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 章
階段收尾

除了是與顧蜚聲蘇憑的再度合作之外,喬雁在《清君側》的劇組裡,居然意外地碰見了個熟人。

說是熟人也不盡然,不過是有兩面之緣而已,但這個兩面之緣卻都在她還沒有真正成名的時候所見,第一次她幫喬雁解決了臨時趕戲的換裝問題,第二次兩人更是坐在一起,聽她講了好一會兒的穆庭的八卦。

當初拍《紅顏謀》時劇組的化妝師在《清君側》的劇組裡出現,看到喬雁時顯然心中有數,不過倒是對喬雁還記得自己有些驚訝。兩人湊在一起其實也沒續多久的舊,順利拍完第一場宮宴之後,接下來的戲有條不紊地進行,錦嵐與王夫的對手戲也隨之展開。

之後的拍攝進度就遠沒有第一場來得順利。

當今天下三足鼎立,越國作為唯一女主當政的國家,行事之間多少有些特別之處,比如宮中不若尋常君王嬪妃三千,昔年住了佳麗無數的後宮之苑而今人員寥寥,多少顯得冷清。一方面是錦嵐即位不久,尚沒開始廣選夫君,另一方面,也是為了宮中一個足夠特別的人。

在這個宮中唯一能稱為王夫的人。

王夫許忘,是錦嵐即位不久後從宮外帶回來的年輕男子。說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但不光只是個不會武功的尋常人,更是似乎帶著舊疾,在宮裡時不時就要緊急招御醫看上一回。

他甚至也沒有任何拿得出手的身世,進到宮裡時孓然一身,彼時朝臣都以為扶這樣一人登上王夫之位,不過是年輕的君上方便掌控之舉,未曾想這個當初根本沒放在眼裡的小角色,最後卻成了一舉一動都牽動著女王心緒的那個關鍵之人。

他們眼下正在拍攝的,是錦嵐即將繼承越國大統之時,在宮外被人泄露行蹤,遭遇了伏擊。錦嵐有武功底子在身,但追命之人太過鍥而不捨,且人數眾多,打得又是出其不備,應對得久了,難免開始吃力。

侍衛已經被數量眾多的伏擊人纏鬥住,錦嵐咬著牙獨自在王城中無聲行動,不斷掩藏著身形,試圖甩掉身後的尾巴。天上開始零星下起了雪,方便於擾亂視線,體力卻也消耗得更加快。錦嵐翻過一戶人家的院墻之後,猝不及防地就與拿著傘正要出門的許忘碰了個正著。

兩人沉默地對視了兩秒,一時都沒有說話。錦嵐深吸一口氣,還沒來得及開口,遠處已經隱隱約約地傳來了破空的聲音。

錦嵐眼力極好,一眼看見身後自己的侍衛已經追了過來。但追殺者卻要更快一步,持暗器便向這裡破空而來。錦嵐咬牙,手中長劍一翻叮叮噹當攔下大半,一對多卻難免留下漏網之魚,沒留神便有暗器向她胸前襲來。

而後被半空停下,結實地扎進一隻手臂裡。

錦嵐怔了一下,顯然沒想到這個萍水相逢的人會替她擋這麼一下,而許忘只是低頭看了一眼,便置後方侍衛與追殺者的交戰聲不顧,自己繼續向前行去。

後來錦嵐才知道,他是不在乎。

「我出去一趟。」他說,「姑娘自便。」

他撐起一把素色的傘,舉步踏入雪中。

紛飛的靜雪中,他一身長衫,徐步緩行。黯淡天光之下,萬物都來得凝肅而沉默,這樣挺拔清瘦的側影,總歸顯得得格外堅韌又單薄。

他背對著錦嵐走向遠方,傘稍稍抬起,露出來的一雙眼睛無悲無喜,眼底的暗色幾乎倒映不出光來。而錦嵐躲在門後,注視著許忘的背影漸行漸遠,從始至終,到底沒來得及道出一聲謝字。

