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茵握著手機一路小跑出教室,路過九班時,幾個校霸熱情地跟她打招呼。
「半期考加油哦,大嫂!」
「大嫂加油,第一名我還押你。」
「這還用押嗎?第一名妥妥的。大嫂真給咱長臉。棒棒噠!」
……
『大嫂』這聲稱呼讓凌茵臉頰一熱,顧不得禮貌不禮貌,一言不發低著頭快跑開。一路跑到樓道口才放慢步伐,踩著台階朝天台走去。
心中百轉千回。
他們怎麼會突然喊她『大嫂』?他們以前也會與她開玩笑,但喊『大嫂』還是頭一回。
難道……
心裡的想法讓凌茵陡然止步。
她背靠著牆,感覺怦怦狂跳的心似被什麼東西劃了一下,忽然有種站不住的感覺。
---
天台。
教學樓不算高,一共只有六層。天台上放著不少廢舊課桌,桌腿因風吹日曬有點發黑,不過桌面上刷著磚紅色油漆,防水防曬,損壞並不嚴重。
陸邵東坐在課桌上,雙腿隨意分開,手裡拿著白綠相間的袋子,嘴角掛著招牌式的痞笑。
風迎面吹來,將耷拉在額前的細碎短髮輕輕吹起,他仰面望著朗朗晴空,心也與這天一樣萬里無雲。
英俊的臉廓上,寫滿了意氣風發。
他垂頭看一眼手機——
離短信發出去已經五分鐘。
應該快到了吧。
陸邵東握了握手機,想起剛才出來時,傅驍風擠眉弄眼賊笑的樣子。
「哎喲,這紙袋裡裝的什麼好東西,是要送給四眼的吧?啊不,以後可能要改叫『嫂子』了。」
有這麼明顯嗎?
抬手摸了摸臉,他記得自己出來時儘量藏著情緒。
可能已經藏不住了吧。
他在心裡低嘆一聲,兀自笑了起來。
風還在吹,等的人卻遲遲沒有來。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陸邵東有點坐不住了,一刻不離的盯著手機屏幕。
難道沒看到信息?
還是……看到了不想來?
要不再發一條?
剛要解鎖手機,忽然『叮咚』一聲,手機屏幕亮了起來。
——收到一條來自『小姑娘』的短信。
心裡的那根弦鬆了下來。
其實他本來想存『我的小姑娘』,但存完後良心有點不安,於是幾經斟酌後,把『我的』倆字刪掉了。
陸邵東嘴角一勾,大拇指輕輕劃開信息。
【小姑娘:在複習,去不了。】
信息彈出的那一刻,陸邵東彷彿被人當頭潑了一碰冷水,從頭到腳來了個透心涼。
飄在萬里晴空下的心,一下子跌入谷底。連刮過臉側的風,都帶了幾絲涼意。
---
凌茵發完信息後,感覺腿有點軟,又在牆上靠了幾分鐘,才緩步走回教室。
一上午心神不寧,周圍稍有風吹草動,便把手機拿出來看一眼。
來信息怕,不來信息也怕。
到課間時,她索性把手機關機,再也不用擔心有沒有信息。
心也跟著平靜了。
「去不去洗手間?」王嘉琳突然問。
凌茵搖搖頭:「不去。」去洗手間會路過九班,為了避免撞見他,她一上午都不敢喝水。
「那我去了。」王嘉琳嘀咕一句,搖頭晃腦地出門。
她總覺得凌茵上個課間出去又回來後,就開始有點怪。
……
九班。
傅驍風翹著二郎腿,目不轉睛的盯著陸邵東,百思不得其解。
這貨出去時明明興高采烈,跟去與情|人幽會似地,怎麼回來就變成面癱了?而且紙袋也原封不動的帶回來了。
沒見到人?
不應該呀,他明明看到四眼從教室外路過,應該有去赴約。
難道……被拒絕了?
