巧我也有事找師爺。」

  照大牛自己琢磨,前頭的木大人走時還將師爺留下,指不定是有甚麼心思,而後聽得宋子恆一番分析,他這才放心下來。

  甭管心裡頭是不是對其放鬆了警惕,既然姑爺用得上此人,那便當他是自己人又如何?

  大牛如今也學得幾分場面事,拉攏起人來信手拈來。

  而張然瞧見大牛的態度,本還提著的半顆心,也終於徹底放了下來。先前在碼頭上,宋大人說直接留下他,他高興之餘倒還不敢掉以輕心,畢竟說不準這宋大人是為了在人前表現他的寬容大量呢?跟了他們來府邸,果然宋大人有正事並不帶他,只與那管家商談,倒把他仍去後宅那邊處理事。

  對此安排,張然也稱不上不滿,如今宋大人是他主人,主人吩咐的事,只有照辦之理。然私心裡有無失落,這個倒不好多說。

  如今瞧著大牛的態度,張然才徹底放下心來,宋大人倒不至於完全在說場面話,想是也願意用他的。

  思及此,張然便露出了一個笑容,溫聲道:「王管家先說。」

  「師爺可別叫我王管家,聽得怪彆扭,大夥兒都喊我大牛。」

  張然便笑道:「如此在下便託大一聲,喊你大牛弟了。」頓了頓又問,「大牛弟找我可有何事?」

  「卻有一事請師爺幫忙,我們初來乍到,對此地半點不相熟,而師爺已在瓊州生活數年,想是比我等瞭解多些。」

  張然摸了摸鬍鬚,矜持道:「不敢稱瞭解,倒也說得上一二,不知老弟想聽甚麼?」

  「小少爺就快三歲了,姑……老爺打算小少爺三歲便給他開蒙,要請西席,這萬不能馬虎,是以想請師爺幫忙推薦一二。」

  「大人不愧是狀元郎出身,對小少爺的學業也如此上緊,令人佩服。」張然倒不是純恭維,讀書人都想考功名出人頭地,像宋子恆這樣的狀元,堪稱為天下讀書人的楷模,要不是得知他來瓊州,張然也不會願意再在這個叫人施展不開手腳的地兒繼續待下去,早托他上任僱主木大人親筆寫一封推薦信,介紹他去別處謀生了。

  張然對宋子恆是有幾分崇拜的,當然也看重他遠不到而立之年,如今已是從五品,此等前途無量的年輕人,能在他身邊謀事,未嘗不會有出人頭地的機會。

  思及此,張然當機立斷的道:「在下倒是認識幾個夫子,俱是瓊州有名的嚴師,大人改天若有空,在下願為引薦一二。」

  「那便麻煩師爺了。」

  「只是不知大人何時要見上一見這些夫子?」

  「見面?」大牛卻有些遲疑,想了想便道,「下月罷,初來瓊州,老爺怕是有一陣子好忙,待他稍微閒下來再說。」

  「小少爺那裡……不知何時需要開蒙?」

  「待小少爺滿三歲,還有好幾月呢——起碼八九月以後。」

  「八九月?」張然猛然抬頭,一臉「你逗我」的表情。

  大牛被這般盯著,倒也有些不太自然了,呵呵笑了笑:「師爺也知道,小少爺是老爺的長子,又是唯一的孩子,小少爺的開蒙夫子,自然也要慎中之慎。」

  張然一臉鄭重的道:「莫怪宋大人能考中狀元,此等對學習的態度,便是我輩遠遠趕不上的。」

  大牛點點頭,心裡卻在想不愧是讀書人,連他都覺得姑爺現在就開始留意給小少爺的夫子,未免也太早了些,這師爺倒是會恭維人。

  殊不知張然心裡是真的在反省,總覺得自己掌握了成為狀元的正確方法——當然他自己是沒機會了,他還有兒孫嘛。

  「除此之外,另有一事還得拜託師爺。」

  「儘管直說。」

  「瓊州盛產海鮮,然我們從內陸而來,等閒少有海鮮,帶來的廚子對此也不拿手,是以想請師爺留意可有十分會做當地菜的廚子。」

  張然驚訝:「這也是大人吩咐的?」

  大牛毫不遲疑的點了下頭。

  張然看似淡定的嗯了一聲,心裡其實遠沒有外表這麼淡定——他豈止是驚訝,簡直是翻江倒海好嗎!

