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茵踩著上課鈴聲一路小跑回教室，坐定之後又懊惱起來。
不就是誤會了麼？她這麼沮喪做什麼？
又不是告白被拒絕……
甩甩頭，凌茵翻開書，準備上課。
「阿茵，放學後有空嗎？」王嘉琳忽然低聲問。
她一怔，「有什麼事嗎？」
「傅驍風讓我列個零食清單，方便他週末提前採購帶上山，所以我想約你和周雲漾放學後一起去超市，把大家想吃的東西記下來。」
「噢……」
去超市的話，就不用和陸邵東一起回家了。
凌茵點點頭：「好。」
雖然他並不知道她誤會了，但一想到剛才情緒那樣失控，就尷尬得無以復加，完全不敢面對他。
---
陸邵東回到教室時，傅驍風正在給大家洗腦。
「……老王快被隔壁班班主任歧視死了，咱們這次期末考要好好努力，爭取逆襲，給老王爭一口氣。」
班主任姓王，所以大家平時喜歡喊他『老王』以示親切。
校霸們一聽傅驍風說要逆襲，都樂了。
「風哥，你不是開玩笑吧？咱們幾個人的總分加起來，還比不上隔壁一個人的，這咋逆襲啊？隔壁班的平均分次次都是年級第一，咱們班次次都是倒數第一，這差距可不只一分兩分。」
「誰說要跟重點班比了？不跟他們比。我們只跟倒數第二名比，超越倒數第二名，就是我們此次期末考的小目標。」
「……」
眾校霸很無語。
從倒數第一升到倒數第二，這也算逆襲？
志向能不能稍微遠大一點？
「東哥回來了。」有人忽然喊一聲。
眾人紛紛看過去——
老大的心情看起來很一般。
傅驍風見好友回來，一個立定跳遠躍下講台，然後小跑過去，說：「你幹嘛去了？錯過了我的精彩演講。」
陸邵東沒有接話，一屁股坐回座位，兩條大長腿隨意落在課桌旁，抽出一本書往桌上一拍，發出『啪』地一聲響，然後一邊翻書一邊淡淡地說道：「上課。」
眾人紛紛轉回去，端端正正地坐好。
教室裡安靜數秒，接著——
「這節什麼課啊？」
「語文吧？」
「不是，化學。」
「那化學老師怎麼還不來？」
「化學老師好像有事請假了，老王一會兒應該會來吧。」
「別說話，做題。」
……
沒一會兒，教室裡重新安靜下來。眾人皆有模有樣的埋頭學習。
九班班主任走到門口時，差點以為進錯了教室，驚詫之餘勝感欣慰。下午第三節課時，他又悄悄在教室後門口觀察，發現課堂紀律史無前例的好，心中頓時百感交集。
這群調戲搗蛋，終於開始懂事了。
他甚是滿意地點點頭，然後轉身離開。
陸邵東餘光瞟到後門口的人影消失，嘴角一扯，想起上午聽傅驍風在電話裡說得那番話——
「老王太給力了，為了給你爭一口氣，當面跟隔壁班班主任撕逼。雖然沒有撕贏，不過他好像對你很有信心，篤定你期末考一定能夠考好。」
對他這麼有信心？
陸邵東兀自哼笑一聲，繼續記筆記。
一節課很快過去，下課鈴一響，教室裡又熱鬧起來。
陸邵東手指一轉將黑色簽字筆倒過來，用筆桿敲敲傅驍風的課桌，問：「你上午說布什麼景？」
傅驍風微楞，隨即揚起一個得意的笑，不答反問：「你不是說不用嗎？」
「算了。」
「……」
有求於人還這麼高冷。
傅驍風翻個白眼，接著笑嘻嘻說：「這麼大的事，怎麼能算了呢？我有好多創意，回頭咱倆選個最優方案，爭取讓你一次成功。」
陸邵東嘴角一撇，算是同意了。
「叮咚——」
手機忽然響起。
「誰啊？」傅驍風特八卦地伸長脖子偷看，一眼瞟到屏幕上的『小姑娘』三個字。
