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某人的不眠之夜,也是某人的幸運之夜。第二天早上,方旖終於起的比周洛琛早了,她洗漱完畢,做了一桌子早餐,恭候在餐廳外等他下樓。
周洛琛下樓很晚,但她在一樓可以聽見二樓洗漱的動靜,他起了,怎麼不下來?
方旖等得有點心急,正要上去看看,就瞧見他姍姍步下了台階。
黑色西褲,粗花呢的西裝外套,這樣的裝束讓他看起來就像走在倫敦泰晤士河岸邊的英倫紳士。他修長白皙的手搭在脖頸間,動作看似無意,但拿下來後方旖發現,那有一片紅色的吻痕。
方旖頓覺不好,轉身想跑,卻被周洛琛抓住手腕,以一種不容抗拒的力道拉到了懷裡。
「畏罪潛逃,罪加一等。」他用咄咄逼人的律師口吻說道。
方旖嘟囔道:「法律可沒規定這也屬於犯罪啊。」
周洛琛側首睨著她精緻的臉龐,低柔沙啞地說道:「法律也沒規定抱著你屬於犯罪。」他用雙臂環住了她纖細的腰身,問,「這就是你那個好辦法?我一個律師,你讓我這樣去上班?」
方旖回眸睨著他脖子上曖昧的痕跡,清了清嗓子道:「那我還是文秘呢,就一定要對上司*?」
周洛琛用一種故作誇張的表情看著她說:「怎麼一夜之間變得這麼伶牙俐齒。」
方旖掙開他的手臂,換了個話題說:「早飯做好了,你要是再不吃可就涼了。」
周洛琛跟在她身後朝餐廳走,一手抄兜一手仍在喉結附近摩挲,就好像那吻痕會讓人發癢一樣,總不自覺地去觸碰它。
方旖轉頭時看見他的動作,無奈道:「你以為是蚊子咬的啊,撓撓就好了?」
周洛琛坐到餐廳的桌子邊,攤開餐巾道:「要是蚊子咬的就好了。」
方旖坐在他對面,看他淡定地吃起早餐,一副心安理得的樣子,忍不住道:「不謝謝我嗎?」
周洛琛看都沒看她一眼說:「你是我女朋友,幫我做早餐天經地義。」
「……」這人!
「不過還是謝謝,我很高興你對我這麼好。」周洛琛又話鋒一轉說。
方旖有點不高興的表情瞬間轉為羞澀,咳了一聲說:「小事一樁,只不過一頓飯罷了,哪有對你多好,你對我才是真好。」
周洛琛不由莞爾,從善如流道:「既然你覺得對我沒多好,那以後就對我好一點。」他拿起桌面上的報紙,看了看正面又翻過去,凝視了一會後皺起了眉頭。
「怎麼了,有什麼不好的新聞嗎?」方旖以為是報紙上刊登了什麼對周洛琛不好的新聞,也想看看,可周洛琛卻把報紙扣到了桌上,道,「沒什麼,吃飯吧。」
方旖也沒執意去看,既然是會令他皺眉的新聞,必然是不好的。她如果這時候固執要看,他應該會心情更差。左右事務所也有今天的晨報,到那裡再看好了。
吃完早飯,方旖換上昨晚洗乾淨的職業裝和周洛琛去上班。她早上起的早,把穿的那套睡衣也洗了,上車時剛坐穩就對周洛琛說:「睡衣我洗了晾在陽台,你回頭記得讓鐘點阿姨收一下。」
周洛琛睨了她一眼,帶著點笑意問:「你怎麼知道有鐘點工。」
方旖道:「你出差那麼久沒回來,家裡還井井有條的,除了有鐘點工固定來打掃之外,我想不出別的理由。」
周洛琛目視前方漫不經心道:「就不懷疑是有別的女人每天來幫我打掃?」
方旖一怔,她還真沒想過這個可能,她好像下意識的就覺得是鐘點工,其實照周洛琛這條件、這相貌,要多少美女給他當鐘點工恐怕都是願意的。
看方旖沉默不語了,周洛琛才慢條斯理道:「放心,我只是開個玩笑。」
方旖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他緊接著又說:「你這麼信任我,我壓力會很大的。」
方旖失笑:「我以為你在工作上的壓力已經夠大了,居然還能分點給我身?」
周洛琛微微皺眉,像是想到了什麼不太好的事,方旖頓時了悟他是想起敗訴的事了,她這張破嘴,真是夠了!