  宋大人宋子恆是誰?那是本朝有史以來最年輕的狀元郎,年不過弱冠便赴過瓊林宴、打馬御街前,風光無限,而後幾年人們一直津津樂道這位風度翩然更勝於探花郎的狀元,張然早已對他心馳神往,今日碼頭一見,果真是風度翩翩,不食人間煙火之模樣,張然心頭更是激盪。

  然他方才聽見什麼了?

  驚為天人的狀元郎,一來瓊州安排他做的第二件事竟然就是找廚子?

  衙裡對了那麼多公文,一溜的事等著宋大人去處理,他竟然首先記得的是叫自己給他找會做當地菜的廚子?

  見張然久久回不來神的樣兒,大牛不免猶疑,拍著他的肩問:「師爺可有何難處?」

  許是因著沒回過神來,張然下意識就說出了心聲,大牛不免笑了:「怪我沒說清,老爺倒不在意這些口腹之慾,只是夫人自來愛尋訪美食,為了不叫夫人對瓊州失望,老爺這才讓咱們儘早招個廚子來。」

  張然點點頭,頗有些失魂落魄的道:「老弟放心,在下會留意的。」

  雖然大牛解釋得很好,張然心裡卻半點沒平靜,畢竟甭管是吃貨的狀元郎,還是寵妻如命的狀元郎,都有些影響了他自己心中高大上的形象。

  張然有些淡淡的失落。

  「對了,師爺方找我是有何事?」

  大牛的聲音終於將張然的意識拉了回來,他回過神後,才道:「夫人覺著府邸屋子怕是不夠大,又不好擴建,便想在隔壁買下一個院子,供府中下人居住,在下便是想請大牛弟隨我一道去看一眼。」

  買院子是大事,大牛並不耽擱,當下便道:「我這便與師爺同去。」

  給下人買的院子,只當宿舍用,倒不用太過注意,簡陋些也無事,只需屋子夠多,離知州府夠近便好。

  這樣的屋子倒是不難找,轉了一圈,大牛當下便瞧中一間,叫了屋主來議價。

  瓊州百姓生活窮困,物價自然也高不到哪裡去,再者又見大牛是新來的知州大人府上管家,屋主更是不敢得罪,忍著欲滴血的心,誠惶誠恐的報了一個絕對公道的價格上去,見大牛眉頭深鎖,差點膝蓋一軟,對他跪下來了,卻不敢求饒,只囁嚅道:「若管家大人覺得貴了,還……還可再談……」

  張然沒說話,默默的在一旁瞧著大牛的反應。

  「我只是一介下人,不敢稱大人,你叫我王管家便是。」大牛看了屋主一眼,「我先前聽問瓊州房價不貴,卻也未曾想到便宜至此,你該不是蒙我?」

  「冤枉啊,小人怎敢欺騙貴人……」屋主嚇得直接跪地求饒。

  不等屋主說完,大牛便揮揮手,打斷他的話:「你且起來說話。」

  屋主還不敢作聲,倒是張然衝他溫和的笑了:「王管家素來是心善之人,你倒不必這般小心。」

  「張師爺……」屋主像是很信任張師爺,聽他開口,這才諾諾的站了起來,大牛道:「我家大人並不是欺壓百姓之輩,如今既要買你的屋子,定給你個公道價,萬不會叫你吃虧,你只管說個價格便是。」

  在張師爺安撫的目光下,屋主這才仗著膽子道:「三……三十五兩銀子……」

  「這般便宜?」雖是比先前的報價貴了一倍不止,然大牛瞧著有七八間屋子的院子,仍覺得屋主虧本了,沉吟片刻,道,「你這屋子位置好,三十五兩銀子已是賤賣了,我家大人身為瓊州父母官,萬不能佔百姓的便宜,這般罷,就拿個整數,五十兩銀子,買下你這間院子,你可願意?」

