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莫掌櫃幫忙,翰州的事很快就解決了。而且沈來寶開出的條件實在不錯,夥計們一來聽莫掌櫃的話,二來也為了這工錢和藥錢,得了消息不過幾日,就差不多都回來了。只有幾個為了生計去了遠一些的地方,莫掌櫃也讓沈來寶放心,答應會很快將他們找會來。
待了不過十日,要做的事也忙完了,沈來寶已經將葉家父子交給當地官府。新任知州為人正直,聽得他們父子二人將沈家捐贈給官府修築河堤的錢也貪了去,惱怒不已。
見知州惱怒,沈來寶知道他定不是貪財之人,也就不怕葉家父子拿錢脫罪了。
在翰州留了約莫半個月,答應帶花鈴去吃去玩的地方也已去過,花鈴心中又記掛兄長。沈來寶便將剩餘的事交給莫掌櫃,啟程回家。
從翰州出來,兩人也並不著急,沈來寶也當這是度蜜月了。心中無事,家裡也不曾催促,兩人玩得著實盡興。
又過一月,已經快到明州城下。夏日熱氣蒸騰,枕著沈來寶的腿午睡的花鈴才醒了過來,還是被外頭過往的馬車聲吵醒的。她揉揉眼沒起身,面向他的腹部,抬眼看他。剛好看見他沒有餘肉的下巴,她伸手摸了摸。沈來寶立刻低頭看她,笑笑,「小花貓終於醒了,真能睡。」
花鈴瞧著他低聲不悅道,「昨晚是誰將我翻來覆去翻到半夜的?」
沈來寶笑笑,看著她的臉,餘光只見她衣襟白皙處,還有點點紅痕。伸手稍稍提上,「再說,今晚再翻個幾回。」
花鈴羞赧一笑,纖纖玉手從他肚子上往上「走」,「走」到脖子那,又「走」下來。來來回回幾遍,才道,「這樣估摸很快就要有孩子了。」
沈來寶聽著這話總覺得她好像不希望有孩子,微微一頓,問道,「你不想有孩子?」
「想,當然想,可是不想這麼快。」花鈴收了手,抱了他的腰將腦袋往他肚子上一埋,略有些委屈,「我不喜歡孩子,不懂事,討厭極了。動不動就哭,還不講道理。」
沈來寶失聲一笑,「你將他教得像你,一定是人見人愛。」
花鈴想了想,這個法子可取,而且聽起來挺不錯的。她這才展顏,「對啊,像我,我娘說我小時候可乖了,誰見了我都想要跟我們花家定娃娃親,要了我去當兒媳。」
沈來寶不自覺挑眉,「都有哪家想要你去做兒媳?」
「好多。」花鈴忽然聽出話裡的醋味來,抬眸看他,滿是笑意,「你吃醋呀?可是我小時候都是跟著你跑的,身邊可沒其他男的。你還吃我的醋,我倒記得你長到十五六歲的時候,就老有姑娘來問我,能不能讓我給你遞個信遞個荷包,每次你還都問是哪家姑娘送的。說,是不是那時候就有喜歡的姑娘了,是那人送的你就想見見?」
沈來寶刮刮她鼻尖,「倒打一耙,我什麼時候見了。問了是哪家姑娘,下回好避開她,免得人家姑娘多想。」他俯身貼近她的臉,笑看著她,「原來你那樣小就喜歡我了。」
花鈴伸指推他的臉,「才沒有,那時候的我哪懂。」
「分明是吃醋了。」
花鈴被他的臉蹭得脖子癢,想笑又不敢笑出聲,怕外面跟在車旁的下人聽見。只能低低笑著,抱了他的腰用腦袋揉,以此還擊。
好一會兩人才覺得累了,花鈴還不願坐起身來,又枕在他腿上,由著他為自己攏著青絲。許久她才道,「來寶哥哥,你信算命先生嗎?」
「一半一半,怎麼了?」
花鈴捲著自己的頭髮玩著,一會才道,「有個算命的說我會生女兒。」
沈來寶笑道,「生女兒挺好的。」
「好麼?我也覺得挺好的,可我娘覺得還是得有男孩的好。」
