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 章

而在謝蘭蓉離開之前,良婷婉早就溜去找莊良珍了,這段時間兩人走的很近,眾人心知肚明,一個是為了排擠謝蘭蓉,另一個是為了太子妃位,所以看她倆好沒有人覺得詫異。

而良二夫人雖然討厭莊良珍,心裡卻不糊塗,知道莊良珍在德行方面絕不比謝蘭蓉差,只不過不願承認罷了,所以她根本就不怕良婷婉跟在莊良珍身邊學壞。

人有時候就是這麼奇怪,總是極盡可能的曲解甚至惡意抹黑所討厭之人。

哪怕她明知那個討厭的人其實並沒有那麼壞,甚至很好,但「厭惡」這道堅固的牆還是毫無理由的阻隔了理智。

莊良珍故意沿著長長的遊廊散心,遊廊外圍了半人高的彩色錦緞,不遠處的護衛看不見這裡的女眷,但女眷能看見鑼鼓喧天的江面以及兩岸仕女如雲的盛景。

此時大部分人都聚集大廳或者雅間聽戲的聽戲,觀賽的觀賽,圖的就是一家人湊一起的熱鬧。所以遊廊上偶爾出現一兩個人,也是端茶上點心的僕婦,她們遇見莊良珍,通常是行一個福禮然後匆匆離去。

遊廊盡頭是船尾,果然如良驍所說,佈置的彷彿家裡的船廳,擺了一溜鬱鬱蔥蔥的植物,還有歇息的羅漢榻,周圍還飄蕩著如煙的輕紗,實屬幽靜又避人耳目的好地方,而且還很難令人心生防備。

沒過多久,良婷婉果然追了過來。

其實良婷婉知道莊良珍所為何事而鬱鬱寡歡,偏假裝啥也不懂,一臉關切道:「二嫂嫂,你可是身子不舒服,需不需要我幫您通知二哥呀?」

果然如她所料,「二哥」兩個字一冒出來,莊良珍的眼淚也跟著冒了出來。

她的睫毛那麼長密,落淚時連累的眼瞼泛粉一直延伸到了尾稍,真個兒就像個小勾子,此時站在旁邊的若是男人能把持的住才怪。良婷婉忽然又更加理解二哥為何將她捧在手心裡了。

連她看了都有點兒心疼,又有點兒嫉羨。

平心而論,二哥大概也很為難吧,左手莊良珍,右手謝蘭蓉,哪一個不讓人想一口吞下?倘若莊良珍有謝蘭蓉一半的識大體,二哥定然也就是這世上最幸福的男人了。良婷婉腦子走馬燈似的胡亂想著。

莊良珍越哭越傷心,幾乎用袖子掩面,身邊的丫鬟立刻一左一右為她遮擋,其中一個年紀稍大一點小丫頭愁眉不展的對良婷婉道:「二姑娘,奶奶已經這般傷心了多日,偏還要在人前假裝堅強,求您陪奶奶回房間開解開解她吧。」

良婷婉本來就愛逞能,自然不會放過這樣一個做好人的機會,安慰不幸的人令她有種自己是無比幸福的成就感。

而莊良珍也猶如打開話匣子的怨婦,從頭到尾的數落著良驍的花心,聽得良婷婉一愣一愣的。

但是說人壞話不是什麼好事,更何況是無憑無據的,所以回到房間莊良珍臉色就不對了,頭疼的昏昏欲墜,良婷婉心想,可算是閉上嘴了。

但看她那我見猶憐的模樣,良婷婉乾脆再做一回好人:「算了算了,都是一家人,再怎麼樣還是二哥對你最好啊,再說哪個男人沒有小妾通房什麼的,你也別哭了,免得讓長輩看了既擔憂又掃興,我去幫你把二哥喊進來,你們也好把話說開了。」

「婷婉~」莊良珍感動的無以復加。

這可是一筆巨大的人情啊,若能促使小倆口和好,良婷婉可就賺足了兩份人情,反之她也沒啥損失,哈哈,何樂而不為呢!

良婷婉到底是良二夫人生的,打起小算盤也是個好手。

她得意的隨口安慰莊良珍幾句便攜著丫鬟離去,認認真真去尋良驍,免不了要有一番打聽和曲折,這裡暫且不提,卻說謝蘭蓉,提著裙角氣喘吁吁在這巨大的左繞右拐的花船上去追良驍。

走走停停的,又不敢太惹眼,唯恐被過路的僕婦看出什麼。當她好不容易追到了船尾的雅閣,人不見了?

雅閣三面開闊,奇怪,人去哪兒?謝蘭蓉顧目四盼。

卻聽得一道幾好聽的聲音傳來:「謝蘭蓉,你跑這裡做什麼?」

謝蘭蓉被這猝不及防的一聲嚇得差點蹦起來,定睛一看,竟是莊良珍!