  屋主徹底震驚:「使不得……」

  「沒甚使不得的。」大牛在京裡時,宋子恆那邊無事,他便都會去店裡幫忙,整日瞧著店裡日進斗金的樣兒,他這些年來月例獎賞都存了好幾百兩,如今是真不將這等銀子瞧在眼裡,財大氣粗的樣兒道,「你樂意便行。」

  屋主如何不樂意,之前忐忑,見新來的知州大人家的管家轉了一圈,最後竟看中了自家院子,心裡就猶如一盆涼水撲下來,澆了個透心涼,屋子被貴人瞧中真沒甚個好的,他又不想賣屋子,祖傳下來的,哪能隨意就轉手,可對方是一方父母官,到了瓊州這偏遠的地兒,就是隻手遮天了,他看中了,誰敢不賣?

  雖貴人一來就說了給銀子,然屋子也不是傻子,自然明白這是做給別人看的,對方想給多少不就給多少,還能由他挑不成?說句沒意思的,貴人能看中他家屋子已是福氣了,至於給的銀子夠不夠自個兒起一座新的屋子,只能看運氣了,起不了新屋子,也只能自認倒霉,無處可伸冤。

  卻不成想,竟然有這般大好的事,五十兩銀子,夠他起間比這院子還要大將近一倍的屋子了!屋主想通後忍不住狂喜,顫著手不住點頭:「您說了算……」

  有圍觀的鄰里百姓先還同情這家,如今卻都羨慕嫉妒了,紛紛熱切的看著大牛:「王管家,大人可還要別的屋子,俺家院子也不差哩!」

  大牛笑道:「暫時儘夠的,日後若有需要,定會再來找各位。」

  眾人紛紛道:「王管家記得來俺家——」

  大牛略微頷首,轉頭看向喜不勝收的屋主:「你先隨我去辦契約,隨後到府裡拿銀子。」

  ******

  「相公前頭的事處理完了?」

  屋裡還在陸陸續續的整理東西,帶的下人多,搬行李並不是難事,劉媽較為穩妥,一進屋先打了水將軟塌擦乾淨,熱水洗一遍,又拿乾淨的帕子擦乾,又鋪上軟墊,擺上小枕頭,便叫蘇婉靠在軟榻上歇著。

