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那些書收在箱子裡吧。」

小滿愣了愣:「二小姐這些是敬瀾少爺特意給您找來的,您不瞧嗎?」

青翎抿抿嘴:「不瞧。」

小滿道:「小姐也真是的,敬瀾少爺臨走那麼囑咐小姐給他去信,您嘴裡應著可一個字都沒寫,如今將瀾少爺巴巴的給您捎書,又捎了您愛吃的棗泥糕,怎麼瞧小姐的意思倒像惱他了似的,小姐莫不是因為三小姐遷怒敬瀾少爺吧,這不是活冤枉人嗎,敬瀾少爺遠在京城,哪會知道三小姐要爭他捎給您的東西呢。」

青翎也知道自己是遷怒,這也無可厚非不是嗎,畢竟青青是自己的家人,而陸敬瀾說是遠親,認真算起來八竿子也打不著,往後也沒什麼見面就機會了,日子長了誰還記得誰啊。

依著自己的心思,走就走了,身子既然康健了,還不趕緊讀他的聖人文章,等金榜題名之後,過他高官厚祿的日子去唄 ,偏給自己捎什麼東西啊,弄得自己跟青青姐妹失和,爹爹娘親傷心難過,究其原因不就是他這些東西嗎。

再說都是親戚,應酬著說的客氣話罷了,他怎麼還當真了,這不是沒事兒找事兒嗎。

小滿見她滿臉不歡喜,只得照著她的話把書收在了下頭的箱子裡,抬頭見青翎還在炕上撐著下巴不知想什麼呢,一臉鬱悶,忍不住道:「小姐別嫌小滿嘮叨,敬瀾少爺在咱家養病的時候,小姐跟他常在一處裡說話兒,比別人親近的多,如今這人才走了兩個月,小姐就這麼著,是不是有些太不近人情,再怎麼說也是親戚,若鬧的太僵了,往後還怎麼見面。」

青翎扭頭看向她:「你是夠嘮叨的了,就你知道人情,你怎麼不想想,他是陸家少爺,我是胡家小姐,我跟他即便是親戚,也是男女有別,他在這兒養病的時候是咱家的客,我上心些一個是替爹娘分憂,再有也是盡地主之誼,如今他回了京,還跟我有什麼關係,他託大哥給我捎東西無妨,若我給他寫信叫人知道成什麼了,有嘴巴壞心眼兒髒的,一頂私相授受的帽子扣下來,好聽嗎。」

小滿低下頭半天才道:「是小滿不知事兒,小姐責罰小滿吧。」

青翎嘆了口氣,戳了她的腦袋一下:「你這腦子裡能不能別總想著吃,也該長點兒心了。」

小滿嘟嘟嘴:「我是覺得敬瀾少爺對小姐……」

青翎臉色一沉:「還說,再說我可不敢要你了,明兒就把你交給翟婆婆發落。」

小滿嚇的臉都白了,忙擺手:「奴婢不說了,再不說了,奴婢去端茶……」扭頭跑了,跟有鬼在後頭攆她似的。

青翎不覺得自己這麼想有什麼不對,這裡可不是現代,隨著自己一天天長大,姑娘家的閨譽就越發要緊起來,自己可以不在乎,但還有姐姐,還有青青,還有娘親呢,只要自己是胡家的小姐,就不能太出格。

當然,幫爹算賬不算,本來就是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兒,反正自己閒著也是閒著,找點兒自己喜歡的事兒,日子也不會過的太無聊,真讓她跟大姐似的天天在哪兒做針線繡花,自己可沒那耐煩性。

針線繡花這些閒時做做,當個消遣還成,天天做還不悶死了,再說,大姐是準備她成親時用的東西呢,小到衣裳鞋襪,大到帳子被縟,甚至包袱皮兒都要繡上花兒,總之要做的針線多著呢,估摸著能一直做到大姐出嫁。

至於陸敬瀾,青翎一直覺得自己該跟他保持距離,這些世族門閥裡出來的人,骨子裡就覺得自己高人一等,即便陸敬瀾謙和,可陸家又不就他一個,他跟前兒那個小廝長壽就是例子,一個下人都透出對自己這個胡家小姐的輕視,可見陸家那些主子是什麼樣兒了。

即便表姨跟娘親是打小的手帕交,可一行一動裡不自覺的優越感,也能瞧得出來,當然,這也不能說是表姨刻意的,只要在陸家那樣的宅門裡待的日子長了,不知不覺就有了高人一等的想法與氣勢,尤其面對自己家這樣的親戚。

便是胡家家財萬貫,陸家人也不會拿眼角夾一下的,之所以讓陸敬瀾來胡家養病,一個信了是靈惠寺那和尚的話,再一個瞧的是娘親的出身,舅舅的臉面,要說胡家,只怕人家是死也瞧不上的。

這樣的世族之家,想想都叫人厭煩,青翎巴不得這輩子都別跟這樣的人家打交道才好,她就喜歡胡家的生活,爺爺慈祥有趣,父母恩愛專一,兄弟姐妹親善友愛,胡家比她知道的所有人家都有人情味,哪怕是村子裡的農戶也都是樸實良善的人家,比起京裡那些都快爛透了膛的世族強遠了。

