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叮咚」。
水滴青石的聲音在耳邊迴響,我睜開眼,看見一根根尖刀般石柱鋒利的指著我,仿似立馬就要掉落下來,將我紮得千瘡百孔,我被這景象嚇得心頭一寒,立即清醒了過來。
我翻身坐起,昏迷之前的記憶接踵而來,落水,扒衣,渡氣,一個不落,沒來得及為初空為我渡氣而感到嬌羞,我先想到他扒了我那身黃金甲,我心頭大恨。這活是活下來了,以後沒有錢要怎麼生活喲!初空那貨是不知道沒錢的窘迫,在回天界之前我可是真的不想再嘗到那樣欲吃肉而不得的痛苦了。
可是再恨也無用,如今事實已定,我也唯有接受。
我揉了揉腦袋,扭頭看了眼四周的環境。此處好似是個幽深的溶洞,到處都是鐘乳石。我萬分奇怪,我記得我明明就是被那奇怪的鐵鍊拽到了河底,為何現在卻在這種地方?而且……初空呢?
我扶著一旁的濕潤的石壁想要站起來,忽覺下腹一陣刺痛,宛如針紮,我強自忍了一會兒,疼痛卻愈演愈烈,仿似有把利刃在我腹中翻攪,令我疼得蜷成一團,緊咬著牙卻還是按捺不住疼痛。
這是……誰給我灌了毒嗎……
「小祥子。」有人拍了拍我的臉,「喂,你堅持一下。」來人拽著我的肩膀晃了晃。
我在疼痛之中努力睜大眼瞅他,溶洞中光線微弱,我只勉勉強強看清了他的輪廓,然後我呆住了,還沒來得及驚呼,下腹又是一陣深沉的絞痛讓我弓起身子,我努力想掙開那人的掌控,但是手臂卻無力得使不出半分力氣,我喘道:「鬼……鬼大爺跑出來了……」
我看見那人竟長了一張「楚清輝」的臉。
「楚清輝」皺了皺眉,很是不滿道:「你大爺跑出來了,小爺是初空。」
我倒抽了一口冷氣:「你怎麼……現在長得和我一……一樣?」話一出口,我又嚇了一大跳,我嘴裡吐出的居然是如此纖細的聲音,近來一直用男人的嗓音粗狂灌了,突然女人起來我倒還相當不習慣。
初空很是嫌棄的撇嘴道:「誰與你一樣了,你仔細瞅瞅你自己。」言罷他捏著我的手一舉,放到我眼前,我定睛一看,芊芊素手,柔若無骨,這……這竟是雙女人的手。我有點不敢置信的動了動手指,發現這果然是自己的手,我心頭大驚,下腹大痛,恍然大悟道:「我們……我們這是又換身體了?」
初空點頭:「雖然不知是怎麼回事,但現在好像確實換了回來。」
我勃然大怒:「兒戲!胡鬧!實在荒唐!」罵完這三句話我先捂著肚子忍了一會兒,才有力氣繼續憤怒道,「靈魂宿於肉體之中乃是輪回秩序,天地大道所定,唯有輪回井方能使之轉換,便是神仙也不能妄自調換生靈命魂,誰那麼大膽敢把我們倆轉換過來!亂了天地秩序!該殺!」
初空斜眼看我:「你只是不滿意現在換成了這個公主的身子了吧。」
我抱著肚子,切齒的恨:「誰他媽願意莫名其妙的來受這份罪!」肚子痛便罷了,真正讓我憂心的是,這公主的身子怕是不用別人害她,她也活不過二十年啊!先前痛在初空身上,我看著雖有些心軟,但卻沒有這麼切身的體會。
原來……葵水之痛,痛如蛋碎……
腹部一暖,是初空從我身後探手來替我捂住了下腹,我身子微微一僵,聽得初空道:「我知道你現在疼得火大,可這也不是小爺我故意使的招。此處是何處,我們是怎麼來的,現在我也是一頭霧水。但我想此處定有所蹊蹺才導致了我們靈魂轉換,若是尋得緣由……」初空聲色扭捏道,「若是行得通,咱們換回來就是。」