  蘇婉便懶散的歪在軟榻上,瞧著屋裡進進出出,就著香茶吃點心,偶爾回身瞧一眼窗外,宋良辰正在院裡上躥下跳,好不快活。

  宋子恆便是這時候進來的,瞧見他娘子偷得浮生半日閒的模樣,倒沒回她的話,只揶揄道:「娘子倒是會享受。」

  「相公若得了閒,不若也過來坐會兒。」

  宋子恆果真走上前,挨著蘇婉坐下,長手一伸,便將小茶几上的杯子端起來,在鼻尖輕輕嗅了嗅。

  「香味濃郁。」又輕輕抿了一口,「清甜可口。」

  蘇婉笑道:「那是我的杯子。」

  宋子恆卻真的將杯子放下,蘇婉又挑眉:「相公聽得是我的杯子,開始嫌棄了?」

  「為夫如何敢嫌棄娘子,只要娘子不嫌棄,已是萬幸了。」宋子恆收回手時,側過半張臉,唇正好從蘇婉耳垂掠過,聲音也如情話低語般傳進她耳裡。

  「只是這茶委實太過清甜。」

  「姑爺好品位,這茶是張師爺獻上來的,說是瓊州特產的一種香茶,喝進嘴裡口齒留香,當地夫人太太們甚是喜愛。」一腳踏進屋裡的小綠不等蘇婉說話,便笑嘻嘻的揭了謎底。

  蘇婉瞥了她一眼,眼神忽然在小綠身後定住。

  幾個家丁抬著個大件的桌子進來,那形狀委實有些眼熟。

  小綠也已回過頭小心地盯著他們,嘴裡不住的道:「你們輕些,這物件可貴了,稍有不慎打爛了,賣了你們也不夠賠。」

  蘇婉眼神閃了閃:「這是什麼?」

  小綠頭也沒回,揚聲道:「小姐很快便知道了。」說完這話,已經帶著幾個家丁將東西搬裡屋了。

  本安坐在榻上的宋子恆忽然起身,而後朝蘇婉伸出手:「娘子若真在意,不如與我一道進去查看?」

  蘇婉看著跟前形狀優美的手掌兩秒,欣然將自己的手也放了上去,宋子恆就在滿屋子下人進進出出的情況下,緊緊牽著蘇婉的手進了裡屋。

  屏風之後,雕花拔步打床上鋪著雲紋錦繡被,床簷掛著紅綃帳,窗檯也掛起輕紗和風鈴,花瓶上插著幾枝不知名的花,香爐已點燃,幽幽的暗香在整個屋裡浮起。

  屋裡已幾乎收拾停當之狀。

  只剩方才被他們放到床邊的那個物件上,仍掛著一層步。

  宋子恆攜了蘇婉過去,在半步之外站定,側頭對蘇婉輕笑道:「娘子可願親手打開?」

  蘇婉不可置否的一笑,用被他扣著的那隻手,緩緩伸過去,掀起布的一角,拉開,一個鑲著清晰鏡子的梳狀桌映入眼簾。

  蘇婉既驚喜又得意,挑眉瞥了宋子恆一眼:「相公不是說要留著銀兩給良辰買肉吃,買不起這面鏡子嗎?」

  「我後邊想了想,寧願自己食無肉,也要博娘子一笑。」宋子恆一邊說,一邊輕輕將蘇婉從背後攬進懷裡,帶著她看向鏡子,鏡中一對男女也親密的依偎在一起。

  果真如眾人所說,男才女貌,天造地設。宋子恆不由勾起了唇,第一次真正瞧見自己與娘子站一起是如何畫面,宋子恆已然移不開視線。

  屋內溫情脈脈,不知何時,屋裡忙活的下人已經準備停當,悄然退到了屋外。

  便只剩下他們二人,屋內的溫度仍在節節攀升。宋子恆將臉貼在蘇婉臉頰,看著鏡中的男女也這般耳鬢廝磨,心裡頭略有些不一樣的感覺。

  心跳得越來越快。

  蘇婉從感動的情緒中走出來,這才發現鏡子是鑲在桌子上的,就如現代見慣了的那種梳妝桌,對古代來說卻委實沒見過,不由心下好奇,便問:「這面鏡子,瞧著為何與先前的不一樣?」

  「那掌櫃說女子梳妝之時,將鏡子鑲在桌子上,更便利些,海外女子似乎都這般,但咱們這裡卻是僅此一張。」宋子恆說到這裡,頓了頓,側頭看向她,「娘子可是不喜?」

  蘇婉轉過身,雙手勾在他脖子上,眼底是細碎的星光,閃爍著令人著迷的光芒:「如何會不喜,相公這番獨一無二的心思,當真叫我感動。」

  宋子恆嘴角也勾起一抹滿足的笑,蘇婉卻冷不丁興師問罪:「那時我也問過相公,相公為何那般告訴我?」

  「自然是要給娘子一個驚喜。」宋子恆輕輕蹭著她的鼻尖。

  「驚嚇還差不多。」蘇婉輕哼,心裡卻是心跳中帶著甜蜜的味道,成親這麼多年,兒子都三歲了,再過兩年就到了傳說中的七年之癢,夫妻生活越來越趨於平靜,蘇婉倒也不是不滿,這樣安寧中卻透著令人滿足意味的日子,也是她上輩子想都不敢想的。

  只是平靜之於偶爾製造一些驚喜,效果便瞬間加大了,蘇婉彷彿回到了當初心動時的感覺,心跳,甜蜜,幸福——當然也帶著一絲當初沒有的安穩。

  蘇婉不否認,若她問時宋子恆便說了出來,驚喜的效果就比不上現在了。

  不食人間煙火如宋狀元,偶爾情趣起來委實叫人欲罷不能。

  蘇婉已在不知不覺間,被抱著坐上了桌子,背後抵著冰涼的鏡子,有些咯人,宋子恆像是她心頭的蛔蟲般,不待她開口,瞧見她的眼神已瞭然的伸了手過去,手掌溫熱的托住她的大半個背,唇更加用力且熱情的壓了下來。