她怎麼在這裡?

難道驍哥哥出來就是為了找她?

這個念頭很快就被謝蘭蓉否定,若是為了找她人就不可能消失,她算老幾啊,以為使點臉子驍哥哥就會害怕!謝蘭蓉瞄了眼四下無人,便也不再裝小可憐了,這裡可是魯公府的花船,諒莊良珍也不敢動手,這裡可不是上谷,而且謝蘭蓉巴不得莊良珍動手呢,只要她一尖叫立刻就會有好多僕婦或者護衛湧過來,剛好讓大家目睹一下莊良珍的醜態。

且還能讓她再發揮一番攝男人心魄的絕技,保證讓驍哥哥看了恨不能疼死她。

倘若驍哥哥就在附近,聽了她的喊叫,那可就更妙了,就算莊良珍不打她,她也得想辦法惹毛了她,然後扯歪了衣襟鑽進良驍懷裡。

不過是電光火石的須臾間,謝蘭蓉的小腦袋已經飄過了一連串的念頭。

她定睛再看向莊良珍,不由的要笑了,哈哈,眼睛都哭腫了!是不是一個人坐在這裡哭了好久!

莊良珍狠狠瞪了她一眼:「你笑什麼!」

「嫂嫂,你這是何苦呢~」謝蘭蓉掩著帕子,裊裊娜娜的走上前兩步便聞到了一股刺鼻的酒味。

莊良珍居然在這裡喝酒!

謝蘭蓉眼睛閃了閃,所以說這是個白癡,簡直是一點腦子都沒有,除了牙尖嘴利壓根就不知如何控制男人,此前真是高看她了。

謝蘭蓉鬆了口氣,感覺這位姿貌絕麗的情敵也不過就是個繡花枕頭,婚後她只需拿出一成的功力就能讓良驍再也不想從她的被窩裡出來。

陳郡謝氏嫡出的女子在夫家都很得寵,主要歸功於這個家族獨有的秘籍,也是前朝一位姓謝的寵妃留下的《御夫術》,別看謝蘭蓉還是一個小姑娘,真要論起手段……誰嘗了誰知道。

「謝蘭蓉,我且問你,你是不是非要做良驍的人不可?」莊良珍仰頭又飲一杯,大有一醉解千愁的勢頭。

謝蘭蓉扇了扇鼻端的酒味兒,翻了一個白眼道:「明知故問。你自己看不住男人卻非要刁難我,不是我說你啊,女人何苦為難女人,大家一起安享太平不是挺好的麼?再說我也爭不過嫂嫂您呀,驍哥哥最疼你了。」

先給情敵灌點米湯,能將敵意降低一點是一點,謝蘭蓉其實也不想在成為良驍的人之前與莊良珍太過水火不容。

她一臉「我爭不過你也不想跟你爭」的樣子,換個沒經歷過風雨的小丫頭鐵定要被她騙的死死的。莊良珍在心裡暗笑,在心中掐了把時間,此時的良婷婉應該在到處找良驍,不多不少剛好一盞茶多點的功夫。

一直默默立在牆角的春露察覺莊良珍的眼神後鎮定上前,掏出沾滿麻沸散露的帕子蒙住了謝蘭蓉貼身丫鬟的臉,那丫鬟翻了個大白眼,一聲不吭就暈了過去。

謝蘭蓉難以置信的瞪著莊良珍,只覺得她瘋了,更不解她這麼做有什麼意義,這裡四周到處都是護衛還有僕婦,對了……護衛和僕婦,只一瞬間她就要放聲尖叫!

莊良珍卻早有防備,瞬間撲過去狠狠一捂,嬌嬌滴滴的謝蘭蓉哪裡躲得過身手靈活的莊良珍,更別提那麻沸散露的藥效幾乎是沾了口鼻即暈。

不怪謝蘭蓉想過了所有可能卻沒想到莊良珍敢光天化日之下捂暈了她,因為正常人誰會做這種事?

就算她要害謝蘭蓉清白也得找個願意來害的啊!

想害的進不來,而進的來的良馳、良駿等人不見得想要,就算想要也不可能任由莊良珍擺佈啊,所以她要把她捂暈了幹什麼?

總不至於腦子壞了親手把她送良驍懷裡吧,那謝蘭蓉必然感謝她八輩子。

莊良珍拿起酒壺捏起謝蘭蓉的小嘴巴,餵了她幾口,所以這是喝醉酒了,醉酒的人很容易那啥的。她這面佈置好了以後,春露那面也佈置好了,已經將謝蘭蓉的丫鬟藏在了鬱鬱蔥蔥的盆景花樹後面,待會丫鬟醒了肯定會捂著頭從裡面站出來,這就是一個貓在隱蔽角落幫主子望風的證據。

現在就缺一個良駿了。

只要造成這倆人苟且的場景,就算良二夫人再不要臉,老太君也絕不會讓一個與弟有染的女子為兄妾,那還不亂套了,所以只好麻煩良二夫人自己消化自己選的謝蘭蓉了!