「我沒別的意思。」她略顯尷尬地解釋道,「你別誤會……」
周洛琛將車子駛入隧道,在暗下來的光線中慢慢說道:「我沒覺得你有別的意思,不用擔心。」
方旖沉默地觀察他的表情,他倒是沒再露出什麼不悅的神色,安靜專心地開車,兩人很快就到達了事務所樓下。
「那我先下去了。」方旖望著他說。
周洛琛轉過頭來凝視著她,眼神給人一種很深情的感覺:「去吧。」他探過手來握了握她的手。
方旖反握了他一下,打開車門下車,本以為車子會像上次早上他帶她來時那樣立刻開走,可他竟然停留了。
「你不走嗎?」方旖透過副駕駛打開的車窗問他。
周洛琛從車內望著她,聲音很溫柔:「我看你上去再去停車。」
「……」都到樓下了,她又不會走丟。
掃了一眼周圍漸漸來上班的人,生怕裡面會有事務所同事,方旖也沒敢耽擱,和他匆匆道了別,很快消失在人流中。
周洛琛倒了車朝地下停車場的方向駛去,兩邊的車窗一直都沒升上去,外面行走的人都能看清車裡的人是誰。
邢肆開車來上班時,就瞧見周洛琛的車停在門口,有個窈窕的身影從上面下去,是方旖。
她望著開車那人的表情分明帶著愛意,邢肆心神一動,險些蹭到前面走路的人。
急忙把車停下,邢肆面無表情地看著周洛琛目送方旖離開,然後倒車駛入停車場,心裡已經猜到了他昨晚和方旖在一起。
現在時間這麼早,就算去接方旖上班也不必這麼早,兩人又那麼「纏纏綿綿」地你來我往,周洛琛還是那種遵從*的人,說他們昨晚沒過夜,誰會相信?
來到事務所時,一件事再次證明了邢肆的猜測,那就是周洛琛脖子上方的吻痕。
大小不一交錯在白皙頸間的紅痕,事務所的同事們都能看出那是怎麼來的。一向外表儒雅斯文的周律師帶著吻痕來上班,這件事很快就轟動了整個霽安事務所。
方旖作為始作俑者,呆在自己的座位上略顯心虛地埋頭工作,並不加入大家的八卦。不過總有好事者想要拉她一起。
「方旖。」溫娜趴在何晴的座位邊問她,「周律師脖子上那東西,該不會跟你有關吧。」
她的話惹來大家對方旖的注視,方旖心裡雖有點驚訝她居然可以猜到,但也略微明白可能是林姿跟她透露過了,比較她們倆關係很好。
方旖抬起頭,面色平淡看著她說:「溫娜姐何出此言,我是邢律師的秘書,平常跟周律師見一面都難。」
這是周洛琛說過的話,也是事實,他們倆最近的確見上一面都難,這樣竟然還可以發展地下情,也算是神奇了。
溫娜有點無言以對,半晌沒言語,大家也都無趣地繼續工作了。
溫娜其實是來給何晴送文件的,何晴不喜歡她老是針對方旖,這會兒也不怎麼理她了。
她自討沒趣兒地回了辦公室,但不多會又出來了,面色緊張地直奔周洛琛辦公室。
方旖打字的手頓了一下,不知是不是她太敏感,她怎麼覺得,周洛琛是聽見溫娜在外面亂說話了呢?
果然,又過了五分鐘,溫娜從他辦公室裡出來了,臉色非常難看。她路過方旖身邊時,看都不敢看她一眼,直接進了她自己的辦公室,那副受了驚的樣子,大夥不問都知道是為什麼。
方旖打開內部通訊軟件,找到周洛琛的號,發了句話過去:溫娜怎麼了?