  滿室都是兩人呼吸輕喘的聲音,伴隨著細微的水嘖聲,曖昧的叫人臉紅心跳。

  如此動人的氛圍,卻冷不丁被一個不解風情的小胖子破壞了。

  屋外忽然傳來宋良辰中氣十足的聲音:「娘,娘你在哪兒,我找到了寶貝!」

  然後是劉媽和小綠輕輕拍哄:「小少爺聽話,夫人累了在睡覺,千萬別吵醒她。」

  宋良辰根本不聽,小拳頭捶著門,大聲道:「娘,快快出來看良辰找到的寶貝!」

  蘇婉熱烘烘的腦袋裡,忽然傳來這個小奶音,好似腦子裡吹過一陣清風,終於找回了些神智,推了推宋子恆的胸膛,嘴裡含著對方的舌,只能模糊的道:「良辰……」

  宋子恆卻將蘇婉摟得更緊了,收回了舌,卻沒放開她的唇,不滿的在她紅唇上狠狠吸了一口:「娘子竟在這個時候喊別的男人,當真令人傷心。」

  「那個男人是你兒子。」蘇婉的唇得到了片刻的解放,便口齒清晰的回道,「如假包換,唔——」

  還沒說完又被堵住了。

  片刻後,宋子恆戀戀不捨的放開蘇婉。蘇婉紅唇輕啟氣,喘吁吁,一副受過蹂躪的樣子,柔若無骨的趴在宋子恆懷裡,宋子恆盯著她眼尾泛起的一片紅,最後不得不嘆氣,一把將她抱起,蘇婉配合的雙手勾著他的脖子,任由他將自己抱到床前,放下。

  「此刻外邊站著許多人,另有許多事,不便行那事,娘子別傷心,咱們晚上還有時間。」

  蘇婉瞪眼,哪隻眼睛瞧見她傷心了?

  宋子恆站在床邊,居高臨下看著她仰臉看自己的小模樣,眼底的情潮還未退去,只得逼自己移開視線,轉身離去。

  看在被傷心的蘇婉眼裡,真架勢真有些揚長而去的味道,卻又無力反駁。

  她好像還真是有一絲絲失望的,畢竟這麼久沒親熱過,要是相隔兩地都還能理解,然而朝夕相處,夜裡抵足而眠,荷爾蒙就從未間斷過,只因為中間躺著個電燈泡,只能忍耐。如今被撩撥得忽上忽下,內裡已經水流成災了,她又不是性冷淡,如何能做到無動於衷?

  宋子恆衣冠整齊,神色自然,只除了臉色有些比平日紅潤,與一副被慘遭蹂躪過的蘇婉相比,顯得格外的正經。

  是以宋子恆打開門,連小綠和劉媽都有些意外,本以為裡面已經大戰三百回合了,她們才使出了吃奶的勁攔住要往屋裡闖的宋良辰,要不是還殘餘著最後一絲理智,小綠就要抱著宋良辰求他「不要打擾小姐和姑爺給他生小弟弟」了。