這個想法讓傅驍風猛地坐直,瞳孔爭得老大,滿臉的不可思議。
嘖嘖,還真是一物降一物。
那麼多姑娘上趕著倒貼,這貨看都不看一眼,偏偏上趕著往不稀罕他的姑娘身上貼。
奇葩,兩個人都是奇葩。
傅驍風在心裡感嘆了一會兒,忽然瞟見王嘉琳從重點班走過來,連忙起身一個箭步衝過去:「先別走。」
「啊呀!」王嘉琳被突然衝出來的人嚇得驚叫一聲,邊拍胸口邊說:「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跟鬼似地突然飄過來啊?很嚇人的好不好。」
「別怕,有我在,鬼帶不走你。」傅驍風笑嘻嘻不正經地說。
王嘉琳臉一紅,佯怒道:「有什麼事?」
「也沒什麼大事……」傅驍風朝她身後張望幾眼,說:「四眼呢?沒跟你一起來?你們倆不是一直形影不離嗎?」
王嘉琳翻個白眼:「我去上廁所。」
「……」傅驍風囧了一下,手背擋在嘴邊清咳兩聲,又說:「她有沒有不對勁?比如——突然變得很安靜?」
「阿茵一直很安靜。」
「……」
「不過她今天確實有點反常,感覺心裡有事。」
「這就對了!」傅驍風打個響指,側開身讓王嘉琳過去,然後晃回教室。
兩個人都不對勁,肯定有一個被拒絕了。
用腳趾頭也能猜到,被拒絕的那一個是眼前這隻。
站在陸邵東跟前凝視半晌,傅驍風說道:「說不定她有什麼難言之隱,比如怕影響學習之類的。」
這個『她』指凌茵,兩人心知肚明。
陸邵東兩指夾著黑色簽字筆,在桌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眸光隨著簽字筆上下跳動,眼底波瀾不驚,讓人瞧不出半點端倪。
數秒後,被他夾在指間的筆忽然一頓,視線上移。
「什麼影響學習?」他問,目光裡似夾著冰。
傅驍風被他看得頭皮有點發麻,支支吾吾地說:「不就是……和你……那什麼嘛。」
「你這麼認為?」
「我猜想是。畢竟好學生學習壓力大,而且馬上又要半期考了,難免害怕被分心……」
---
凌茵一整天都躲著陸邵東,連中飯都沒有去食堂吃,拜託王嘉琳幫忙帶麵包和餅乾,自己則留在教室自習。
解了幾道題之後,估摸著他已經走了,便起身來到走廊上,遠遠朝隔壁班教室裡眺望。
——空無一人。
果然已經走了。
她大鬆一口氣,然後心事重重地走向洗手間,想起剛才出來前開機,並沒有收到短信。
他應該很生氣吧。
可是生氣也只能這樣了。
她害怕聽到自己無法回應的話——至少現在還無法回應。
……
從洗手間出來後,凌茵的心事更重了,不知不覺拐進教室,才發現裡面多了個人。
他半坐在最後一排的課桌上,兩腿交叉在身前,雙手抱胸,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眸光碰觸的瞬間,她直接呆掉了,杵在原地,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陸邵東冷冷地看著面前的人,她還跟之前一樣,斯斯文文的樣子,但眉宇間卻帶了點兒憂愁。
被拒絕的人是他,她憂愁個什麼勁?
他這麼憂愁還在擔心她會不會因早上的事而影響考試,也真是沒半點道理。
他上輩子絕對是挖了她家祖墳,這輩子才要這樣沒完沒了的還。
「你在害怕什麼?」他淡聲問。
原來他知道她在害怕……
凌茵心虛地低下頭,不敢與他對視,視線在地上亂瞟,腦子裡滿滿的全是——萬一他說出來了怎麼辦?
接受?
拒絕?
想不清楚……
教室裡靜得出奇。
兩人各懷心思,相對無言許久。
久到凌茵有些站不住了的時候,餘光忽然瞟到他向她走來。
她本能地往後退,他卻沒有因此而停下,直接將她一路逼到牆角。
「你——」
溫熱的氣息撲面而來,停在面前兩公分處。
凌茵彷彿能聽到自己的心跳,宛若擂鼓,腦中陣陣空白,抓不住一個字。
她背貼牆面,視線落在腳尖,心裡的感覺很複雜,有緊張,有害怕,同時也有點……
「你這麼害怕——」
他忽然開口。
低低沉沉地聲音環繞在空蕩蕩的教室裡,緊隨而至的後半句如驚雷般闖入她的腦海中——
「我向你表白?」
轟隆一聲,炸開。
世界卻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