可真肉麻。
「我出去吹吹風。」他非常識趣地走開，快被自己的善解人意感動哭了。
陸邵東勾著嘴角哼了哼，等人走遠，才滑開短信——
【小姑娘：我今天放學後要和王嘉琳去超市，不一起回去了。】
嘴角的弧度僵了一下，接著恢復如初。
側頭，將站在走廊上吹風的人召喚回來——
「你那個小胖妞，放學後要去超市？」
---
下午六點準時放學。
「阿茵，走吧。」王嘉琳背上書包，喊一聲凌茵，又拍拍前桌周雲漾的肩，「你也一起吧？」
周雲漾點頭：「嗯，一起。去哪家超市？」
「中心城，選完零食，還能順便在那裡逛逛。」王嘉琳瞇眼笑，然後看向一直低頭看手機的好友，「看什麼？這麼專注。」
凌茵慌忙鎖屏，將手機放進書包：「沒什麼，走吧。」
「出發！」王嘉琳走在最前面，興致勃勃，邊走邊說：「阿茵，一會兒陸邵東會送你去中心城嗎？還是我來載你？」
「嗯？」
「你沒騎車呀！」
「噢。對……」
最近一直是陸邵東接送她上學，所以沒有騎車。
「他應該不會送我。」凌茵輕聲說。
畢竟直到放學，她都沒有收到他的回覆……
路過九班時，用餘光瞟向教室後排——
沒有一個人。
果然已經走了。
收回視線，凌茵感覺心裡有點堵。
可是——
明明是因為怕見到他尷尬，才特意借去超市為由躲開他，為什麼此時見不到人，卻並沒有感到輕鬆？
反而還有點失落……
……
三人很快走出教學樓。
凌茵還在與心裡那股子情緒糾結。
為什麼不回短信？
不想回？還是……無話可說？
以前他至少會回一個『好』或者『嗯』，表示知道了……
越想，心裡越堵。
腦中不禁又浮現出今天上午在天台時的情形。
難道……他猜到了她的心思……所以故意疏遠？
這個想法讓凌茵的心底頓時湧現一股冷意，直衝大腦。
「咦？那不是傅驍風嗎？」王嘉琳忽然在身旁說。
來不及壓下胸中的情緒，凌茵下意識地抬起頭——不期然對上一雙熟悉的桃花眼。
——他還沒走？
……
傅驍風看看對面的小仙女，再看看自家兄弟，頓時恍然大悟。
難怪這貨對姑娘們挑零食這種事也要摻和一腳，原來是在鬧彆扭啊！
他瞭然地笑笑，然後對電燈泡之一說：「喂，小胖妞，還不快過來？」
「過去幹嘛？你自己沒長腿啊！」王嘉琳沒好氣地說，人卻朝他走去。
傅驍風拍拍車後座：「你不是要去超市嗎？我送你。」
「真的嗎？！」王嘉琳圓溜溜的大眼睛頓時亮了起來，隨後喪著臉又搖搖頭：「還是算了。我要把車騎回去，不然明天早上沒辦法上學。」
「這算什麼問題，我明天早上接你上學不就行了？」
「你要接我上學？」
王嘉琳瞪大眼，耳根隱隱發熱。她一直很羨慕凌茵每天都有陸邵東接送，也在心裡期待過傅驍風有一天，能像陸邵東對凌茵那樣，對她好。
沒想到……成真了……
「那麼驚訝幹嘛？我本來就是個特別紳士的人。」傅驍風眉毛一挑，「還不快上車？」
「噢。」
王嘉琳低著頭爬上後座，嘴邊咬著笑。
傅驍風哼哼地笑幾聲，對左右倆好友說：「我先走一步，你們快點跟上。」
「喂，你等等……」石宇大叫，但傅驍風壓根不理他，油門一加騎得飛快。
石宇：……
呆愣幾秒，他拿手機給周雲漾發一條微信：
【我明天也接你上學。】
然後偷瞄她的反應。
只見她對著手機笑了一下，然後開始打字，接著收起手機，走過來。
他連忙轉過身，這時手機收到她的回覆。
【周雲漾：好。】
同意了！