心頭不知掠過何種感受,我側過頭,借著溶洞中微弱的光線靜靜打量初空的側臉。
他扭著腦袋不知望向何處,許是我的目光太灼熱,盯燙了他的臉,他眼睛一轉,飛快的瞟了我一眼,又望著遠方道:「哼……哼!你可不要誤會!小爺不過是覺得既然投胎都投成了那樣,為神為仙者便應該順應天意,應該……」他嘟嘟囔囔的找不到接下來的話,我依舊目光灼灼的望著他,初空忍了一會兒,竟莫名其妙的自己生氣起來:「總之,換回來就是了!你別盯著我!」他轉過頭來惡狠狠的瞪我。
我眼光一轉,老實不再看他,目光落在他捂住我小腹的大掌上。這雙手掌的溫暖像是在我的小腹點燃一星火苗,沿著血液的走向,燒了我一身。
我覆住了初空的手,激動道:「你要記得!我們說好了的!你說了喲!」
初空僵了僵,眼神斜斜的落在我臉上,他看了我半晌,微微咬牙:「是啊,我說的……我嘴賤!」
下腹又是一陣絞痛,我忍了忍,笑道:「那咱們就先四處找找吧,老在一個地方呆著也不是辦法。」我拉開初空的手,站起身來,「現在好像沒那麼痛了,我們趕快四處看一下這個地方。」
初空盯了我幾眼,率先走在了前面:「哼,這可是你說的,待會兒可不要給小爺喊累。」
一邊走一邊看,我才發現這方溶洞奇怪得緊,明明四周皆是石壁,沒有任何透光的地方,但是這裡卻仍能讓肉眼視物,溶洞頂上的鐘乳石與其說是石頭,不如說更像暗器,就等著入侵者一個不留神踩上了機關,它們便會盡數落下。越是往溶洞深處走,頭頂上淩厲的殺意便越發明顯。
「喂。」我忍不住喚了前方的初空一聲,「這裡好像有點不對勁。」
「噓,安靜。」初空忽然頓住腳步。我急急忙忙跑到他身後,緊緊貼著他,有些慌張的四處打量:「什麼?發生什麼情況了?」
我的話音尚還在溶洞之中迴響,忽聽耳邊「咻」的一聲破空之音咋響,一隻石箭從上射下,磨過我的耳邊,直直釘在了地上。我愕然,抬頭望了眼洞頂,然後拽緊了初空的衣裳:「這……這下糟糕了啊。」
像是要印證我的猜測一般,接二連三的石箭自洞頂射下,初空攬住我的腰,我腹中又是一陣絞痛,一時沒忍住,哼唧了一聲,初空道:「忍忍。」
將軍這副身子換到初空那兒確實好用了許多,他摟著我這個累贅左躲右閃,施展輕功飛簷走壁毫不費力,漫天箭雨竟被他盡數躲開。站穩身子,初空滿意的看了看他的胳膊,帶著半分得意道:「這身體還鍛煉得不錯嘛,小祥子,之前你怎麼把他用得如此窩囊。」
我抱著初空的腰抖抖索索半天,愣是沒擼直舌頭吐出句話來。
這公主的身體之前便小產過,後來初空也不懂將養女人的身子,不知拿她去做了些什麼幹活,方才又泡了那般寒的水,此時是痛得我生不如死,與初空那得意洋洋的表情一對比,我現在簡直像一個半隻腳跨進棺材的廢人。
初空想來是對我的疼痛深有體會,一時竟沒有再打趣我。
洞中沉默了半晌,初空忽然一聲輕歎:「真是……」我忽覺身子一輕,竟是初空將我打橫抱起,我嚇了一跳,忙抱住他的脖子。
初空皺緊了眉頭,頗為不滿的掃了我一眼,「真是個麻煩。」
我眼一瞪,我現在到底是在替誰受這樣的苦啊!
