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天氣不錯,買回來的飯菜其實也沒有多涼,熱不熱都無所謂。邢肆之前之所以那麼說,只是想讓方旖進來的藉口。他要問的事,不好直接跟她說。
方旖背對著邢肆在微波爐邊幫他加熱早餐,動作小心翼翼,長髮垂在肩側,修長高挑的倩影像一幅畫,腰線與雙腿都那麼完美無缺。
邢肆不知為何嘆了口氣,頭疼地揉了一下額角,在方旖轉過來之前開口道:「方旖,周律師最近和你有接觸嗎?」
方旖收拾袋子的手一頓,遲疑片刻,半真半假道:「之前周律師問了我一個問題。」
邢肆疑惑地「嗯」了一聲。
方旖轉過來道:「周律師問我,你有沒有可能退出這場官司。」
邢肆微微蹙眉道:「你怎麼回答?」
方旖坦白道:「我說不可能。」
邢肆嘴角抽了一下,似乎覺得方旖把他想得太正直了,半晌沒開口。
方旖見他情緒變幻莫測,慢慢說道:「邢律師其實不用苦惱,周律師既然已經選擇退出,事情肯定就不會改變。從你的角度看這件事,不管怎樣說都是件好事,至少壞人可以被繩之以法,好人可以洗脫冤屈,不是嗎?」
這當然是件好事,只是……邢肆抿唇沉默著,周洛琛主動退步,這是他認識他這麼多年來頭一次,他真的非常驚訝,也很猜不透。
「早餐好了。」方旖的聲音讓沉浸在思緒裡的邢肆回了神,他看著她纖細白皙的雙手捧著早餐放到他辦公室的茶几上,溫和的女孩聲音自那裡傳來,「邢律師可以過來吃了。」
邢肆緩緩起身朝她走去,慢慢落座於沙發邊,看著很豐盛的早餐抬頭問她:「你吃過了嗎?要不要一起吃?」
方旖只當他是客套,搖搖頭道:「我吃過了,邢律師慢慢吃吧,我先出去了。」
邢肆沒有挽留她的理由,點點頭肅著臉目送她離開。他不是沒懷疑過周洛琛主動退出和方旖有關,可他真的不認為周洛琛是那種為了女人讓他的名譽和事業受損的人。
方旖離開了邢肆的辦公室後神色煩悶地回到位置上,心不在焉地做著事。
陳君瑜跟她要文件的時候見她那副神色,關心道:「方旖,你臉色不好啊,沒事吧?」
方旖只是搖搖頭,沒有吭聲。陳君瑜自討沒趣,便繼續忙他的事。周洛琛退出了那個官司,那他們可以說是穩贏了,他現在非常忙碌。
方旖見沒人關注她,便悄悄抬眼看向了周洛琛的辦公室。林姿已經回到了座位上,正紅著眼圈和尹哲彥討論工作。而周洛琛的辦公室窗戶則拉著百葉窗,瞧不見裡面是什麼情景。
方旖有點失望,收回視線繼續做事,心想,自己最近太心浮氣躁了,老想些有的沒的,這是要讓她剛步入正規的生活走向另一個極端,得趕緊把步伐拉回來才行。
之後幾天,方旖按照她心裡想的那樣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當中,克制著自己不去關注周洛琛的動態,而她也如願地真的什麼也沒聽見。
周洛琛好像出差了,連班都沒上,但林姿和尹哲彥都在事務所,也不知他到底是不是去出差了……不過他到底去幹了跟她都無關,她還是多想想怎麼報答周洛琛比較實際。
幾天前方旖收到了母親的電話,說繼父回家之後忽然說要做點小生意,還要戒酒和戒賭,可把母親高興壞了。而且他似乎帶了錢回去,母親旁敲側擊地問她,繼父是不是跟她要錢了,她不斷地跟她道歉,方旖聽得耳朵都長繭了,沒再多說便掛了電話。
繼父帶了錢回去,還洗心革面地說要做點生意戒賭戒酒,說這和周洛琛沒關係她都不信。
為了搞清楚自己到底欠了周洛琛多少,方旖再次給母親發了短信,詢問她繼父帶了多少錢回去。那邊的回信模棱兩可,繼父不可能對母親全攤牌,就算要學好,也說一下就能好,母親那能確定的數字,只是個不穩定的約數,但僅僅是這個約數,已經讓方旖無法承擔了。
方旖現在滿腦子都在想怎麼快速賺到錢,她之前就有在網上找兼職,但後來因為太忙就忘記了,現在她得把兼職拾起來了,晚上再閒著會讓她有負罪感。