周洛琛可能不在線,過了足足有一個小時他才慢條斯理地回了一句:年紀不小了卻依然不知深淺,總該有個人教教她。
……哦,原來你在教人家做人。
方旖關了窗口繼續工作,嘴角卻忍不住勾了起來,笑得十分甜蜜。
好巧不巧,這時邢肆從辦公室出來,路過她往周洛琛辦公室走去。
方旖見此,心又提了起來。
她有預感,邢肆這次去,在周洛琛那不會討到什麼好,卻也不至於吵起來。他之前跟她說,他是因為傅蕾的事誤會周洛琛才總對他有敵意,但他後來發現事情並不是那樣,那態度應該會有所轉變。
邢肆的態度的確有所轉變,他進了周洛琛的辦公室,跟他談的事也跟方旖無關,是今天早上週洛琛在晨報上看見的那件事。
「你父親的公司好像出了問題。」邢肆坐在周洛琛的辦公桌前說。
周洛琛盯著電腦屏幕打字,眼都不抬道:「周某家事,不牢邢律師費心。」
「你不是這方面的專家嗎,不幫你父親出頭?」邢肆疑惑問。
周洛琛打字的手頓了一下,好一會才說:「需要我把上一句話原封不動地再給你講一遍嗎?」
他上一句話是什麼邢肆自然知道,他碰了不軟不硬的釘子,也沒惱,轉開話題說:「你脖子上的東西太招搖了,這裡是工作的地方,你最好還是遮掩一下,別太隨心所欲。」
周洛琛終於抬眼看他了,端正斯文的無框眼鏡後黑白分明的眸子裡帶著絲嘲諷:「這才是你來找我的真正目的吧。」他輕嗤一聲,感慨道,「隨心所欲?多奢侈的一個詞兒。我要真能隨心所欲,現在就輪不到你每天中午讓方旖去你的辦公室。」
邢肆也笑了,笑得十分冷淡:「你不打算瞞著了?承認你對她有意思了?」
「我們在一起了。」周洛琛坦然道,「我告訴邢律師,是因為我相信邢律師不是個背後亂說話的人。這事兒近期內我不會公開,我相信你會支持我的決定。」
邢肆當然支持他了,他比他更不想他公開關係,那不管是對他目前對方旖懷有的想法來說,還是對方旖本人的危害性來說,都是極大的威脅。
「我不會說出去。」邢肆應了下來,過了一會後彷彿經過深思熟慮般道,「不過周洛琛,我們還算朋友吧?朋友說句話,你會聽嗎?」
周洛琛放下了手裡的工作,與他四目相對:「洗耳恭聽。」
邢肆誠懇道:「方旖很年輕,心思單純,你要是真喜歡她,以後就別再亂來,我希望她是你最後一個目標。」
這話說的,就跟他以前有很多目標似的,他沒那麼隨便,只是邢肆太敏感罷了。
「你可以放心。」周洛琛也沒反駁他的話,直白道,「雖然在你看來我是個慾壑難填的偽君子,但對於女人,我一直都會仔細琢磨著,忍著。」略頓,他話鋒一轉,「不過邢肆,誠心給你一個忠告,世事無常,人活一輩子,只要沒觸犯法律違背道德,也別太委屈自己了。」
邢肆覺得自己好像被人嘲笑了,也沒說話,直接走了。
周洛琛見辦公室的門被他關上了,便靠到椅背上思索了起來。
晨報上關於父親公司事情的報導絕對不是空穴來風,如果老爺子真的犯了事,他到底是該幫理還是幫親?
按理說,這事放在別人身上肯定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後者,更何況他在業內還是出了名的喜歡挑被告代理。
可是,周家的事……
算了,事情還沒到必須做出選擇的時候,又何必給自己增添困擾。
周洛琛正了正身形打算繼續工作,但餘光卻瞥見了桌子上讓人新買的相框。他想起什麼似的從公文包裡翻出一份文件,裡面夾著一張照片,是昨晚打印出來的,照片上的人是方旖。
畫面上,方旖正繫著圍裙在餐廳裡忙碌,角落上方的監控只能拍到她的側影,但這個畫面他很喜歡,這個角度也可以避免別人看出照片上的人是誰。
將照片裁剪到合適的尺寸,周洛琛把它夾在了相框裡。他手持鋼筆望著照片上的女人,即便成熟如他,卻也忍不住要做出隔著玻璃親吻她照片這種幼稚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