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原轉頭看了她一眼:「在你眼裡,「好」的定義是什麼?」
陸微微想了想答道:「我的定義不等於你的定義,好不好是很主觀的,你覺得好就是好了。」
宋原說:「我覺得生活過得充實,讓罪犯得到懲罰,就是好,你覺得被愛包圍才是好。我們價值觀不同,對好的定義也不一樣,在我而言就是好,對你來說可能就是不好。我眼裡的好不等於你眼裡的好,那你問這個問題有什麼意義嗎?」
陸微微被他繞進去了,他成功完美地避開了答案。她把頭往後一靠:「算了,我不問了。」
到達盛海藍郡門口,陸微微下了車,正打算拜拜。宋原也下了車。他轉著車鑰匙:「我送你上去。」
陸微微笑得像朵花一樣:「好啊。」
宋原又說了一句:「我們聚會到深夜,我有責任把你安全送到家。」
陸微微:「……」抬頭看了眼天,才九點半哪裡是深夜了。好吧,她不介意。她能感覺到他冷硬的外表下包裹的一顆關切的心。
從小區門口走到住處需要五分鍾,兩人步行往裡走,小區的綠化做得很好,即使是深冬,四周還是一片蓊蓊鬱郁。
陸微微剛從暖氣十足的車裡出來感覺有些冷,嗯,省城的冬天真的好冷。
宋原問:「你自己在家嗎?」
陸微微:「凱凱也在。」
宋原便不問了。
陸微微走到電梯口,本以為宋原會離開,沒想到他又跟著上了電梯。陸微微笑:「你還送?」故意調侃他,「你的責任已經盡到了,走吧。」
宋原說:「忘了你們小區前幾天剛發生的碎屍案了嗎?」
陸微微瞪他:「你少嚇唬我!我才不怕。」
是不怕,但肯定會被勾起傷心的往事。宋原什麼也沒說,電梯直到30層。
陸微微心想人家都送她到門口了,不請人家進來好像說不過去,她巴住電梯,「你要不要進來坐坐?」
「不了。」
陸微微鬆了手,眼看電梯門即將合上,她突然反身擋在電梯門口,動作那叫一個快准穩。
宋原揚眉:「看來這幾年功夫沒有白學啊。」
陸微微笑著說:「我再送你下去吧?」
宋原:「……」那他送她上來又還有什麼意義?
「哈哈開個玩笑。」陸微微說,「我就是想說,我知道,你還是很關心我的。明天見。」
陸微微正說著話呢,身後突然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姐,你擋著電梯門口幹什麼?電梯又不是咱家的。」剛才坐在客廳沙發看電視的陸凱聽到樓道里有說話聲,聽著像姐姐,可等了一會兒也沒見人進來,他好奇便出來看了看。
陸微微忙收回手,電梯門迅速地合上,不過陸凱還是從短暫的縫隙裡看到了宋原。
陸微微率先進了門,在玄關處換了鞋,脫了羽絨服,往沙發上一坐。
陸凱一言不發地跟在身後,「姐,這到底怎麼回事?宋原為什麼會送你回家?你參加同學聚會他送你回來?」
陸微微樂了:「你傻呀,我跟他又不是同學,我參加同學聚會跟他有什麼關係?」
陸凱是既糊塗了,忙問:「那是怎麼回事?」
陸微微盤起腿:「我們是同事啊。一個辦公室的新同事。」
陸凱信她才有鬼:「哦,省廳那麼大,那麼多辦公樓,那麼多部門,你倆就那麼有緣又碰到一起了?」
陸微微:「你懂什麼。我是學偵查的,當然要進刑偵總隊,宋原的專業屬於刑事科學技術,從大的方向來說,我們都屬於刑偵,在一個部門很正常啊。」
陸凱不信:「那就剛好分到一個部門?」
陸微微說:「當然是我的導師極力舉薦我啊。而且我協助破案有功,省廳的領導們也覺得我可以勝任這份工作。所以就……嗯,你懂的。」
陸凱想了下問:「你想和他復合?」
「暫時還沒想到這方面去。只是見到他就不由自主地想靠近。」畢竟他們談戀愛的那兩年也是聚少離多啊,相處的時間太少了。
陸凱受不了姐姐這副沒出息的樣,「說得這麼委婉,其實心裡還是唸著他。天底下的男人又不是死絕了。」
在陸凱眼裡,不管陸微微是對是錯,他永遠是支持姐姐的。
陸微微上了一星期的班,這周過得可以說是很清閒,除了處理一些日常的行政事務外就是看看一些案件。
「原來省廳的工作這麼清閒。」陸微微伸了下懶腰,心頭一時有些惆悵,她當初和宋原分手的原因之一就是他工作太忙沒時間陪她,如果他當初一畢業就進省廳,兩人是不是就不會分手?可他似乎從未因為工作為她妥協過。