  結果一切都是她們想歪了,還是黃花大閨女的小綠瞬間臉色爆紅。

  劉媽淡定一些,解釋道:「小少爺要進屋找夫人,只是奴婢怕夫人累了這些日子,已經睡著了,便不敢叫小少爺進去打擾。」

  不等宋子恆說話,宋良辰已經揮著小拳頭朝宋子恆告狀了:「劉媽壞壞,不讓我見娘親!」

  「是奴婢冒犯了小少爺。」

  宋良辰冷哼一聲,仗著身子小,從宋子恆腿旁擠了過去,風一般的跑進了屋裡,高舉著手中的東西:「娘,看我找到的寶貝!」

  小綠和劉媽在門外有些猶疑:「小少爺……」

  「無事,讓他在屋裡玩會兒罷。」宋子恆說完也關上了屋門,回了裡屋。

  宋良辰已經爬到了床上,獻寶似的將東西給蘇婉看,大眼睛亮晶晶的:「娘,是不是很漂亮?」

  雖是宋良辰從地裡挖出來的,小廝倒是有眼色,忙拿去洗乾淨,順便將宋良辰的手也洗了,這才露出了漂亮的形狀和顏色。

  就是一塊珊瑚石而已,瓊州靠海,府邸找出這個並不稀奇——蘇婉心下瞭然,對上宋良辰期待的雙眼,卻沒說什麼掃興的話,只問道:「良辰在哪裡找到的?」

  「就院裡的樹下,挖了好久才挖出來!」

  宋子恆正好準備越過屏風進來,聽到這話便下意識抬頭往窗外看了一眼,而後輕笑:「確實不容易,都快被你挖出個地洞來了。」

  宋良辰驕傲挺胸,學著宋子恆平日看他的眼神,也淡淡的斜睨了宋子恆一眼。

  說不出的矜淡。只是同樣的表情,在宋子恆臉上是雲淡風輕令人移不開視線,而在一個小豆丁身上,委實令人哭笑不得。

  「寶貝真棒!」蘇婉按捺不住,抱著小傢伙親了一口。

  宋良辰的小胸脯挺得更高了,擲地有聲的道:「娘喜歡就送你了。」

  「可是給了娘,良辰怎麼辦?」

  「此乃空有其表之物,本就是女子喜歡的!」小傢伙口氣倒是大。

  蘇婉愛得不行,忍不住捏了捏他的小胖臉:「那就謝謝良辰了。」

  宋良辰眼底閃過一絲得意,卻又按捺住越來越閃閃發亮的眼睛,矜淡道:「以後都給娘尋些這個。」

  「不用了,我的娘子,自有我給她提供一切,何至於要你湊熱鬧。」

  宋良辰終於再裝不下去,嘟起嘴,氣鼓鼓的看著宋子恆,就在此時,門外又傳來幾個聲音。

  大牛在問:「老爺他們可在屋裡?」

  回話的是劉媽:「正在,這會兒想是還沒休息,你找老爺可是有事?」

  「買隔壁宅子的事已有眉目了,還望劉媽幫我通傳一下。」

  不等劉媽敲門,裡頭已傳來宋子恆的聲音:「直接進來罷。」

  劉媽便直接推開門帶了他們進去。不只有大牛和張師爺,還有自進了府後一路戰戰兢兢的屋主。

  進到煥然一新的屋裡,並沒有瞧見人,只靠窗的軟榻上放著茶水點心,壺中熱水還在裊裊冒著輕煙,想是方才有人在過。屋主已緊張得不行,抬眼瞧見繡著花鳥圖案的屏風後頭,像是隱隱瞧見了人影,頓時嚇得噗通跪倒在地上:「小……小人見過大人。」

  「起來說話罷。」宋子恆溫潤的聲音裡帶著一絲安撫人心的作用,已駭得面無血色,生怕知州府的大管家是為著他沒有推辭那五十兩的開價,心懷不滿拉他進來想秘密解決了,本打定主意一到知州大人面前就跪地求饒,願意分文不收將宅子白送的屋主,聽得宋子恆的聲音,卻忽然安下心來。

  大牛皺眉,將人從地上拽起來,低聲道:「我家大人不喜這些形式,你只站著便好。」

  屋主生怕惹知州大人不喜,大氣都不敢出,只唯唯諾諾的站著。

  屏風後頭卻忽然傳來一個奶聲奶氣的聲音:「爹,那人為什麼跪地啊?」

  屋主怕自己此舉衝撞了大人家的小少爺,頓時嚇得又想求饒,被張師爺不著痕跡的拉住了。蘇婉拍了拍宋良辰的頭:「禮節而已,你別打擾爹爹辦正事,從現在開始別說話。」

  宋良辰乖乖的哦了一聲,爬進蘇婉懷裡。心想這地兒的禮節一點都不好玩。

  聽得蘇婉的話,大牛也不用再吩咐,直接道:「院子就在府邸隔壁,三五步便到,甚是近,咱們開個角門,日後來往更是方便。」

  「如此甚好。」

  「那院子有七八間屋子,平日看院子的這些家丁,一半要守夜,剩下的另一半正好在那院裡夠睡,而咱們府裡也有十來間下人的屋子,住婆子丫鬟小廝這些都是夠的,不知老爺看著如何?」