石宇對著手機嘿嘿地笑，等人坐定後，也騎著機車走了。
停車場內頓時只剩凌茵和陸邵東兩人。
凌茵頭微低，心情比之前好一些了。
原來他並沒有無視她的短信。
應該……也沒有猜到她的心思吧？
但願……
「再不上車就跟不上了。」
噙著笑意的聲音忽然從前方傳來。
她稍楞，接著點點頭，默默地爬上後座。
陸邵東等啊等，等得黃花菜都涼了，也沒等到小姑娘抱他的腰。
果然不高興了啊——
---
不一會兒，三路人馬在中心城匯合。
「我們兵分三路，大家記錄好要買的東西，最後交給我彙總。」傅驍風說。
王嘉琳：「為什麼不大家一起逛？反正零食區就那麼點地方。」
「沒有為什麼。走。」
傅驍風大手一揮，二話不說，將人拖走。
王嘉琳：……
這傢伙是野蠻人嗎？每次都這麼暴力……
傅驍風和王嘉琳走後，石宇和周雲漾也進入賣場，邊挑零食邊用手機交流意見。
凌茵瞟一眼身旁的人，見他推著購物車，一副準備就緒的樣子，便默默地走向零食區。
陸邵東：……
連話都不願意跟他講了？
看來不止是一點點生氣啊。
得好好哄哄才行。
他連忙大步追過去，側頭笑瞇瞇看向她，說：「喜歡吃什麼？隨便挑。」
凌茵瞥他一眼：「今天只是記錄，不需要購物車。」
「他們記錄，我們購物。」
「……」
「喜歡吃什麼？蜜餞？乾果？還是肉脯？」
陸邵東邊走邊說，身體微弓，臉上陪著笑。
凌茵心裡的情緒在停車場時就消退了一半，此時見他這麼刻意的討好，不禁笑了起來。
「你幹嘛啊？」她看他一眼，然後轉頭掃視貨架，嘴角微微勾起。
終於笑了。
陸邵東被她的笑容感染，嘴角的弧度越揚越高，手臂從她身後繞過去，在貨架上取一袋牛肉乾，繞到她眼前晃兩晃，問：「喜歡嗎？」
這個動作曖昧至極。
凌茵整個人被他圈在懷裡，有一瞬的恍惚，差點以為他問的是——
喜不喜歡被他摟在懷裡。
一顆心又開始亂撞。
「喜歡。」她低聲說，視線在貨架上亂晃。
陸邵東沒注意到懷中人的異樣，將牛肉乾扔進購物車，接連又隨便拿了幾樣零食，答案全是『喜歡』。
「真喜歡還是假喜歡？」他晃晃手裡的辣條。
他記得她不喜歡吃辣。
凌茵被週身的男性氣息弄得心神不寧，哪裡還有心思管零食，此時被他一問，窘迫不已。
她懊惱地擰了擰眉，正要回答，卻聽他意味深長地說——
「喜歡辣條，還是喜歡……」
「辣條！」
她忙不迭打斷，頭低到最底，臉頰有點燙。
「哦……」陸邵東將辣條扔進購物車，嘀咕道：「我還以為你會選泡椒鳳爪。」
泡椒鳳爪……
原來後面那個選項是泡椒鳳爪。
她還以為……
凌茵額上兩撇淡眉越擰越高，有那麼一秒，想把他的爪子剁下來做成泡椒味。
一口氣憋到胸口，她快步走出他的『包圍圈』，在貨架上一陣狂拿，也不管喜歡不喜歡。
「好了。」她望著購物車裡堆積如山的零食，滿意地說。
陸邵東：……
怎麼看都是敷衍的成分多一點。
她這是逛得不耐煩了？
為什麼他還挺享受？
陸邵東不解地挑挑眉，然後點頭：「行，那去結賬。」
幾分鐘後，兩人來到收銀台。工作日的超市裡人並不多，收銀台也一樣。
結完賬後，陸邵東拍下小票清單，發到微信群裡。
【@傅驍風，週六就按這個清單買，辣的不要。】
然後收起手機，問身旁的人：「想不想喝點什麼？」
凌茵左右瞧瞧，最後將視線定格在一家甜品站。
陸邵東循著視線看過去，然後笑問：「冰淇淋？」
「嗯……」
「等著。」