這就是她們逼急了莊良珍的下場!

所謂以彼之道還施彼身,莊良珍承蒙良二夫人屢次賜教,如今便把這下作手段再送給她的心肝兒嘗一嘗,完全無壓力無愧疚。

況且這裡本就不存在無辜之人,包括良駿。即便他看上去從未參與亂七八糟的事,可從亂七八糟的事從來就沒跟他沾邊便能看出此人的心機與圓滑。

他把女人都推給良驍,莊良珍沒意見,但他把謝蘭蓉也推過來,那就別怪她幫他成就一樁好事咯!

這段時間她忙著與良婷婉套近乎,也間接的與良駿搭上了話,這個人不像良馳,當著良驍的面一套背後又一套,他反倒是在良驍面前對她不鹹不淡,平時遇上了卻格外的隨和,有時還會存心說話逗良婷婉笑,雖然是逗良婷婉的,可是她怎麼聽著也覺得蠻好玩的,便也忍不住笑起來,是以,一來二往兩人也算大面上過得去。

那麼倘她主動上前搭話,對方多少也會給面子吧。但莊良珍萬萬沒想到他不止給面子,事情還進展的異常順利,不用請良驍出面她自己就搞定了!

過程如下:

先讓春露通知良駿的小廝登喜,大意是良婷婉在船尾的雅閣貪杯不小心喝醉,既怕被二夫人知曉了挨罵,又怕其他哥哥和姐妹們笑話,只好向他這個親哥哥求助,看看能否不驚動其他人送點醒酒藥過去,萬不可讓旁人察覺。

十幾歲的小丫頭,正是臉嫩的年紀,哪裡願意讓旁人目睹自己的醜態,且她又沒有嫡親姐妹,更與良念柔走不到一起,不找自己的嫡親哥哥還能找誰,況且她已經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良駿沒辦法,只得前去搭救。

彼時競渡也已進行至白熱化階段,眾人無不翹首張望,倒也沒人注意他悄然離開。

良駿心裡雖不耐煩但也不能置之不理,這回一定要清清楚楚的警告她,再有下次就別怪他袖手旁觀!

誰知撩開那朦朧紗幔除了莊良珍,哪裡還有良婷婉半下身影,他立即警覺的退了出去,周圍一個人也沒有,就算有也是腳步匆匆的僕婦,除了沒事找事的良婷婉誰會來這裡?

那麼莊良珍為何也在此,是了,她吃醋跑出來生悶氣,婷婉追過來陪她……毫不費力的,良駿就猜出前因後果,再次環顧了四週一瞬,真的很安全,這真是一個難得的與她單獨相處的機會。

他猶豫了,心動了,情不自禁的又撩起了輕紗。

眼睛變得黑黑的。

這個時候莊良珍在想什麼?

她沒想到良駿如此警覺,如此不好糊弄,但只要他轉身離開,躲在暗處的慕桃就會即刻通知良驍,良駿還是逃不掉。但讓良驍出手是下下策,屬於大材小用了,不到萬不得已之時,還用不著他跳出來與族兄撕破臉。所以壞人得由她來做。

此時一旦鬧開,良駿也不會懷疑良驍,其他人更不會,因為這分明就是一個用心險惡的妒婦早有預謀。

兩軍對陣,總要有唱白臉和辦黑臉的嘛,而她,注定是唱不了紅臉了,主要是二房不給她機會,便只能忍受良驍在那裡繼續裝好人!

話說從良駿撩起輕紗發現莊良珍到退出也不過兩三息。敵不進我進,莊良珍只好起身主動出擊,誰知他又突然進來了。

花船在水中徐徐前行,明媚的光線隨之被分割成忽明忽暗的條狀,良駿的神情也在這明暗交替中變得模糊,她一時看不清。

莊良珍以手擋住側臉刺目的光線,對良駿笑道:「婷婉醉的實在不像樣,我讓丫鬟扶她先回房裡了,又怕你擔心便留在這裡告訴你一聲。」

良駿側首看了下,這裡離通往女眷住處的那個房門很近,代表著周圍有值房的僕婦,意識到此,那團險些要衝破心口的炙火瞬間又收了回去。

他笑了笑,一開口才發現嗓音早已磁啞:「婷婉好好的為何喝醉?」

這似乎觸及了她的傷心事。莊良珍眼圈倏地紅了,努力回憶謝蘭蓉是如何裝可憐的,卻沒有意識到這樣的可憐是不能對男人隨便裝的。

良駿感覺嗡的一聲,腦子就糊了,周圍的一切似乎都隨之消失,只剩下她和她的聲音,還有輕柔哽咽一起一伏的模樣。

他微微瞇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