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你好,我是周漫漫,周律師的妹妹。」

  經此一鬧,旖旎的氣氛也消失了。周洛琛從方旖床上起來,到電視櫃前幫她關了電視,隨後走到門口準備離開。

  臨關門前,他回眸叮囑她:「記得關門。」說罷,關上了門。

  方旖立刻爬起來跑到門邊貼著門聽外面的動靜,不多會外面便響起了不算近的關門聲,他應該是回他的房間了。

  方旖慢慢直起身回到床邊,看著周洛琛終是沒有拿走的手鐲,不由自主地嘆了口氣。

  翌日一早,方旖出門洗漱時周洛琛已經在客廳工作了。他端坐在辦公桌後,面無表情地盯著筆記本電腦打字,斯文儒雅的無框眼鏡襯得他氣質愈發矜貴不凡。

  聽見開門聲,他朝方旖這看了一眼,微一點頭便繼續低頭工作,拿起了散落在電腦邊的文件仔細看著。

  方旖抓了抓頭,決定先不打攪他工作,洗漱完了再說。不過在她轉身要走的時候,周洛琛開口了。

  「洗漱完了我帶你去吃早餐。」他說完,繼續埋頭工作,方旖回頭去看的時候就瞧見這一幕。

  她失笑地搖搖頭,心裡有種說不出的安穩。他這麼忙都沒忘記如何安排他和她這三天假期,可見他心裡是真的有她的。不管將來發展到什麼地步,這一刻他們彼此都是真心,那就夠了。

  方旖去洗手間洗漱,完畢後又回房換了衣服,當她穿著長至腳踝的藍色連衣裙走出來時,發現周洛琛不知何時已經合上了電腦,正在整理桌面上的文件。

  「你忙完了?」方旖問他。

  周洛琛微微頷首,摘掉眼鏡放到一邊,微微眯眼睛打量了她一下,道:「很漂亮。」

  方旖咳了一聲掩飾自己的羞澀,抬手把長髮掖到耳後,說:「要是沒忙完就繼續忙,早飯我可以自己去吃的。」

  周洛琛直接站了起來,把裝好的文件塞進公文包鎖進抽屜裡,最後把鑰匙揣進西裝口袋,這才說:「等我換身衣服。」說罷,回房間去了。

  方旖這才發現,他身上穿的還是昨晚那套西裝,根本就沒換。但她昨晚明明聽見他回房間的聲音了,難道他在她睡著的時候又出來工作了,而且還一夜沒睡?

  方旖正在這邊胡思亂想,那邊周洛琛已經換好衣服出來了。他難得穿的休閒了些,上衣著寬鬆的立領白襯衫,下搭黑色長褲,皮帶卡中央,剛好分化出腰線上下的黃金比例,那被褲子包裹的雙腿又長又直,邁開步子時優雅的模樣……簡直了。

  「走吧。」他手裡拿著錢包和手機,招呼方旖出門,方旖訥訥地跟上,走在他旁邊時不時就偷看他,他其實早就從餘光裡發現了人她的小貓膩兒,但他不挑破,就讓她自以為很隱秘地偷看他,嘴角慢慢揚起隱晦和縱容的弧度。

  兩人並肩離開套房,進電梯下樓吃早餐。他們入住的酒店每層都有不同口味的餐廳供應,周洛琛是素食者,口味清淡,早餐時尤其不喜歡吃膩的東西,所以他帶她去吃的是自助,這樣她想吃什麼就可以吃什麼,不會因為他的口味而受到限制。

  走進自助餐廳,周洛琛正要和方旖說話,手裡的手機忽然震動起來,方旖下意識瞥了一眼,因為距離近,她瞧見了手機上的名字,周漫漫。

  漫漫……女孩子?

  周洛琛當著方旖的面接起電話,他還沒開口,那邊就傳來一個嬌滴滴的「哥」字,周洛琛朝方旖點了點頭,指了一個座位,便去一旁接電話了。

  方旖望了一會兒他的背影,安靜地坐到座位上,也沒去拿吃的,就在這等他回來一起吃。

  不過,周洛琛這個電話接的時間有點長,方旖琢磨著電話那邊的人叫他哥,又姓周,該不會是他妹妹吧?之前也沒打聽過周律師家裡的情況,但想想就知道應該是名門世家。他的妹妹,應該也是個像他一樣優秀美麗的姑娘吧。