但這樣一眼成劫的種子已然種下,即使在日後將開出那樣脆弱不堪的花尚且無人知曉。

不如不遇傾城色,總歸如此。

「卡。」在蘇憑撐著傘走出攝像機的拍攝範圍之後,顧蜚聲終於喊了停。他起身走到攝像機面,仔細回放了好一會兒剛才拍攝的鏡頭,沉吟不語片刻,終於在所有人眼巴巴的注視下,慢慢點了點頭。

「演得很好。」他溫和地說,讚許地點點頭,率先帶頭拍起了掌,「就是這種感覺,找到了之後,接下來就好拍多了。」

在顧蜚聲這裡拿到一個過字可不容易,這場戲也來來回回走了數遍。所有人都不由松了口氣。喬雁抬起手,在掌心處呼了幾口熱氣,合在一起用力搓了兩下,又跺了幾下因長久站在一處不動,而凍得有些僵硬的腳,帶著掩蓋不住的笑意,主動湊到蘇憑身前發來親切慰問。

這場戲雖然顯眼的鏡頭屬於蘇憑,內心的掙扎與剖析卻要由她來完成。因為她關於這個場景的戲感比較飄忽,蘇憑也跟著一起NG了不少次。雖然劇組用的雪只是形似雪花的道具,但北國冬天的冷卻是實打實的,為了突出那一點消瘦的感覺,他的戲服又都很單薄,眼下這麼折騰下來,也實在是被凍得夠嗆。

「辛苦了辛苦了,不好意思啊蘇憑……」喬雁湊上前誠懇地雙掌合十,作了個抱歉的手勢,歪著頭看向蘇憑。她還穿著錦嵐華麗的王袍,眼下的神情卻已經徹底脫離了錦嵐高貴清傲的氣質,顯出一種原本的溫和與爽朗來。

蘇憑和她不是一般的交情,片場裡NG也實在是比吃飯喝水還要平常的事。喬雁道歉道得還算認真,蘇憑的調侃則是純粹的插科打諢。兩人你來我往了幾句,哥倆好一般互相拍拍肩膀,也就各自回身,開始跟著劇組一起聲勢浩大地收拾東西。

從開機到現在以來,劇組挨過了一月份凜冽的風雪嚴寒,進入二月份,拍攝卻反而更要艱難一些。不是劇組中所有的人都工作起來就開始不管不顧,臨近年關,有家的人多多少少也都開始惦記起了回家的事,效率不能說後退,但的確幹勁並不太足。

包括顧蜚聲自己其實也是如此,他年紀已經足夠大了,家裡人雖然理解他為電影奮鬥了一生的這份堅持與熱愛,但身體同樣不容忽視,尤其顧蜚聲自己的身體狀況也不容樂觀,實在也不允許他這麼不管不顧地繼續拍下去。

於是隨著喬雁卡過一道困擾多時的難關,《清君側》這個劇組,在臘月二十六的時候終於結束了階段性的拍攝,大家最後收拾好東西,先行各自回家過年。

喬雁換下戲服,找到化妝師讓她給自己卸妝的時候,化妝師還有些愣愣地回不過神來。喬雁拿手在她眼前晃了兩下,有些好笑地問:「想什麼呢,這麼入神?」

「啊?嗯……沒什麼。」化妝師回過神來,連忙不好意思地衝她笑了笑,走過來給她補妝。不過從兩人第二次見面時她就開始給喬雁科普八卦的情況來看,她也實在不是什麼很能安靜下來的人,果然沒過一會兒,她就開始悄悄湊近喬雁,八卦兮兮地問。

