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小試牛刀

  沈來寶本想好好過一下久違的暑假,可因沈老爹一事,卻讓察覺到了危機感。

  這種危機感來自自己還要事事倚靠一個不靠譜的爹那,好不容易又變成了小學生,也開始順利地往學霸的路上邁步,但沒輕鬆幾天,就要操心沈家的事了。

  總結下來,就是得經濟獨立呀,獨立了才有更大的話語權,總不能每次被沈老爹一氣就去沈老太太那裡拼演技。他是能靠智力吃飯的,不能總想著如何拿小金人。

  所以今日沈來寶坐上了去桃花莊的馬車,同行的依舊是隔壁小花。

  只因沈老爹對他防範得緊,今日清晨他用過早飯要出門,就被沈老爹問了好幾回。直到他說要帶花鈴去玩,沈老爹才答應。

  於是他跑到隔壁找了花鈴,肅色對她說,「小花,我爹不讓我去桃花莊,你能掩護我,跟我一起去嗎?」

  全然不懂掩護為何意的花鈴只聽到了「一起去桃花莊」,順帶聯想到了「去摘新鮮又可口的大桃子」,欣然同意,又道,「回來的時候我要是又睡著了,你一定要叫醒我。昨天我睡著了,連馬都沒有餵,這樣太不好了。」

  「行。」

  「對了,來寶哥哥,馬吃桃子嗎?」

  沈來寶搖頭,「我也不知道,等會帶上幾個桃子去餵餵。」

  花鈴正有此意,一會又想,今天又是只有他們兩個人,那肯定得早歸,又抓不了螢火了,「來寶哥哥,後天我大哥二哥就回來了,我大哥擅騎射,回了明州肯定會去校場,你們可以一起結伴去了。」

  許是花鈴的緣故,又因花老爹性情直爽,沈來寶對花家的孩子莫名有好感,「好。」

  第三次來桃花莊,沈來寶還是對這條路頗有怨念,好好的一條大馬路,卻坑坑窪窪的,也不修一下。大概是因為拉桃子的是牛車,非常平穩也不怕顛壞了桃子,所以每年都買下桃子運往別處的沈老爹沒有修路的想法。

  到了桃花莊,沈來寶先讓葛嬤嬤帶花鈴去摘桃子,自己去找白莊主。

  白莊主年約四十,曾家底殷實,在明州也有名望,但因早年經營不善,家業耗去大半,如今除了桃花莊,名下也就只有四間鋪子,日子過得簡單,並不算富裕。而桃莊的桃子佔每年收入的大半,最大的買主是沈家,因此見了沈家少爺也多幾分客氣。

  當沈來寶提出要單獨約談時,白莊主一時沒回過神來,但還是讓下人都出去,領他進了自己的書房中。

  桃莊一共有二十多間房子,多是給慕名前來賞花的達官貴人住的,但花季過後,屋子就都空了,這會顯得冷冷清清,一路無人。這都被沈來寶看在眼裡。

  進了書房,跟在白莊主身後的沈來寶又快速打量了一遍這裡。

  書房有著文房四寶的標配,但一般富貴人家還會擺上花瓶名畫。這間書房卻沒有,書堆得滿滿噹噹,很是齊整,但卻稍顯簡陋。

  他在書桌前坐下時,又留意到他桌上的那塊硯台。從暗紅色的顏色和材質來看,是端溪硯台,而且品相極好,價格不菲。硯台可以看得出用得並不多,甚至是用得很小心,因為它的底部,還墊著一塊木頭,極大的破壞了硯台的美感。