在網上找了一圈,方旖拿著手機去洗手間打電話預約了兩個兼職面試,分別是語文家教和英文翻譯,這是她比較擅長的方面,真要做的話也比較有把握。
到了下班時間,方旖便很快收拾了東西離開,最近丁逸升的案子已經進入尾聲,需要她做的事情不多,她走了也沒關係。
只是,令她耽擱時間的事還是發生了,這事發生的,讓她不知該喜還是該悲。
方旖在大廈門口遇見了開車過來的周洛琛,他今天穿的是深灰色的西裝,正提著公文包在上樓,筆直的褲線隨著他屈膝前進的動作形成漂亮的弧度,比起平日的黑西裝少了分刻板,愈加英俊了。
在門口瞧見方旖,他似乎一點都不意外,淡淡地跟她打招呼:「下班了。」
方旖點點頭說:「正要離開,周律師剛回來?」
周洛琛點了點頭,薄唇開合了幾次,卻沒有發出聲音。他竟然也有猶豫的時候,這讓方旖非常驚訝。不過她約定的面試時間快到了,面試遲到會給人家留下很不好的印象,她得抓緊走了。
「我還有點事,明天見了周律師。」她和周洛琛辭別離開,但周洛琛卻在她路過他身邊時拉住了她的手腕。
「我上去拿點東西,你在這等我,我很快就下來。」他沒看她,和她說話的聲音很低,周圍都是在下班的人,他們的視線不加掩飾地落在他們身上,這讓方旖有點不自在,周洛琛似乎也發覺了不妥,很快鬆開了她。
「周律師找我有事嗎?我今晚有點急事要辦,再遲就來不及了。」方旖有點為難。
周洛琛轉回身看著她:「五分鐘都等不了嗎。」
方旖想了想,打算答應,但她的手機在這時不恰當地響了,她看了看號碼,是招語文家教的人打來的。
她有點急,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為難死了。
周洛琛何等智慧,瞧她這樣就什麼都清楚了。他輕輕地說了句「你走吧」,隨後便頭也不回地進了大廈。方旖看著他就這麼走了,心裡除了急,又加了一份焦。
低頭看看不斷響著的手機,方旖還是決定把今天的面試都推後,如果可以就再去,不可以……就算了,恩人比較重要。
就這樣,方旖一直在大廈樓下等周洛琛,可周洛琛卻一直都沒下來,說好的五分鐘,卻過去了五十分鐘……一個小時……三個小時。
夜已經有點深了,傻等在樓下真是個最笨的選擇。也不是沒想過去上去找他,不是沒想過打電話。可方旖覺得,自己剛才可能惹他不高興了,在下面等雖然有點蠢,但他看見她等了這麼久應該就不生氣了吧?就算還不高興,也肯定會緩和些。
方旖其實也猜到了,他現在一直不下來應該是覺得她已經走了。越是這樣她就越是想嘆氣,看來在他眼裡,他在她心裡的地位還不如「急事」重要。
等人的無聊間隙,方旖看了看周洛琛停在大廈門口的車,車子上有些土,輪胎上還帶著泥,這是去農村了嗎?怎麼還會有泥地?
方旖有點好奇地下了樓梯走到他車邊,從背包裡拿出濕巾包著手指無聊地擦著車上的塵土,周洛琛忙完了下來時,就看見這樣一副場景。
之前說著有急事要離開的人非但沒有離開,還傻乎乎地拿著濕巾在幫他「擦車」,他臉上雖然沒有意外,但卻柔和了不少,看上去心情不錯。
方旖並沒注意到消失了好一陣子的周洛琛正一步步靠近她,她專心致志地擦著車後座的門,終於發覺到他靠近是因為在車窗看見了他的倒影。
他站得離她很近,幾乎貼在她身上,她就這麼回過頭,很容易和他撞在一起。她透過車窗與他對視,她想他肯定也知道她發現他了,可他卻絲毫不朝後退,這是……為什麼。
他不動,她也不敢動,好在現在天黑了,大廈的員工都下班了,要不這樣給人家圍觀,那可尷尬慘了。
許久,久到方旖呼吸都有些困難了,周洛琛才慢慢開了口,微微側首靠近她的耳畔,說話時溫熱的呼吸瀰漫在她耳邊,讓她癢得不行。
他說:「為什麼等在這。」
從他見到她在他車邊時不覺得意外就可以看出,他料到了她不會走。可他既然猜到了,現在卻還這樣問她,那他明顯是……居心,不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