「誒,喬雁。」她那胳膊肘輕輕碰了下喬雁,左右看看,壓低聲音,難掩興奮與好奇地問,「你對蘇憑的態度怎麼這麼自然啊?」

「嗯?我們是朋友啊。」喬雁茫然地看她一眼,並不知道她這突然其來的一問是什麼意思。不過她也是七竅玲瓏的人,轉眼就明白了化妝師的意思,失笑著搖了搖頭。

「24K純友情,不要多想,來,好好卸妝。」

「哦……」化妝師失望地哦了一聲,看起來有點失望,不過很快又重新打起精神,一邊用卸妝水在喬雁臉上仔細擦拭,一邊半是打趣半是認真地問她。

「可是蘇憑真的很帥啊……我看過你很久遠的百度百科,去年你剛拍完《紅顏謀》的時候搜的,當時上面有寫你喜歡溫和朗潤型的異性……雖然現在這條已經沒有了。」

「接觸這麼多,總在戲裡山盟海誓死去活來,現實裡不會真的心動嗎?」

「我們是演員,理論上每拍一部戲就會有一個新搭檔,哪有那麼多真心可以動……」喬雁莞爾,微閉著眼揚起臉,任化妝師在臉上塗抹,聲音不疾不徐,難得真有些感懷,「在拍戲的時候,代入角色只是基本功之一,學會區別演戲和現實,其實要比代入更重要。」

「像是剛才那一幕,許忘撐著傘走進風雪中那一幕,構圖配色無不精巧細緻,肯定會是日後這部電影被拿出來反覆回味的經典鏡頭……身處戲中,站在錦嵐的位置上,自然是感動的,不過下了戲,我是喬雁,他是蘇憑。他的背影再怎麼好看也跟我沒什麼關係……」

「而我喜歡那個為我撐傘的人。」

卸妝已經基本完畢,喬雁睜開眼,道了謝,同劇組的其他人道別,便就此先走一步。化妝師心裡還想著喬雁剛才說過的話,此時也已經出了片場,下意識就朝喬雁離去的方向看了一眼,未曾想卻正好看見她走到停在片場旁邊的一輛黑色轎車,彎腰在車窗上敲了敲。

化妝師的動作不由頓了一下,而在這停頓了片刻之中,穆庭已經推開車門走了下來。他打扮的已經算是低調,但明星做得久了,自然會有一種特別的氣場,即使身處人群之中,也決不至於被人錯認。

聽不見他們具體說了些什麼,只能看見穆庭將從車裡帶出來的圍巾繞到喬雁頸上,抬手摸了兩下她的長髮,拂去發間沒有清理乾淨的道具雪花。喬雁則配合地低下頭由他動作,不知道聽見了什麼話,笑得眉眼彎彎,溫暖又燦爛。

化妝師在同伴的招呼下回神,最後看了一眼不遠處已經坐進車中的兩人,轉身向同伴招了招手:「這邊!莉莉我跟你說,今天過後,我感覺我真是又相信愛情了……」

「看個拍戲你怎麼真情實感成這樣兒?」同行的女伴笑她,化妝師搖了搖頭,在心裡默默地說——

為你撐傘的那個人,果然值得珍惜。

此時在車裡,穆庭踩下油門,車子平穩地滑行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融入川流如潮的車群。喬雁靠在副駕駛的椅背上閉目養神,冷不防聽見穆庭問她:

「你今年要不要回那邊一趟?」

喬雁頓了頓,睜開眼轉頭看他。她的情況穆庭知道,雖然和父母雙方都一直不怎麼親,但到底血緣關係無法割斷,每年過年的時候喬雪都要回去看看。

不過她從大學畢業進入娛樂圈,能負擔起自己和喬雪的生活之後,就幾乎沒怎麼回去過了。如今穆庭特意提起來,顯然不是隻打算問問。喬雁沒有接話,穆庭在她的注視中有些不自在地抬手摸了下鼻子,卻依然繼續道:

「也不一定是今年過年,就是如果什麼時候,你有回去看看的打算的話……」

「用不用我陪你一起?」

————隨章附贈超萌小劇場————

喬雁在片場翻看劇本的時候,邊看邊搖頭。蘇憑路過時注意到她,好奇地圍觀了一會兒。

「你怎麼了?」他關切地問,「壓力太大失心瘋了嗎?」

「你才失心瘋……不,你命真大。」喬雁抖了抖劇本,翻過一頁指給他看,「你看這裡啊,劇本裡初見你是用血肉之軀替我擋了一箭,按許忘這個病秧子體質居然沒死誒,神奇,暗殺本王的暗器上不淬毒對得起本王嗎?」

她興致勃勃地感嘆:「好好演戲啊蘇憑同學,不然臨時換掉你簡直太容易了,比如你看這裡,許忘擋了淬毒的暗器之後,不敵烈性,毒發身亡,戲份結束——」

蘇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