他將零食放到旁邊的長椅上，示意她坐下來等，然後走向甜品站。
「香草味……」
身後忽然傳來猶猶豫豫地聲音，帶著點兒小彆扭。
他忍不住笑出了聲：「哈哈。好。」
原來冰淇淋才是哄女生的神器？
……
陸邵東不知道哪一種是香草味，視線在冰淇淋櫃裡尋一圈，直接對店員說：「一個香草冰淇淋。」
與此同時，另一個糯糯的聲音也響起：「我要一個香草冰淇淋。」
店員看一眼貨櫃：「只剩一個了。要不您換一種口味？」
這話是對陸邵東說的。
「我先來的。」他表情淡淡，陳述事實。
店員：「對，確實是您先來的，可這個小朋友……」
「大人就不要跟小朋友搶冰淇淋了。」糯糯的聲音再次響起。
陸邵東垂眼，對上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
僵持數秒，他蹲下身平視小女孩，然後指向不遠處，一臉和藹可親：「你看到坐在那邊的那個姐姐了嗎？」
小女孩扭頭看去，點點頭。
「漂亮嗎？」
點頭。
「這個冰淇淋是買給她的，她也是我們家的小朋友，你不要跟她爭。」
店員：「……」
小女孩一臉懵懵噠，水靈靈的大眼睛眨巴眨巴。覺得這個大人在欺騙她。
「這個冰淇淋雖然不能讓給你，不過我可以請你吃一個其他口味的冰淇淋。」
「我要草莓味！」
「……」
剛才堅持跟他搶香草味的原則呢？
冰淇淋對女生的殺傷力果然都一樣，不管是七歲還是十七歲。
「不過你要幫我一個忙。」他又說。
點頭。
「再來一個草莓味。」他朝店員特爽快地說，然後對小女孩小聲交代幾句。
小女孩乖巧地點點頭，轉過身，小短腿跑得飛快。
陸邵東滿意地勾著唇起身，雙手抄進校服褲兜，時不時側頭瞟一眼，觀察長椅上的人的動靜。
只見她聽完小女孩的話，先是一愣，接著朝他看過來。
他連忙側回身，幾秒後，再瞟一眼。
她在低頭笑。
——那種能甜進他心裡的笑。
「香草冰淇淋好了。」店員忽然說。
陸邵東回神：「謝謝。草莓味的給剛才那個小女孩」
說完，大步流星走向長椅，坐下。
「剛才那個小女孩跟你說什麼？笑得這麼開心。」他將冰淇淋遞給她，明知故問。
凌茵著他一眼，然後啃一口冰淇淋，繼續笑。
小女孩說——
姐姐，那邊那個哥哥讓我告訴你，你很漂亮。他還讓我不要告訴你，是他讓我說的。
這個人……
凌茵垂下頭，臉上的笑收了又放，放了又收。
默默地吃完冰淇淋，她想去洗手，剛要起身，卻被他按回去。
「想要什麼？我來幫你。」
「……我要去洗手間。」
「……」
陸邵東尬笑：「這個幫不了。除此之外，有什麼需要，儘管說。」
「噢。」
凌茵起身，靜默幾秒，重新坐下，側身面向他，問：「你今天怎麼了？」
「嗯？」
「送我來超市，給我買零食、買冰淇淋，還有……」
讓小女孩來誇她。
她早就覺得他今天不太對勁，現在越想越不對勁。
「你到底想幹什麼？」她又問。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
然後，她看見他嘴角輕勾，眉眼深邃，漆黑的眸子彷彿能將人的魂魄勾走。
她心中一慌，剛想作罷，卻聽他認真地說出三個字——
「想哄你。」
什麼？
她一愣，隨即感覺心湖轟隆一聲，炸起千層浪。
彷彿剛才那個冰淇淋裡的糖，在血液裡又滾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