  擺弄著手機,方旖忽然想起什麼似的打開瀏覽器在裡面輸入了周洛琛的名字,搜索引擎裡果然有關於他的資料。

  她點開查看,發現裡面沒有任何關於他家庭的內容,只有他從業後的事業經歷和外界評價,這些她都知道,也沒什麼好看的。

  有點失望地關閉瀏覽器,方旖正要抬頭再看看他回來沒,耳邊就響起了屬於他的聲音:「你在網上查我。」

  方旖渾身一僵,回過頭臉色發白地看著他:「你怎麼回來了也不出個聲,人嚇人會嚇死人的。」

  周洛琛不置可否,回到她對面落座,掃了一眼空空如也的桌面,道:「怎麼不拿東西吃。」

  「想等你一起。」方旖如實道。

  周洛琛微微勾唇,但看起來笑得怎麼都不如早上那麼真誠,好像接完剛才那個電話他的情緒就不怎麼高,雙眉輕蹙,像有心事。

  方旖本想問問他怎麼了,卻聽見他對她說:「你想知道關於我的什麼事可以直接問我,不必去網上查,那些東西不准。再者,我也不喜歡我的女人在背後議論和調查我。」

  方旖想替自己解釋一下,但周洛琛不待她說話便道:「走吧,去拿東西吃。」

  他說完就先一步起身離開,方旖沉默了一會,跟了上去。

  心情有點糟糕,食慾就不怎麼好,方旖對自己略矯情的心態感到十分慚愧,然而女人的小心眼本性卻在與她的理智對抗,她現在非常矛盾,索性就不說話了。

  周洛琛發現方旖悶悶不樂,放下勺子凝視了她一會,她依舊毫無所覺地吃著東西,眼睛盯著別處,分明是在走神。

  周洛琛曲起拇指在桌面上敲了敲,這聲響總算讓方旖回了神,她略顯懵懂地問:「怎麼了?」

  周洛琛望著嬌豔得彷彿一朵藍玫瑰的她,沉聲問:「你生氣了?」

  方旖張張嘴,半晌才乾巴巴道:「沒有,這沒什麼可生氣的,是我不對。」說罷,繼續低頭吃東西。

  周洛琛抿了抿唇,眉宇間帶著一絲倦色,他不動聲色地長按手機鎖屏鍵,很快手機便關了機。做完這些後,他才再次開始吃東西。

  吃完早餐,周洛琛開車帶方旖去海邊。今天天氣很好,很適合去沙灘上玩,那麼既然要去沙灘,自然要穿應該在沙灘上穿的衣服。

  方旖回房間換衣服,周洛琛在樓下的車子裡等她,她去的時間不長,左右不過十幾分鐘便下來了,自己打開副駕駛的門坐了進來。

  周洛琛側眸望向她,她換了條寬鬆的碎花長裙,帶著遮陽帽和墨鏡,防曬霜估計也擦得很全面,這般做派,倒和一般女孩子沒什麼兩樣了。

  「系好安全帶。」周洛琛開口提醒她,慢慢發動車子。

  方旖正在整理背包,聽見他的話便把安全帶系好了,周洛琛見此,慢慢驅車前往海邊。

  其實他們住的酒店離海灘很近,不用開車也不會走多遠,但周洛琛嫌這片海灘人太多,帶著方旖繞到了海岸的另一邊,那裡距離酒店不算近,所以人也不多,但景色卻一點不差。

  把車子停好,周洛琛便下車和方旖一起朝海灘那邊走。腳下漸漸陷入沙土,方旖瞥了一眼周洛琛的皮鞋,道:「你確定要穿這鞋子下去嗎?」

  周洛琛眯眼望著一望無際的大海,道:「我在邊上看,你玩就是。」

  方旖「哦」了一聲,很乖的沒有反駁。周洛琛發現她自從在餐廳時就開始有點沉默,他心裡知道是怎麼回事,小女孩的心思難免嬌弱的了些,總希望男朋友是對她千依百順毫無保留的,但周洛琛這個人,在某些方面原則性和戒備心很強,一段時間內恐怕很難會有什麼改變。

  方旖的背包裡帶著一件很薄的類似披肩的外裙,她到了沙灘後便換掉了裙子披著它,朦朧的略有些透明的輕紗披肩從她肩膀落至大腿,雖然毫無保留地將秘密的部門都遮掩住了,但裡面漂亮的泳裝還是若隱若現。

