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
因果輪迴

喬雁坐在穆庭工作室的辦公桌前,和穆庭一五一十地說起這些時,穆庭盯著手中文件的視線都沒有晃動半分,伸長手臂攬住她的肩向自己靠了靠,平淡地應了一聲,表示聽到了。

「給點反應啊。」喬雁枕在穆庭的肩上,抬手戳了他兩下示意他認真點。這是一個工作室眾人難得沒有加班的下午六點,喬雁到時其他人正收拾東西將要離開,見她過來,幾個單身狗紛紛爭先恐後地開始跟她告小狀,力圖在她面前能抹黑穆庭一點是一點。

喬雁莫名其妙地多了幾個積極異常的眼線,感覺自己無辜極了,不過她向來不辜負他人好意,在穆庭出來趕人的時候笑著攔了他一下,眾人高呼著嫂子萬歲,一個個腳底抹油溜之大吉。

因為和顧蜚聲約了見面,她下午也沒有安排什麼別的行程。無論是顧蜚聲還是蘇憑,和她都已經有過合作一部電影的經歷,現在談起諸多細節,都頗為駕輕就熟,臨走時顧蜚聲甚至已經將電影的草擬劇本給了她,而她拿著劇本出來時,又是一個將近黃昏的時辰。

此時此景,舊事重現。上一次她踏著夕陽走在這條泛著幽淡桂花香氣的路上時,心情遠不如此時平靜。她和舒麗簡單的報備過此事之後,將電話扣在掌心裡,突然特別想見穆庭。

此一時彼一時,當時穆庭尚且只能隔著電話對她彆扭而溫柔的道喜,如今她想見穆庭,自然而然的就自己開著車直接過去。不過到底只是臨時起意,穆庭邊收拾東西邊問她想去哪裡時,喬雁愣了愣,沉思著琢磨了一會兒,拽過一把椅子就坐到了穆庭旁邊。

「其實也沒什麼事,臨時計劃也太麻煩了。」她撐著下巴看向的穆庭,笑眯眯地說,「你還是留這兒加班吧,有我陪著效率會不會更高一些?」

「有你在旁邊哪還有什麼效率,你也太小看你自己的負面加成作用了。」穆庭笑她對自己定位認知不準,不過卻也沒有駁了她的意思,想了想將寫到一半的曲譜收到一邊,抽出了自己的行程表看。

兩個人其實都不算用生命在奮鬥的工作狂,不過同樣也都沒什麼充沛的浪漫細胞,很多時候想法都驚人的樸實且一致。比如談戀愛這種事情,做什麼不重要,身邊有這個人在就好。

此時被喬雁戳了兩下,穆庭低頭看她,想了想,咂了兩下嘴。

「該說什麼好,善惡終有報,天道好輪迴?」他說完後自己又搖了搖頭,「不對,應該說該來的總是會來。」

「嚴鈞當年將蘇憑八抬大轎迎進軒霆,才終於得償所願的擠走了羅銘,當時他就沒想到舒麗會跟著羅銘一起出走,估計以後更是後悔,蘇憑不是他以為的天真單純好拿捏的星二代,自己親手迎來的這尊神,想送走可太難了。」

這樁數年前的娛樂圈舊事,知情人全部三緘其口,時至今日,也早已沉寂在了悠悠的歲月之中,於無聲處,成為散落一地的古早埃塵。如果不是因為軒霆出現的這件事,恐怕已鮮少有人再去回憶這些陳年舊事。

然而如今回憶起來,當時現在,波瀾種種,猶如輪迴推演,一一重現。

數年之前,羅銘與嚴鈞幾乎同一時間進入軒霆,羅銘是以藝人身份出道,他外形出色,人又爽朗,性格還頗為有趣,走紅得不費吹灰之力,很快便成為頗具名氣的當紅小生,徘徊在二線的位置,離攀升至一線差的不過是一個機會。

而嚴鈞則是軒霆新近招募的一批工作人員,一路摸爬滾打,在羅銘開始被公司上下重點培養時,他也已經是軒霆一位新近提拔的年輕得力的新銳管理層。

差不多就在這個時候,他們在同一場商業活動中,認識了軒霆娛樂董事長的女兒王筠。

在軒霆這樣的娛樂王朝中,王筠說是皇太女也並不為過。偏偏她身上又毫無豪門小姐的那種驕嬌二氣,整個人溫婉又善良,帶著被保護得極好的那種單純。

之後他們中間到底具體都發生了什麼,恐怕只有嚴鈞夫婦與羅銘夫婦四個人對一切都心知肚明。個中細節,即使消息靈通信息網強大如穆庭,深得羅銘舒麗青眼愛重如喬雁,知道得也都比較模糊,總歸當初王筠似乎是對羅銘有所好感,然而最後愛上的卻是嚴鈞。

嚴鈞為了得到王筠的芳心,究竟對羅銘做了什麼,羅銘也不可能真的去詳談。從當時保留下來的老新聞來看,抹黑雪藏暗害排擠幾乎來了個遍,而羅銘終歸不是願意為了往上爬而忍辱負重或是同流合污的人,很早便已去意已決,只等恰當的時機出現。

