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微微提前坐上車,扯過安全帶扣上,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又解開安全帶。
這時,宋原正好上了車,陸微微興奮地說:「宋原,你看看這個安全帶扣,方形的,像不像死者腰部的那個方形印記?」
宋原低下頭看了看,露出微笑:「還真是。」
「所以死者是在車裡遇害的?」
宋原沉思片刻,讓安全帶扣抵在自己的腰部,身體放鬆地往後一靠,對微微說,「來,我們來還原一下現場,你掐住我的脖子,整個身體使勁壓過來……」
「真的要試?」陸微微撲上去,雙手掐住宋原的脖子,雙手施力的同時,身體也用力壓制住他。兩人上半身貼得嚴絲合縫,她的胸部緊緊貼著他。宋原目光微微向上,就能看到她濃密的睫毛、挺翹的鼻尖,白皙泛紅的臉,看得出來她是真用了力。
作為受害者的宋原盯著陸微微,眼裡帶笑。
陸微微氣得捶了他一下:「你倒是配合我一下,表現出受害者的樣子啊。還有,受害者都不掙扎嗎?」
宋原屈指彈了下安全帶說:「不好意思,這樣曖昧的姿勢,我沒辦法表現出受害者的模樣。」明明就是受益者。
陸微微笑罵:「你腦子裡都在想些什麼啊。」她坐了回去,調整好坐姿,「那換你來。」
話音剛落,宋原的手就移到了微微的脖子上,這麼纖細的脖頸,他兩手環住還有剩餘,他傾身,大半個身子都壓在她身上,垂下的目光裡暖意融融。陸微微的臉不可抑制地紅了。
正在這時,上廁所回來的周楊拉開車門,猝不及防地看到這一幕,捂著眼睛往後退,嘴裡直呼辣眼睛。
陸微微囧,要知道,他們的初衷真的是純潔的。
周楊回到車上,從後視鏡裡看了看道貌岸然的宋處長,又看了看正襟危坐的陸微微,打趣:「老大,我以後再跟著你們是不是不太方便?」他都快修練車萬年燈泡了。
宋原舒服地靠在椅背上,語聲輕淡:「你想多了。」
陸微微忙解釋:「我們剛才是在還原兇殺現場,確定了死者是在車裡被害的,她腰部的方形印記就是車上的安全帶扣所形成的。」
周楊低頭看了看安全帶扣:「還真是啊。凶手在車裡殺人,凶手難道是出租車司機?」因為最近出租車司機性侵、殺害顧客的案子還蠻多的,他不由就想到了出租車司機。
宋原道:「碎屍案一般都是熟人作案。因為凶手和死者有極為密切的聯繫,受害人一旦死亡,首當其衝的懷疑對象就是凶手,他不得已只能分屍、拋屍、藏匿,讓所有人都找不到屍體,讓警方無法確定死者身份。就像上次的謝明潔一案,我們確定了死者的身份後,懷疑對象就只有她的男朋友和同父異母兄長。」
周楊哦了一聲:「那本案也是熟人作案了。」
宋原:「目前傾向於這個。」
多虧於現在的高科技,圈定了死者的年齡和身高後,再將死者的DNA輸入失蹤人口庫進行比對,不到半天的時間,死者的身份已經確定下來。
死者賈夢紅,27歲,大明市人,失蹤時間7月18日。
專案組對賈夢紅的家庭關係和社會關係連夜展開了調查。賈夢紅是個家庭主婦,社交圈比較窄,家境中等,長相中等,不功不過地過著,沒有什麼仇家。唯一令人詬病的就是她婚內出軌,她的丈夫謝偉強得知後堅決要離婚,但兩人因為在財產分配問題上無法達成協議,謝偉強起訴至法院,法院還未開庭。
謝偉強是警方第一個懷疑的人。
大明市公安局連夜提審了謝偉強。
謝偉強得知老婆死後,而且還是被分屍的,神情萬分驚恐,驚恐過後,又明顯地鬆了口氣,這下沒人和他搶家產了,而且他們還沒離婚,查出凶手後,他說不定還能獲取賠償,他定了定心神,說:「我和我老婆分居都一個多月了,這一個月連面都沒見過,就連她失蹤我也是聽我岳母說的,我還以為她跟情夫跑了呢。」
審訊謝偉強的同時,宋原檢查了謝偉強的車,他車上安全扣的形狀根賈夢紅腰部的痕跡不符。
宋原又檢查了謝偉強的家,他家中的地磚跟賈夢紅背部的形狀也不符。
基本已經排除了嫌疑。
放走謝偉強後,警方又提審了賈夢紅的情夫王雲江。賈夢紅鬧婚變後,和情夫也鬧僵了,他也有殺人動機。