  周洛琛坐到躺椅邊看著站在他面前的她,她一直望著別處,注意力一絲一毫都不施捨給他,這讓他心裡很不舒服。

  「我去那邊玩水。」方旖回眸看了他一眼,說的卻是道別的話,這使周洛琛的心裡更加不平衡了。

  他沒吭聲,她便當他默認了,摘了帽子去淺水區玩,曼妙美麗的身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還有人拿著單反相機在偷拍她。

  周洛琛發現那個人,眉頭立刻皺了起來,他面無表情地走到那人身邊,在他沒察覺時奪過他手裡的相機,冷漠道:「拍了幾張,全部刪掉,不許留底。」

  那人愣住了,看著自己的相機被陌生人捏在手裡搖搖欲墜,憤怒道:「你幹什麼啊!別人拍個照你也管?」

  周洛琛推了推眼鏡,作勢要拔相機丟進海裡,嚇得那人整個抖了一下:「你拍別人我不管,但不能拍她。」

  那人皺眉問:「怎麼啦,美女還不許大家共賞啊,她是你老婆啊?」

  其實還真不是老婆,離那個還有不短的距離,但……

  「她是我女朋友。」周洛琛不再理他,自己從相機裡找到方旖的照片挨個全刪了,一邊刪一邊想,這人拍照技術還不錯,拍得挺漂亮的,只是他怎麼那麼短的時間裡拍了這麼多?他越看眉頭皺得越緊,最後幾乎不想把相機還給他了。

