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8 章

「青青你怎麼來的?」青青極少出門,便出來不是跟著爹娘就是兄姐,何時見她自己出來過,況且,胡家村距離安平城雖不遠,到底也有段路,她一個小姑娘家,若出了什麼事兒怎麼得了。

青青咬了咬嘴唇:「家裡出了這麼大事兒,都瞞著我也還罷了,二姐明知明德……」說著有些害臊的低下頭,小臉有些紅,卻又抬起頭來:「他們都瞞著我也沒什麼,二姐怎也瞞我,若不是我覺著不對,逼著春分說了,這會兒還蒙在鼓裡呢,明德哥哥為我在牢裡受苦,我卻在家好吃好睡的,成什麼人了,是我讓春分找她兄弟趕了牛車來的,二姐別怪罪春分,不是她的錯。」

春分是胡家村的人,下頭有兩個兄弟,死了爹,一家三口子孤兒寡母的實在過不得,趕上胡家買丫頭,就把春分賣給了胡家,先是有口飽飯不至於餓死,也得幾個錢接濟家裡,加上春分娘勤快,紡線織布的換錢,這才勉強過來。

這幾年家裡兩個兄弟大了,賃了胡家的田種,有了收成,日子方漸漸寬裕起來,前幾個月剛聽春分說,跟鄰居幾家合著買了頭牛,往後耕地拉車也省了人力。

當時春分說的時候,青翎也聽了一耳朵,不想青青倒記下了,這時候求了春分去找她兄弟,虧她想出這個法子來,可見人逼急了,便青青這樣的老實人,也能想出辦法。

明德側頭瞧著青青,柔聲道:「大熱天的,你身子不好,不該這麼折騰,若是病了怎麼辦,你也不想想,我可是胡記當鋪的掌櫃,那些衙門裡的衙差哪個不是咱們鋪子裡的主顧,一見我去了,恨不能把我祖宗供著,你瞧瞧我,這幾天在牢裡頭倒養的胖了。」說著捏了捏自己的臉,沖青青綻開個大大的笑。

這不過是明德說來安慰青青的話,不捨她為自己擔心,偏偏他這幾天在牢裡,雖不缺吃喝,也沒挨打受屈,到底不比家裡,又是跟周寶兒打了一架進去的,身上衣裳灰撲撲的,袖子上扯了個大口子,前襟後背也破了,臉上蹭了些泥道子,頭髮更是亂蓬蓬,瞧著甚為憔悴,哪還有往常的精神勁兒,偏還逞能的說自己胖了,倒越發叫人心酸。

青青哪受得住,聽他一說,眼淚再也忍不得,啪嗒啪嗒落了下來,可把明德嚇壞了,忙伸手去想擦,到了腮邊兒方清醒過來,知道男女有別,忙又縮了回來,一疊聲道:「你,你可別哭,別哭啊,我說的是實話,真沒受委屈。」

他越這般說,青青哭的越厲害,兩人就在廊下一個哽咽哭泣,一個手足無措,竟連青翎等人也不管了。

青翎好氣又好笑,叫了週二狗來,預備熱水讓明德沐浴更衣,又遣了二斗家去送信兒,這丫頭不管不顧的跑出來,家裡還不知怎麼找呢。

一時熱水備好,青翎過去拉著青青:「別哭了,好在事兒都過去了,讓明德去洗個澡換身兒衣裳,也好吃飯。」

青青這才跟著青翎進了屋。

青羿拍了拍明德:「若不是出了這檔子事兒,還不知道青青的心意呢,你這番牢獄之災倒是因禍得福了,快去洗澡更衣吧,這身破破爛爛的,回頭青青瞧了又要發大水了,這女人一發大水可了不得,輕易剎不住,今年雨水多,不用你們添也夠了。」

明德給青羿說的有些臉紅,莫轉頭跑了。

青羿忍不住笑了起來,側頭看向敬瀾:「可見是福兮禍所依,禍兮福所倚,瞧著是件壞事兒,卻成就了他們倆,也算好事一樁了。」說著嘆了口氣:「仨妹子一轉眼都有主兒了,我這當了大舅哥反倒更不放心了,怕我妹子嫁過去受委屈,那邊兒的的舅母,這邊兒的姑父,一個比著一個糊塗,好容易青羽哪兒剛好了些,又該操心青青了,你說我是不是操心的命。」

敬瀾:「這話聽著偏心,翎兒難道不是你妹子?」

青羿笑了起來,瞥了他一眼:「你捨得讓翎兒丫頭受委屈,從今兒我就服了你,況且,便你捨得,誰有這個能耐,我倒不信了。」

敬瀾:「我是捨不得,田家那兒你不用操心,有姑姑在呢,姑姑又不糊塗,明德也不是長子,你們家也不指望他繼承什麼家產,往後跟田家關係不大,況且,就在岳父岳母跟前兒,還能讓青青收了委屈不成。」

青羿收了笑:「你這麼說,我倒有件事兒要問你了,你前頭那兩個哥哥可不是心眼大的,你們家老太爺跟表姨夫對你如此看重,不定那倆心裡怎麼嫉恨呢,不能對付你,等翎兒過門,不定就要為難新媳婦兒了。」