而嚴鈞為他提供的這個時機,是他將當時已經獲封萬眾矚目的金譚獎新科影帝,年輕又耀眼的獨立藝人蘇憑,拉攏至了軒霆。

他與楚冰同一年來到軒霆,也在同一年各自成為軒霆的一哥一姐。羅銘原本是公司著力打造的明日之星,而當真正的明日之星從天降臨軒霆,他的存在,也終至可有可無的境地。

將羅銘排擠出軒霆本來是嚴鈞夢寐以求的事,但最終羅銘的出走,卻成了嚴鈞心中久久抹不去的一根刺。

羅銘帶走了軒霆當時最為年輕也最有潛力的經紀人舒麗,他冷眼看著羅銘與舒麗付清違約金,拉攏投資,成立凱星,而後數年過去,縱然他不斷地將凱星稍好一點的苗子都挖至軒霆,凱星卻到底在這樣密集的捕殺之下,一點點站穩了腳跟,培養出了喬雁,在每一個明天,都比前一天更要壯大成長一分。

反觀之他執掌軒霆的日子,卻遠沒有他想的那麼令人心生快意,軒霆是王氏的江山,楚冰是王筠的一姐,蘇憑雖是他一手爭取而來,卻自始至終沒有回應過他的拉攏,永遠站在他的更高處,對他的一切所作所為微笑著冷眼旁觀,令他時常感覺如芒刺背,異常惱怒而難堪。

因此面對秦菲的示好與歸順,他才真正為之受用無比,並且願意為她各處奔波,無非是滿足了一些不可言說的虛榮心,在被軒霆所阻止後更加心生不平。楊碩對他可有可無,但是軒霆現在分明是對他護著的人也要開刀。

他此時已經完全想不起軒霆終歸姓王的事實,心中只剩下憤慨怨懟,與魚死網破的決心。

憑什麼這麼做?!他才是軒霆的當家!如果事情終歸不可輓回,那就誰都別想好過!

「那他現在豈不也算是得償所願?」喬雁困擾地皺了下眉,「雖然楊碩和秦菲也都元氣大傷,但看著他繼續耀武揚威,不大讓人高興啊。」

「哪兒能啊。」穆庭搖頭否認,頗有深意地曲起指節,敲了敲桌子,「軒霆為什麼被嚴鈞執掌了這麼多年,看上去還沒被玩廢,無非是因為嚴鈞,蘇憑,楚冰,這三個人形成一個相互制衡的關係,嚴鈞根本沒辦法輕舉妄動。」

「現在蘇憑要是走了……」

「嚴鈞這個人,楚冰就容不下了。」

「好了就到這兒,不說外人的事,讓他們自己一邊玩去。你接了顧蜚聲的新電影啊……」穆庭收起對這件事的談論,一邊念叨著一邊在桌上翻來翻去,從一堆邀請書中翻出來一張攤平,「我就說我接到過顧導的主題曲創作邀請,果然讓我翻到了……」

「原本不想接的,你要出演的話我這邊就答應下去。」

「你現在眼光這麼高了,顧導的邀請都不理?」喬雁有些意外,順口調侃他,「那你什麼時候來探班提前說一聲,我在劇組恭候大駕啊穆太子?」

「沒有沒有,顧導的邀請我其實還是挺看重的,上次《初相見》檔期對不上我還挺遺憾的。」穆庭雖然自戀,但勝在人比較誠實,有一說一有二說二,眼下搖了搖頭,指指自己的行程表。

「實在是我今年的計劃太忙了……除了籌備專輯,還有件事也得提上日程。」

喬雁好奇地湊過去看,隨即驚訝又恍然地哦了一聲。

六個月後電影上映的預定時間那裡,明明白白地寫著三個字。

演唱會。

————

六個月後的事情,從現在開始準備已經不算太早,而這場延續了數年的戰爭,終於在此刻又一次迎來新的戰果。

隨著媒體調查的深入,在一些有意無意的引導之下,楊碩所做的一些事情,終於徹徹底底地曝光出來。包括他年初時被指控的婚內出軌坐實,劉靜怡的話語應驗,而他蓄意排擠蘇憑的事情也水落石出,尖鋒娛樂彼時的報道猶在,堪稱鐵證如山。

而楊碩最終迎來的結局,是被軒霆悄無聲息的,就此雪藏下去。

在事實面前,無論是楊碩的粉絲還是蘇憑的粉絲,傷心或是惱怒,最終也只能接受。而久久沒有露面的蘇憑,終於在這件事過後,正式公開了一份聲明。

出走軒霆,進駐凱星。

————隨章附贈超萌小劇場————

外界的紛紛擾擾暫時按下不表,在一個陽光晴好的冬日裡,蘇憑和羅銘相對而坐,在一式兩份的合同上正式簽字。喬雁在一邊作為見證者,與應邀而來的媒體完整地看完了全過程。在活動結束後,諸人散去,喬雁和蘇憑落後眾人一步,並肩向外走。

蘇憑看著她,等待她開口。喬雁抬眼看了一下前面,飛快地垂下眼簾。

「她來了?」喬雁輕聲問。

蘇憑微怔之後,淡淡莞爾。

「你看到了?」他問,點點頭又搖搖頭,「已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