但一想到幸虧咱倆現在身體調換了過來,不然方才那一輪石箭便能要了我倆的性命。
權衡了一下利弊,我撇了撇嘴,識相的沒與他嗆聲。
初空腳步穩健的往前走,速度竟比方才我倆一起走還要快一些,沒過多久,我前面的光線越走越亮,拐了一個彎,登時光芒大盛:「這是出去了麼?」我眯眼適應了一會兒光線,上上下下將此處一打量,我奇怪道,「我怎麼覺得這地方有點莫名的熟悉。」
這是一方石室,擺著簡陋的桌椅,在石室的右角處有一張石床。
我在腦海裡努力尋找著和這方石室有關的記憶,忽聞初空冷冷一笑:「自然是熟悉的,小祥子倒是健忘,你第二世時,要嫁的那個相公可不就住在這麼個破陋的屋子裡。」
「啊!」腦海中躥出來一個紫色的身影,「紫輝!」我一喚出這名字,初空的臉莫名的黑了幾層。
我想,約莫是因為那一世初空被那石頭妖算計得太狠了,至今仍舊心有不甘吧。
我以示安慰的拍了拍初空的肩,也讓他將我放下來。
「若是紫輝住在這裡便讓他送我們出去好了,好歹他也算欠你一個大恩不是。」
「哼,誰稀罕他幫忙。」初空話音未落,地面忽然一震。
初空神色肅了下來,喝道,「誰在此裝神弄鬼,給小爺滾出來。」
石室中靜了一會兒,一股陰風平地而起,繞著我耳邊一轉,忽聽一個女聲悠悠道:「你們,識得紫輝?」
我張了張嘴還沒答話,初空便搶道:「識不得。」好像他這麼一否認,過去的記憶就當真能全部抹去一般。
我在暗地裡抽了抽嘴角,他這種小孩子脾氣的個性到底是怎麼養成的啊。
「你們可識得紫輝?」那女聲又問道,她思緒仿似有些混亂,就等著別人個她一個確認的答案。我道:「識得識得。」
石室中陰風一刮,有一點強光自地面冒了出來,我下意識的跑到初空身後躲著,探出個腦袋望著那方。
只見一個青衣女子驀地從地面中躥了出來,她搖搖晃晃的站在那方,眼神迷離的望著我與初空。
「你們識得紫輝。」
唔,我想,若我沒猜錯,這女子應當是只鬼魂吧,還是一隻三魂七魄殘缺不全,在世間飄蕩了許久的鬼魂。
換做平時我根本無需害怕這樣的鬼能傷害到我,奈何現在我有一副如此沒用的身體,只好躲在初空背後,緊緊拽了他的衣裳,問:「認識是認識,不過與他不太熟。」
初空聽了這話,回頭來看了我一眼,又扭過頭望向那女子:「你是誰?」
「我?」那女子晃晃悠悠的飄了一會兒,「我忘了,我只記得,我是紫輝的妻子,我在這裡等他。」
我呆了呆,猶記得第二世時紫輝那石頭妖佯裝深情男,以此來矇騙我一顆又傻又天真的少女心,沒想到,他居然是個有家室的人!
初空又回過頭來看了我一眼,這次帶著太過於幸災樂禍的眼神,我惱怒的一掐他的腰,初空反手將我的爪子逮住,又面不改色的轉過去問那女子道:「把我們拖到此處的可是你?」
「是……」
「為何?」
「你們……我覺得你們很危險。」她揉了揉腦袋,「有極大的危險……我是想殺了你們。結果不小心,把你們拖到這裡來了。」
初空又問道:「現在為何又不殺我們了?」
那女子迷茫的抬頭望了我我倆,然後敲了敲腦袋:「突然搞忘了。現在,又覺得你們不大危險了。」
我抽了抽嘴角,這姑娘是因為太笨了所以才被紫輝拋棄的吧。
她莫名的圍著石桌繞了幾圈,嘴裡喃喃自語的念叨著一些話,然後抬頭盯著我:「你說,你識得紫輝是吧?」
我往初空身後藏了藏,只露出眼睛盯著她,然後戒備的點了點頭。
那姑娘倏地一笑,宛如暖風之後春花開:「那,你能幫我把紫輝帶來麼?我想見見他。」
見她笑得那麼開心,我有些心軟得不敢開口,她如今失了肉身,魂魄殘敗,早就耽誤了輪回的時間,她入不了冥府,註定是個沒有來生的人,見了紫輝又能怎樣呢。
生死兩隔,他們緣分早已散了。
我沒答話,初空卻道:「幫你把他帶來了可有什麼好處?實話與你說吧,我背後這蠢貨沒心沒肺的計較不來得失,但小爺我心裡可是有一桿秤的,你那夫君紫輝可以說已經欠了我好多筆債,小爺正盤算著那日空下來了去找他討回來呢。現在還要幫他,呵,為何?」
我戳了戳初空,小聲道:「你能不能不要落井下石,玩小人陰謀玩得這麼開心?看見人家姑娘那個樣子,你居然也能開口敲詐!」
初空斜眼看我:「為什麼不能。」
那姑娘聽了初空這話,呆了一瞬,神情有些無措起來:「我……我不知道紫輝欠了你們什麼,可是可是我這裡沒有什麼可以幫他還債的……不然……我以身相許?」
不等初空開口,我一跳,生生從初空的背後跳到了他身前:「不行!」
聲音大得,連我自己都下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