  過度的保護能說明兩點,一個是硯台對他十分有意義,一個是摔破了這個他會心疼。

  如果是前者,硯台不會就這麼隨便擺在桌上,既然滿屋都是不太值錢的東西,那換個廉價的硯台也是可以的,所以是後者才對。

  這足以說明——白莊主不富裕,但還很要面子,但奈何缺錢,所以只能用一個名貴硯台裝飾門面。

  沈來寶對白莊主有了初步的判定,心裡已經過了一遍等會要說的話。這不過短短片刻的功夫,白莊主也沒察覺到他的細微變化,還親自倒了茶水給他,「來寶找白伯伯有事麼?」

  「有。」沈來寶直接問道,「白莊主想賺錢麼?」

  白莊主不由笑道,「當然想,誰都想,你一個孩子問這個做什麼?怎麼,是你爹有事要讓你轉告我?」

  想到這個,他的語氣才慎重起來,卻見那小童搖搖頭,說道,「不是,是我想找白伯伯商議一件賺錢的事。」

  白莊主看了他好一會,欲言又止,最後還是說道,「白伯伯帶你去摘桃子吧。」

  自知不會那麼順利的沈來寶並不氣餒,他已經習慣自己稚嫩的嗓子了,儘量字正腔圓的開口,這樣顯得更莊重些,「白伯伯,你的桃園只能在每年開桃花和結果時賺銀子,錢雖然賺得多,但一年只有兩次賺錢的機會,那麼大的桃莊,其實能賺更多錢的,這樣太可惜了。」

  白莊主見勸不走他,便坐下來抱著與他閒聊的心思笑問,「哦?那沈家少爺有什麼高見?」

  沈來寶知道他還是不信自己,在瞧著自己樂呵,他仍是不在意,繼續說道,「明州素來多重文人,唸書的風氣頗好,也造就了一大批的文人雅士。他們最喜歡做的事,除了閉門苦讀,偶爾也會出來賞花嘆景。而桃花自古就常為百姓所喜,在明州,白莊主的桃莊是最大的,應該物盡其用才對。」

  聽他說得井井有條,白莊主這才稍稍起了些好奇心,「哦?」

  「白莊主應該擴建桃莊,再造一百個小屋子。」

  白莊主忍不住一笑,「你應該知道桃花期短,一百間屋子在那時的確能住滿人,可花期不過半個月,半個月後呢?其中造房所耗費的人力物力,還有房中擺設,都需要花不少的錢。」

  沈來寶點頭,「對,但造的房子並不是只有在花開時才用,也並不是要造得像現在莊子的房間那樣精緻。文人雅士喜歡吟詩賞月,桃莊臨山近水,夜裡還有流螢,抬頭便有明月,這就是最好的景緻了。但是一旦外出賞月,就要留宿,那住的地方,自然就是桃花莊。我設想中的房子,不是鱗次櫛比的,而是隨意建造在桃林中。」

  白莊主微頓,「繼續說。」

  「房子不用太大,是不是平地也沒關係,造的時候地板是平的就好。如果能半懸空在山上,其實更好。房子裡面只需床和被縟,再擺放茶酒,其他全都不需要擺放。待他們結賬要走時,再來清點所住屋子裡少了酒水,另行算錢。」

  白莊主嘆道,「說得是好,可就憑一些沒了桃花的枯樹枝,又哪裡有什麼景緻可言。」

  沈來寶駁道,「枯藤老樹昏鴉,他們看的不是景,是意境。而且也不單單是造房子而已,附近的溪水一定要引到小屋一旁,樹上也要掛上紅色燈籠。那蓋房子的材料,要用竹子,這樣更有意境。」

  白莊主沒有做聲,這事說得他有些心動,可也並不是太心動,畢竟風險大。

  沈來寶看出他的遲疑,說道,「造房子的錢我來付,等賺回了本金,我們再五五分,而我要借的,就是白伯伯桃園的地,如果不來人,那房子隨便拆。也就是說,白伯伯不用擔負任何風險,但我還是個孩子,不方便出面,所以監工的事還得由白伯伯來。」