  「你看著便好。」宋子恆頓了頓,又道,「如今屋子定下來,房價幾何?」

  「屋主開價三十五兩銀子,小的瞧著那院子屋子多,看著也不算破舊,又是咱們請人家典屋子,更不能叫他吃虧,便想著拿個整數,給他五十兩可好?」

  蘇婉忽然問:「房契可簽了?」

  「已經簽好了。」

  「五十兩在咱們縣裡買間屋子,也差不離太多,瓊州是城裡,要價委實低了點,你另給他十兩銀子,就當咱們補償他的。」

  這會兒,儘管有張然拎著,屋主也忍不住膝蓋又是一軟,直挺挺跪在地上,欣喜若狂的磕頭:「夫人大恩大德,菩薩心腸……」

  他先已打定主意一文不要,只圖個平安,儘管日後睡大街也無所謂,而今不但五十兩有了,知州夫人又大發善心給他十兩銀子的賞賜,於他而言便像是發了一筆橫財。

  屋主握著六十兩銀子離開知州府,手裡沉甸甸的,腳下卻飄忽不輕,他還有些回不過神來,跟做夢似的,卻有等著他出來的鄰里打招呼。

  「鄭大,你這院子大人可真出價五十兩了?」

  鄭大暈乎乎的回道:「不止五十兩,知州夫人說補償俺,又添了十兩。」

  「那就是六十兩了?」眾人驚呼,止不住羨慕嫉妒恨的道,「你家可是發一筆了啊!」

  「主要是知州大人和夫人善良,不忍見鄭大家吃虧,不然何至於這般高的價格。」有人高聲道,「六十兩銀子,兩間鄭大家的院子夠夠買下了。」

  也有白日做夢型的在那裡激動道:「俺家離鄭大家最近,日後大人若是還想買院子,指不定就選我家的。」

  趁著眾人議論紛紛之際,鄭大媳婦將暈乎乎的鄭大拖回家,關上院門,就揪著他耳朵罵:「你傻啊,當著這麼多人面說大人給了六十兩銀子,你是生怕賊不惦記咱們家嗎?」

  鄭大卻樂呵呵的將銀子塞進他媳婦手裡:「知州大人真是好人,還有夫人,又溫柔又心善,連小少爺說話都格外不一樣,不像他們說的才兩三歲的孩子。」

  買院子的事準備完畢,劉媽進來問中午準備吃什麼,蘇婉道:「想吃海鮮,只是不想再吃蒸煮的了。」

  大牛連忙道:「老爺一到府裡,又催著小的去找當地有名的廚子,小的先跟師爺打聽清楚,確有一廚子遠近聞名,如今已叫人去請他過來,夫人不然今兒見那廚子先露一手,做一頓海鮮宴,若合適,直接將他留下來?」

  蘇婉聞言眼睛一亮,沒想到今日兵荒馬亂的整理行李,他們竟還有這時間去找廚師,還是宋子恆催的,可見他將自己的事放在了欣賞,心下大為受用,笑眯眯的看向宋子恆:「聽老爺的便是。」

  宋子恆頷首:「你安排便是,張師爺今日若無事,也在這裡用飯罷。」

  張然先是一愣,隨後激動的搖頭:「不敢打擾大人。」

  「日後還要仰仗師爺,師爺倒不必這般客氣。」

  張然這才按捺住心頭的激動,想來先前大人一來就吩咐他在夫人跟前,並非不信任他,而是重用他的表現,連王管家都很有些以夫人為重的模樣,想來大人對夫人的重視,遠比他以為的還要多。

  收起小心思,張然忙點頭:「那在下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蘇婉道:「今日確實麻煩了師爺不少,待會兒開兩瓶紅酒,一來感謝師爺,二來也讓師爺嘗嘗咱們的蘇家酒如何。」

  被新的老闆和老闆夫人這般重視,張然已是笑容滿面,意氣風發:「在下今日可是有口福了。」

  大牛衝他笑道:「師爺可不是有口服,這回帶來的酒,俱都是存了三年以上的陳酒,尤為珍貴,在京裡除非是王公貴族,等閒人家都買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