王雲江長得高大白淨,跟黑不溜秋其貌不揚的謝偉強比起來,簡直是天仙下凡,也難怪賈夢紅要出軌了。就是王雲江似乎有些膽小,被警方帶進來後一直坐立不安。他的種種表現反倒被警方認為是畏罪心理。
王雲江在聽到賈夢紅被分屍後,整個人都不好了,結結巴巴地重複了一句:「分屍?是誰這麼殘忍?」
民警沒答,問道:「7月18日那天你在幹什麼?」
王雲江一顫:「你們在懷疑我?」他大喊冤枉,「我沒殺人啊,我殺她幹什麼?殺她對我有啥好處?你、你們可不能冤枉好人!」
民警說:「你乖乖說實話,沒有人會冤枉你。」
「我……」王雲江正要答,身後的門突然響了,在這靜謐壓抑的審訊室內有些壓抑,王雲江騰地站起來,一下子磕到審訊椅前的木板上,重重跌坐了回去。
天光透進幽暗的審訊室,陸微微走進來,悄悄合上了門,手裡還拿著警棍。
王雲江被嚇得不輕,揉揉膝蓋:「你、你們這是要幹嘛?」
陸微微把警棍往桌子上隨意一放,心平氣和地坐下來:「不用在意我,你繼續說,如實說。」
王雲江如坐針氈:「你們這是要幹嘛啊?」
樓上,宋原在監控室看了一會兒,緩緩搖了搖頭,「分屍不是一般人能幹得了的,凶手要有極強的心理素質。這個王雲江一看心理素質就不行。對了,他有車嗎?」
民警搖頭:「他自己沒車,但這人臉皮厚,隔三差五地去借別人的車。」
宋原頓了下說:「他不是凶手。我倒是有些想法,今天太晚了,明天專案組會議上再說吧。」
——
7月份是雨季,這兩天淅淅瀝瀝的小雨就沒斷過。從市局出來後,宋原給省廳負責連環殺人案的專案組打了個電話,「你在凶手的基本條件中,再加入這樣一條,凶手在7月18日前後來過大明市,凶手很有可能自己開車去的,而且在大明市開過房。加上這兩條,應該很好查吧?」
對方問:「宋處長怎麼知道的?」
宋原說:「先按我說的辦,詳細的回去再說。」
宋原掛了電話,微微一笑:「如果順利的話,很快就可以破案。」
陸微微和周楊雙雙激動:「你的意思是殺害賈夢紅的凶手就是我們要找的連環殺人案的凶手?」
「不錯。」
陸微微:「怎麼說?」
宋原摸摸她的頭:「已經很晚了,我們先吃飯,回去再說。」
陸微微:「你覺得你不說出來,我有心情吃飯嗎?」
宋原妥協:「好吧,那就告訴你。」
——
大明市公安局會議室內。
「死者賈夢紅的丈夫和情夫都被排除了嫌疑,現在還沒排查出新的矛盾點,也許,凶手和死者有隱形矛盾呢。」
宋原:「昨天已經說過了,死者賈夢紅的社交圈比較窄,沒什麼仇人。既然熟人作案基本排除,我們何不把凶手放在陌生人作案上?」
一位偵查員說:「陌生人作案?死者當天和朋友去逛街,和朋友分手後她就失去了蹤影,連她開的車還停在商場門前的停車場。我們查了監控也沒能確定她的去向。」
宋原說:「死者自己有車,那肯定不會打車了,可是屍體檢驗證明死者是死在車裡的,想要把一個大活人塞進自己車裡可不是容易的事,我覺得死者是被誘騙至車上的。」
「那什麼人能把她誘騙至車上呢?」
「這個問題我們先略過。我來說說我的看法。」宋原雙手交疊,沉穩開口,「我懷疑本案的凶手跟容城市的連環殺手是同一人。」
一語既然出,語驚四座。
眾人紛紛發問:「有什麼證據嗎?本案跟連環殺人案的作案手法、作案地點、侵害方式完全不一樣啊。」
「有一樣的地方。只是不明顯而已。」宋原接著說,「第一,大家都知道,分屍、碎屍一般都是熟人作案。我們排除了熟人作案,一個陌生人或者說和死者不太熟的人為何要分屍?這樣做費力不討好,而且有時候做得越多越容易暴露,那凶手為什麼要這麼做?或許凶手比較變態,或許是仇恨女性,也或許想掩飾以前的罪行。
第二,死者私生活混亂,這一點跟孟行行、袁曉棠等受害人如出一轍。
第三,連環殺人案的凶手被警方發現過一次,他出於懼怕不敢作案,但又控制不住殺人的*,於是改變作案方法。甚至希望賈夢紅的屍骨被野獸撕得粉碎,這樣一來,就永遠也不會有人發現了。
第四,連環案的凶手上班時間靈活,他完全有時間跑到幾百公里遠的大明市作案。排除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即使再不可能,那也是真相。昨天晚上我已經給省廳打了電話,現在就等著那邊的消息反饋吧,如果連環殺人案破了,本案應該也就破了。」