  白莊主頗覺意外,「不用我出一文錢?」

  「不用。」

  白莊主已然很心動。

  沈來寶又道,「只是大家都知道桃莊只在桃花開時才放行,而且難以入住,所以要想讓大家知道小竹屋的事,還得打個廣告。」

  白莊主皺眉,「廣告?」

  沈來寶解釋道,「廣而告之。」

  白莊主笑道,「這個詞倒是精闢,那你要如何廣而告之?」

  「再過一個月就是七夕了,這是年輕人的大節日,我打聽過,到那天基本上年輕男女都會放花燈去廟前許願扔紅繩吧?」沈來寶說道,「所以我們就拿七夕來做個噱頭。首先,儘量收集有關桃花桃樹的好詩句,在百姓中傳唱,增加百姓對桃樹關注的熱度;然後,再告訴百姓桃莊有神仙,能許姻緣,往上面丟香囊可以許願;接著擴大溪流,便於七夕放花燈;最後,告訴他們桃園可以給戀人提供小竹屋,當然,不能過夜,只是提供一個說悄悄話的地方。」

  白莊主聽得一愣一愣的,好一會才問道,「你爹教你的?」

  沈來寶搖頭,「不是,甚至這件事是瞞著我爹做的,所以如果白莊主答應,我還要跟您簽個保密協議,不能將我的事情告訴我爹,一輩子保密。」

  白莊主頓時笑開,廣告、熱度、保密協議,都是新鮮詞。他早就聽說沈家少爺變聰明了,但不知道這樣聰慧,而且這些詞是從哪裡聽來的,難道是拜了花平生為師的緣故?聽說花平生少年時期開始就常常遊走藩國,指不定是他教的。

  有個好鄰居就是不一樣啊,難怪會有孟母三遷的事。

  「而且除了平時,在七夕中秋重陽時,這些都可以做類似的事。明州知道桃莊的人不少,一旦徹底開放,肯定能吸引不少人。」

  白莊主默然許久,才道,「果真不用我出錢,只需要督工麼?」

  「當然。」

  白莊主又衡量半晌,想來想去,自己最後都不會虧損,萬一法子可行,還能賺錢,何樂而不為?他終於點頭,「好,白伯伯信你一回。」

  沈來寶慶幸他沒將自己丟出去,說來,也是因為自己沈家少爺的身份起了作用吧。他將香囊取下,取了茶杯來,將金珠子倒了進去,倒了有半杯,「這是定金,請工匠和花匠來看看,哪裡適合蓋竹屋,等敲定了,再簽了協議,我會把剩下的錢付上。」

  「好。」

  「對了,通往桃莊的大路修齊整一些吧,再在兩旁栽種上竹子。」

  白莊主一一應聲,暗嘆自己怎麼這樣聽一個孩童的話。

  沈來寶忽然說道,「白伯伯,我還有一個節省栽種成本的法子,就附送給您吧。沈家不是每年只要一半的桃子麼,剩下的一半要白莊主自己賣,但那樣也要耗費人力物力。所以白莊主大可以為桃樹招標。」

  「招、招標?」

  「將一半的桃樹公開賣出去,買下的人要負責起樹的日常修理和蟲害所花費的費用,而到了結果的時候,桃樹上的桃子都是買主的。」

  「如果桃樹死了呢?」

  「那就理賠吧,只是我聽說白莊主是種樹高手,我想白莊主不會擔心這個問題。」

  白莊主對這個法子還得考慮,畢竟要擬定不少細則,他忽然想起來,「如果我方才不答應你造小竹屋的事,你還會不會告訴白伯伯這個法子?」

  沈來寶想也沒想就說道,「不會。」

  白莊主笑道,「我也不用問為什麼,因為沒有合作,就沒有利益往來,沒必要白送我一個賺錢的法子。」

  「不是。」沈來寶看著他說道,「因為白莊主不相信我,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商人合作,也一樣。有懷疑,必定不真誠。不真誠,也就難合作。我這個法子,就會送給相信我的人。」

  白莊主竟是大為震撼,他再次仔細打量起沈來寶來,無論是語氣還是氣度,都非孩童。這著實讓人震驚,可這人當然是沈家少爺,毋庸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