周楊聞言說:「是不是覺得英雄無用武之地?」
陸微微搖頭:「沒有。清閒了才好呢,我們工作清閒從側面反應了社會趨於穩定,人民幸福指數越來越高。」
周楊搖頭:「盡想好事了,我跟你說你來的這幾天是老天爺給面子,先讓你清閒幾天適應一下環境,再過幾天你看看,保準忙得你腳不沾地。」
陸微微笑笑。
半夜,陸微微睡得正香,刺耳的電話鈴聲突然響起來,父母死後,她睡眠一向淺,而且極不踏實,稍微有點動靜就會驚醒,更何況是這麼刺耳的鈴聲了。陸微微看了眼來電顯示,是宋原。
她按下接通:「喂?」
宋原的聲音在黑夜中無比清晰:「南臨縣發生了一起命案。五分鍾後我到你家樓下,你穿好衣服下來。」
陸微微:「哦。」
屏幕刺得人睜不開眼,此刻是凌晨五點。陸微微迷糊著一邊穿衣服一邊抱怨周楊這個烏鴉嘴,她匆匆洗了臉刷了牙,打開門一股刺骨的寒風攜著冰雪撲面而來。
陸微微縮了縮脖子,若不是出門,她都不知道外面下雪了,瞧這厚厚的積雪,雪應該下了有一陣子了,極低的氣溫包裹在周身,在這冰天雪地的深夜裡從溫暖的被窩裡爬出來豈是酸爽可以形容。陸微微裹得跟粽子一樣,跑到樓下時剛好看到宋原的車駛過來。
上了車,陸微微開門見山問宋原:「什麼案子啊?」
宋原:「到了就知道了。」
陸微微這才發現車裡除了司機外,周楊,宋原,還有一個陌生人。
周楊主動介紹說:「這是劉敏知,他是做現場痕跡檢驗的。」
陸微劉敏知笑了笑:「你好。」
劉敏知點頭:「你好。」
南臨縣距離容城只有40分鍾的車程。雪天路滑,車開得特別慢,一行人抵達時已經是清晨六點多。南臨縣是個小縣城,經濟並不發達,縣城也有些破舊。此刻天還很黑,路上行人很少,案發現場三三兩兩地聚著十幾位民眾。
當地的民警早就拉起了警戒帶,宋原走過去,只見警戒帶中心的地上躺著一具半/裸的女屍,她只穿著紅色褲,衣服鞋子還有包包胡亂地扔在身體一側,整個身體呈側臥位,四肢微微蜷縮著,全身皮膚慘白得沒有一絲血色,彷彿與身下的雪融為一體。四肢以及腰部已經形成鮮紅色的屍斑。全身上下還有多處凍傷。
當地的民警小趙走過來介紹情況:「凌晨四點半左右,對面的早餐店老闆準備營業,發現馬路中央有一大塊凸起,走進一看才發現是具女屍,他第一時間報了案。我就趕快過來了,發現這女子半/裸,估計是生前曾遭受過性/侵。」
陸微微說:「死者半/裸不代表遭受過性/侵,因為人在凍死前,中樞神經系統被抑制,全身呈麻痺狀態,體溫雖然在逐漸下降,體溫調節中樞卻發出錯誤的信號使人產生溫暖的錯覺,叫做「反常熱感覺」,人在這種意識的支配下往往會反常地脫去自己的衣物。」
這時,宋原帶上手套蹲了下來,開始進行簡單的屍表檢驗。他摸了摸死者的關節,又檢查了下死者的眼瞼,說:「死者全身僵直,屍僵已經完全形成,死亡最起碼4小時以上,這樣低溫惡劣的環境對死亡時間的判斷影響很大,具體的情況還得抬回解剖室做進一步的檢查。」
所謂的屍僵,人死之後,全身肌肉會放緩,這個時間段死者的各個關節很容易彎曲,死亡2—3小時後全身肌肉逐漸變得堅硬,很難進行彎曲。這種現象就是屍僵。
小趙看了微微一眼,問周楊:「這是誰啊?以前怎麼沒見過。」
周楊說:「新人陸微微。」努了下嘴,「漂亮吧?」
小笑而不答,他走過去朝陸微微點了點頭,「你好。」
陸微微:「你好。」
周楊說:「微微,你對法醫學還有研究?」
陸微微揚眉:「那當然,我上學時有選修法醫學。」
寒暄了幾句。小趙說:「我看現場還以為是強/姦殺人案呢,這兩天氣溫驟降,半夜又下了大雪,死者很有可能是被凍死的。」
「不是凍死的。」宋原突然說。
陸微微:「有什麼依據嗎?」
宋原抬頭看她一眼說:「你剛才不是說人在凍死前會產生「反常熱感覺」嗎?因為凍死者錯誤的以為自己處在溫暖之中,往往會面帶笑容,但你看看死者是怎樣的狀態,口唇微張,顏面部發紺腫脹,指甲青紫。」頓了頓,又補充一句,「還有,如果是凍死的話,死者的陰莖、陰囊、陰唇及乳頭會縮小。死者的這些部位並沒有明顯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