當天下午,宋原和微微本來打算回省城的,一場猝不及防的暴雨降臨至大明市,不間斷地下了一夜。路面積□□,高速也封了,他們只好暫時滯留在賓館。
在賓館什麼也做不了。周楊整個人癱在沙發裡,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外面仍是狂風暴雨,辟裡啪啦打在窗戶上。
周楊看了一眼,說:「下吧下吧,可著勁下吧,最好等雨停了,我們一回到省城案子就破了。」
「希望如此吧。」陸微微打開電視,找了一圈,最後定在某綜藝節目上。
周楊伸了個懶腰:「我說,宋處,你和微微什麼時候結婚啊?我好提前縮衣節食,把紅包給你們準備好。」
「你是有多窮,一個紅包還得縮衣節食?」陸微微轉著遙控器,目光漫不經心地放在電視上。
宋原目光含笑:「微微沒意見的話,等案子破了就結。」
陸微微繼續把玩著遙控器,故意問道:「那如果我有意見呢?」
宋原抽走她手中的遙控器:「你有什麼意見?」
「我……」陸微微剛想說,宋原又來了一句:「有意見保留。」
陸微微:「……」
周楊:「哈哈,微微,你被吃定了。」他跳起來,從抽屜裡拿了副撲克,「來來,我們打牌吧。」
陸微微拒絕:「不玩,我要看電視。」
第二天,三人就坐車離開了大明市。大明市這邊仍是陰雨連綿,省城這邊卻是艷陽高照。三人回到省廳,已經過了下班點,夕陽下的省廳辦公樓格外規整氣派。
走廊上,劉敏知笑著迎過來:「還以為你們還得再被暴雨困幾天呢,沒想到突然就回來了,也不提前打聲招呼。我正要給你們打電話呢。」
周楊笑嘻嘻地說:「什麼事?公事還是私事?」
「當然是公事。」劉敏知神情一肅。
劉敏知還平常做什麼都是不疾不徐的,鮮少露出這副表情。陸微微看得心口一跳:「那個變態不會又殺人了吧?」
「怎麼可能?」
「那就好。」
「你們不在的這幾天,上頭又給安排了任務,我給你們交待一下。」劉敏知邊說邊走進辦公室,宋原三人也跟著走了進去。
周楊一屁股坐在椅子裡:「已經下班了,還交代什麼公事啊。明天再說。」
劉敏知當做沒聽見,從桌上拿起數沓文件交給宋原:「你這兩天出差,工作積壓了不少,都放到我這裡來了。你回頭好好看看吧。」
宋原翻看了幾頁,都是屍體檢驗委託書,淡笑:「看來又有得忙了。」
劉敏知看了微微一眼,調侃:「是啊,你再這麼忙下去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抽出時間結婚。」
陸微微搖頭失笑:「你和周楊老是拿這個開我玩笑,我和宋原不急的。」
劉敏知又拿出一沓文件來甩到周楊懷裡:「這是你的。」
周楊胸口遭遇重重一擊:「哎呀,好疼。」
陸微微白他一眼:「裝吧你就。」
周楊捂著胸口:「我沒裝啊,這些文件都是人命堆積起來的,雖輕若鴻毛,但在我心中重如千斤啊。」
三人紛紛鄙視他。
劉敏知又說:「後天有個重要的會議,每人都得出席,不得請假。」
「知道了知道了。」周楊點頭如搗蒜。
宋原放下手中的文件,拿著微微的杯子走到飲水機前接了杯水,問微微:「喝水嗎?」
陸微微:「我要喝熱水。」
宋原喝完水:「我去給你接。」
周楊左看看右看看,老劉還在這交待事情呢,這兩人就旁若無人地秀氣恩愛了?
劉敏知又說:「還有,我們省新招錄了一批法醫,過一段時間可能要來省廳培訓。宋原,廳長說了,這事由你主持。」
宋原接了杯熱水,眼裡帶笑:「我知道了。」
劉敏知又交待了一些日常的行政事務,周楊不耐煩地踢了下他的椅子:「你有完沒完?」
「最後一項,案子破了,省廳決定召開新聞發佈會宣佈案件偵破,後天還要開慶功宴,你們一定得去啊。」
周楊一愣:「哪個疑難案件破了?還得開新聞發佈會?慶功宴當然要去。」
劉敏知笑道:「就是讓我們最近兩個三個月來一直疲於奔命的、寢食難安的、咬牙切齒的連環強姦殺人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