敬瀾:「你剛不還說沒人能讓翎兒受委屈嗎,這怎麼又擔心上了。」

青羿:「說是說,翎兒可是我嫡親的妹子,你家那個亂勁兒,我能不擔心,況,若是男人之間還罷了,婦人之間可是全套的手段,要多陰損有多陰損,我是怕你們陸家那些不省事兒的女人合起伙來使壞,翎兒便再聰明,雙拳難敵四手,說不準就給她們算計了去。」

敬瀾:「虧你是親哥,連自己妹子的性子都忘了,那些婦人不過都是蠢人,若聰明的消停些還好,若非來招惹翎兒,哪有她們的好兒,再有,正因上頭有兩位兄長,這管家的事兒無論如何也輪不到我們頭上,只管過我們小日子就是了,況,若會試中了,必要外放,在京裡也待不了幾日,不過年節兒的回去點點卯,管他怎麼亂呢,跟我們有什麼關係。」

青羿聽了不禁絕倒:「這麼些年我倒不知你是這樣的人,你們家老太爺,心心唸唸的盼著你振興陸家呢,對你那兩個兄長,極不待見,只當沒有一般,你倒想當甩手掌櫃,你們家老太爺若知道,不定氣成什麼樣兒呢,你莫忘了,你到底是陸家人,家族在後,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若陸家有什麼不好,難道你能獨善其身不成。」

陸敬瀾:「盛極必衰乃是常理,陸家到了如今,已成敗勢,說什麼振興家業,不過妄想,況,有族中那些紈褲子弟在,便振興了也只會是更大的禍。」

青羿:「這不像你,難道你能眼睜睜看著陸家敗落不成。」

敬瀾:「不破不立,置死地方能重生,這也是陸家唯一的路了。」

青羿疑惑的看著他,敬瀾笑了一聲:「不用想這些,到時自有計較。」

青羿失笑:「你倒是心大。」

兩個說著話兒,明德也收拾利落了,這宅子沒請廚子,倒是前頭鋪子裡有個善烹飪的夥計,週二狗叫他收拾了幾個菜,又去打了酒,一併送過來,也湊成了席。

都是自小玩大的,又在外頭,也沒那麼多規矩避諱,便都在一起,青羿敬瀾明德三人炕裡頭坐了,青翎青青在炕沿邊兒上,春分在下頭執壺布菜,一頓飯吃的其樂融融,沒提官司的事兒,只說些無關緊要的笑話兒。

一時飯畢,青翎見青青有些疲態,叫春分服侍著先去睡,青青瞧了明德一眼,想跟他說話,又有些害臊,白日裡那股子不管不顧的勇氣,這會兒落了下去,便不好意思再跟明德說什麼了。

不說心裡又不甘,磨蹭著不想走,眼睛一個勁兒往明德瞟,青翎不禁笑了起來:「甭瞧了,明兒叫明德送你家去,一路上隨你怎麼瞧,這會兒快去睡的好,女孩兒缺了覺,皮膚就粗了。」

青青一聽,緊張了起來,急忙摸了摸自己的臉,再也沒心思理會明德,忙忙的去了。

青羿傻眼:「你們女孩子還真是,剛還那般難捨難離的,這一說皮膚粗就跑了,至於這般愛美嗎。」

青翎:「女孩子哪有不愛美的,皮膚很重要好不好,難道大哥樂意娶一個皮膚粗長得醜的媳婦兒不成。」

青羿撓撓頭:「大哥的運氣不至於這麼背吧。」

青翎:「那可說不定,我聽見爹娘說咱胡家的長媳模樣兒其次,得挑賢惠的才好。」

青羿不免有些緊張:「你可聽說是誰家的姑娘了不?模樣如何?」

青翎見他緊張的樣兒,嗤一聲笑了:「我當大哥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呢,原來也惦記著娶媳婦兒呢。」

青羿俊臉一紅,瞥見敬瀾跟明德都在哪兒笑,不禁翻了白眼:「你們倆笑什麼,你們是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飢,你們還別笑,回頭我就跟爹娘說去,捨不得妹妹,再多留幾年,到時候看誰著急。」

兩人臉色均是一變,敬瀾暗暗拱了拱手,給青翎瞧見臉不禁紅了,咳嗽了一聲,方才說起官司的事兒,把周子生送閨女給何之守的事兒,跟明德說了,有心看他怎麼個立場。

明德哼了一聲:「周子生前頭串通恆通當給咱家沒少使絆子,什麼親戚,早就是對頭了,他捨得把自己閨女送給何之守做小,那是他自己的事兒,跟咱家什麼關係,我嫂子來求二姐,是她糊塗,她嫁的田家,就是田家的人,平日裡顧念娘家娘妹子,我大哥不言聲兒,我也管不著,卻求不到咱家頭上,天下人可憐人多了去了,憑什麼她來求就得幫,先頭我進大牢的時候怎不見她如此上心,若不是二姐想出這個主意,他爹會撤狀子嗎,落井下石,恨不能咱家家破人亡才稱了他的心,這樣人可憐什麼,憑什麼撤狀子,非告周家一個底兒掉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