自己做什麼要跟陸敬瀾套近乎,離得越遠越好,只是青翎沒想到自己剛說離得遠,就得去京裡了。

她娘是轉天跟她提的,說舅舅來信說想外甥女了,要接她去京裡住一陣子。

青翎如何不知道是因為青青,也覺著這樣或許是個解決之法,自己在家裡,姐妹之間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就算自己想避能避到那兒,因為周寶兒那件事,青青心裡是怨上自己了,如今一見自己就鬧彆扭,自己出去一陣,見不著了,沒準兒就想開了,便點頭應了。

翟氏卻有些不放心,囑咐她:「你舅舅雖疼你,你也別跟在家裡似的胡鬧,說話做事兒都留心些。」

青翎點頭。

翟氏又想起什麼:「你沒去過舅舅家,跟咱家不一樣,除了你舅母你舅舅還有幾房妾氏,你只依著你舅母,莫理會她們,省的惹出沒必要的麻煩來。」

青翎:「娘放心吧,我記下了。」

翟氏嘆了口氣:「娘也舍不得你自己去京裡,只是青青這丫頭如今越發不可理喻,若你們姐妹常見,不定又要鬧出什麼事兒來,你且出去避一避,讓娘開解開解她,娘知道你受了委屈,娘這心裡頭也不好過。」

青翎心裡一酸:「娘別這麼說,我比青青大,本來就該讓著她的,而且,翎兒早前常聽娘說起京裡的繁華熱鬧,一直想去見識見識呢,如今能去舅舅家住,正合了我的心思,高興還來不及呢,哪有什麼委屈啊,娘說過的那些小吃,什麼冰糖葫蘆,豆面糕兒,薑絲排叉,糖耳朵,還有哪個焦圈兒糖火燒,豌豆黃,芝麻團,散子麻花,對了還有薩其馬,艾窩窩……說著我都饞得慌。」

給青翎這麼一打岔,翟氏倒放下了心事,笑道:「你這丫頭倒真是好記性,我不過隨口一提的吃食,你就記住了,我那不過是跟你們說著玩的罷了。」

青翎還沒說什麼,小滿已經失望的道:「夫人說的這些都沒有嗎?」

翟氏:「有是有,只是我沒見過幾樣兒,要說吃,就更少了,也就奶娘偶爾出去給我帶個一兩樣兒,其他都是聽奶娘說的。」

小滿急忙去搖翟婆婆:「翟婆婆小姐剛說的這些吃食好不好吃?」

翟婆婆:「好吃好吃,別搖了,我這把老骨頭可禁不住你這麼搖晃,再搖非散架了不成。」

小滿急忙放開手,卻急不可待的問:「二小姐,那咱們什麼時候動身啊。」那急樣兒恨不能立馬就走才好。

翟婆婆道:「已經叫二斗捎了回信去,估摸這一兩天,舅爺就會派人來接了,一會兒回去趕緊收拾衣裳行李,這眼瞅就十一月了,京裡頭可冷,旁的好說衣裳可得帶些厚的,免得凍著了。」

小滿忙點頭應了。

青翎趁著這兩天把賬目仔細對好記清了,交給她爹。

兩日後翟家的管家翟普帶著倆僕婦來了,翟普跟翟婆婆一樣都是當初翟家的老人。

青翎大約聽奶娘提過一些翟家的事,當年外公獲罪入獄的當日,外婆就懸樑自盡了,僕人死的死散的散,偌大的一個侍郎府昨兒還是門庭若市車水馬龍,轉眼就七零八落,舅舅作為翟家的獨子被流放。

後管家翟普脫身之後,一路尋過去,遇故人相救主僕才得活命,翟婆婆隨著娘親跟爹爹成就了一番姻緣。

翟婆婆總說爹娘是前輩子的緣分,這一世才能結成夫妻,青翎想想也覺得有理,試想若外公當年並未獲罪,娘親還是侍郎府的千金小姐,只怕這輩子跟爹爹碰面的機會都沒有,更遑論夫妻了,有道是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對面不相逢,可見緣分這個東西還真是很奇妙。

翟普跟翟婆婆一樣對翟家恩重如山,故此翟氏姐弟都格外尊重,當成家裡的長輩一般,聽見信兒忙帶著青翎幾個迎了出來,就連青青都強喚了出來。

翟管家從馬車上一下來,就緊幾步要磕頭,老奴給小姐姑爺請安,翟氏忙叫丈夫攙起他,翟伯您這年紀也不小了,這些虛禮兒往後就免了吧。

青羽帶著弟妹上前見禮,翟管家瞧瞧這個看看那個一張臉笑成了菊花,這有一年不見了,瞧著都長高了一大截呢,話還沒落下,青翧的身子一竄就抱住了翟管家的大腿:「翟爺爺,翟爺爺,去年您來答應我的玩意兒,可忘了不曾?」

翟管家摸了摸他的頭:「沒忘沒忘。」說著從褡褳裡掏出一個陶球來,放到青翧手裡,攥著他的小手搖了搖,立馬就傳來嘩啦啦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