  「喂!你要刪除就刪除,別不給我相機啊,你別牛氣,我也不是好惹的!」那人作勢想叫哥們過來幫忙,但他發現他的哥們都在盯著方旖討論,眼神笑眯眯的,根本沒注意這邊。

  周洛琛順著看去也發現了這個,顧不上他的相機了,直接塞給他就走到方旖身邊擋住了他們的視線,一眾男人們沒了眼福,都訕訕地轉了話題。

  方旖乍一看見周洛琛又被嚇了一跳,有點無語道:「你怎麼又搞突然襲擊啊,這邊沙子太潮了,你小心你的鞋子。」

  周洛琛的鞋子已經沾滿了沙土了,褲腳也有不少,一直在湧上來的海浪還在不停打濕他的褲腳,他低頭看了一眼,拉著她離開。

  「怎麼了,有事要走了嗎?」方旖拉了拉披肩道,「我的包還沒拿呢。」

  周洛琛轉回身替她把東西拿走,抬起頭時發現不遠處剛才那幾個看方旖的男人正打量著他,表情揶揄,搞得他也很不自在。

  他回到方旖身邊,很快帶她離開,方旖在車後座套上了裙子,也沒避諱周洛琛,反正她裡面穿了泳衣。

  然而,從後視鏡裡看見了只穿著泳衣套裙子的她,周洛琛只覺喉頭發乾,度秒如年。能在這種誘惑下不動聲色地隱忍,周洛琛不知是不是該把自己的名字改成柳下惠了。

  「你剛才為什麼那麼急著拉我走啊。」方旖套上裙子後便在後車座問他。

  周洛琛左思右想找不到合適的理由,只好扯出木子林來:「木林公司的案子有點新問題,我要回去處理一下。」

  方旖點點頭問:「回事務所嗎?」

  周洛琛搖頭:「回酒店就好,你換好了就坐到前面來。」

  方旖微微抿唇,想說什麼,但還是嚥了下去,按照他說的坐回了副駕駛。

  一切就緒,周洛琛開車帶她回去,心裡對她多少有點歉疚。

  明明是想帶她來玩的,可因為他的原因這麼快就回去了,她現在還能心平氣和地和他交談,也算是好脾氣了。

  方旖隨周洛琛回到酒店,進了門打算上樓,可一個陌生人的出現阻擋了他們的腳步。

  「哥!」

  清脆柔媚的聲音從不遠處的休息區傳來,方旖循著聲音望去,一個身高中等的年輕女孩正朝這邊跑過來,手裡還拉著行李箱。

  「你怎麼來了?」周洛琛站在原地居高臨下地看著個子不算高的女孩,不知何意地睨了一眼方旖。

  周漫漫道:「你說你在這我就來了啊,我剛好也放假,我都好久沒見你了,來找你玩不行嗎?」

  方旖站在周洛琛身邊略有些尷尬,不知該怎麼插入他們疑似「兄妹」關係的對話。不過很快周漫漫就發現站在周洛琛身邊不遠的女孩不是路人,而是周洛琛的同伴。

  「這位是?」周漫漫皺眉問道,語氣不太友善,看著方旖的眼神根本不像看著哥哥的女性朋友,反而像看著搶了她愛人的小三兒。

  周洛琛瞥了一眼方旖,停頓片刻說:「事務所同事,我這邊有公事要忙,你抓緊回去吧。」

  聽到方旖是事務所同事,周漫漫的表情便好看多了,她舒了口氣,朝方旖伸出手,笑著道:「你好,我是周漫漫,周律師的妹妹。」

  方旖臉上還殘留著因為周洛琛那句「事務所同事」而產生的僵硬,見周漫漫朝自己伸出手,很快就握住了她的手,客客氣氣地說:「你好,我叫方旖,是霽安律師事務所的文秘。」

  周漫漫跟方旖握手看上去就是走個過場,很快就不耐煩地鬆開了,不咸不淡地「哦」了一聲,全身心地去纏著周洛琛了:「哥,我來都來了,你就帶我在這邊轉轉唄,我到港城沒幾天,過陣子就得走了,你就讓我白來一趟啊?」

  周洛琛掃開了周漫漫想要挽他手臂的胳膊,淡淡講道:「我不是來玩的,沒時間陪你。」

  「沒事,你做事的時候帶我一起去就行了,我的要求不高吧?」周漫漫可憐巴巴地看著他,見他不為所動,忽然道,「爸爸也知道我來了,他還說要給你打電話呢,想囑咐你照顧我,不過我攔下來了。」

  周洛琛輕不可見地顰了顰眉,片刻後道:「你自己去辦入住吧。」

  方旖站在他們倆不遠的地方孤零零地看著,心裡有種很難形容的感覺。這個感覺令她十分不安,並產生了抗拒心情,很想直接走人。

  就在這時,方旖接到了電話,她拿起來一看,居然是林姿。

  她有些疑惑,林姿怎麼會給她打電話?但她也沒遲疑太久,很快就退後幾步接起了電話,等和林姿說了幾句,就知道她為什麼打給她了。

  原來周洛琛關機了,林姿就是碰碰運氣,看方旖是不是和他在一起,木林公司傳來的新資料她已經發到周洛琛郵箱了,想通知他看一下。

  方旖想了想,回答道:「之前有見到周律師,他和他妹妹在一起,如果我再碰見他的話,會幫你轉告他。」既然他不想公開關係,那她也跟著隱瞞吧。

  林姿似乎對此有些意外:「他妹妹?你說周漫漫?」

  方旖「嗯」了一聲,帶著點小心思反問:「有什麼問題嗎?」

  林姿在電話那邊冷笑了一聲,彷彿喃喃自語似的說:「什麼鬼妹妹,繼母的女兒罷了,半點血緣關係都沒有,人家心裡可特別想當她哥的老婆呢。」

  方旖聽完這話,心頓時沉了下來,再次看向周漫漫時,眼神也深邃了許多。

  「不和你說了,我還有事要忙,拜拜。」林姿匆匆掛了電話,只留下一串忙音,這忙音就好像方旖現在的心情,空洞壓抑。

  周洛琛那邊好不容易把周漫漫打發去辦理入住了,回過頭就發現方旖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不,確切地說應該是他們,他和周漫漫。

  周洛琛走到她身邊,好看的眼睛望著她,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怎麼,你好像不太高興。」

  方旖沒回答他的問題,只是說:「剛才林姿給我打電話了,說木林公司新發來的資料在你郵箱了,讓你記得查收一下。」

  周洛琛立刻問:「你告訴她我和你在一起?」

  方旖臉上露出一個微妙的笑容,她聲音溫和道:「你不願意公開,我肯定不會說的,我只說如果見到你的話會幫她轉告,沒告訴她別的,你可以放心。」語畢,她轉開視線,「我有點累了,先上去休息一下,你去招待你妹妹吧,看樣子她不喜歡我在這礙事。」說罷,她抬腳走了,身影很快消失在人群之中。

  周洛琛站在原地,英俊無比的臉上所有和藹與柔情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周漫漫辦完入住回來,就對上他這樣的表情。她有點被嚇到,但他仍沒有半分要換表情的意思,她不敢說話了。

  過了許久許久,周漫漫才慢吞吞地吐出一句:「哥,對不起,我不該不聽你的話跑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