這種事她好像不是第一次說了,沈來寶想了想說道,「算命先生的話不能全信。」
「但他還蠻靈驗的。」花鈴鬆開手指上的發,說道,「當初我剛出生時,娘親親自找來的高人。他曾對我的緣分批語『花家栽香樟,落在鄰人家』。」
家有女嬰出世,雙親便會在門前栽一棵香樟樹。等香樟長成,姑娘也到了可以出嫁的年紀。爹娘就將樹砍了,做成妝奩盒子,載著閨女的嫁妝,送到夫家。
花鈴以前一直不明白這批語是什麼意思,直到她意識到自己喜歡沈來寶,才想起這話。因此也對那話在意,說她會生女兒。
她沒忘記,沈家就他一個兒子,她是男女都喜歡,他也是這麼說的。可是沈家兩老……
沈來寶見她實在是擔心的模樣,附耳低聲,「不要擔心,我會好好努力的,折騰半宿不夠,我們就折騰兩宿、三宿……」
正神思遊走的花鈴終於架不住他的厚臉皮,推開他的臉道,「羞。」
被推開的沈來寶又低頭朝她臉上湊,磨得怕癢的花鈴又咯咯笑了起來。笑著笑著忽然覺得胃一縮,臉色一變,猛地坐起身,偏身往旁邊乾嘔。
沈來寶嚇了一跳,握了她的肩頭穩住她的身體,「怎麼了?」
花鈴又乾嘔一聲,也沒吐出什麼東西來。突然兩人都明白過來,咦?!
花鈴的臉色更是難看,回頭看他時,忽然想哭,「來寶哥哥……」
沈來寶愣了愣,伸手將她抱住,對外面大聲道,「停車!去最近的醫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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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好馬車快到小鎮,不過半刻車伕就見到個醫館。七八個下人等在外頭,也不知道少爺少夫人突然要找醫館做什麼,只知道好像很急,但又不像是生病了。
那車伕往阿五身邊湊去,問道,「這是少爺病了還是少夫人病了?」
旁人說道,「瞧著像是少夫人,少爺不是一直攬著少奶奶嗎?」她年長幾人幾歲,又生過孩子,笑得隱晦,「你們說,是不是少奶奶有喜了?」
幾個下人頓時滿臉恍然,一個漢子笑笑,輕聲,「真快,我們就要有小少爺了。」
沈來寶待下人和善,不曾打罵過,下人猜得這緣故,倒是高興。又閒聊幾句,就見主子們出來了。不由都往花鈴肚子上瞧去,可哪裡能看出什麼來,卻又不好去問。
沈來寶對隨行的嬤嬤說道,「去買幾條厚實的被子,在車上鋪好,鬆軟些。」
這話說得實在是太明白,幾人一笑,應聲去買被子了。
花鈴瞧著眾人面上隱隱有笑,心中不知為何有些難受。她只是覺得,自己並不想那麼早當娘。那樣就不能到處走,到處玩。吃東西玩樂,通通都要大打折扣。甚至晚上睡覺都不能亂翻身,嬤嬤們肯定要圍在她身邊各種說教。
這不能做那不能做,養胎養胎。
等孩子生出來,她……
想想周圍有孕的姐妹們,怎麼想都好似不能這麼自在了。
被縟還沒買來,沈來寶帶她去附近酒樓吃飯。她點了幾道菜,通通被嬤嬤給攔住了,「煎炸的不能吃,這涼菜也不能,還有這醬辣椒。」
花鈴差點沒發火,「什麼都不能吃了?」
嬤嬤笑道,「能的能的。」
「可我點的都不能吃。」
她心氣不順,語氣也重了點,沈來寶一看她,嬤嬤就笑盈盈朝他擺手,低聲,「有身孕的人脾氣是會大些的。」
花鈴更是氣悶。
沈來寶見她實在是不高興,示意下人都退下,想了一番給她點了幾道她愛吃的,現在也能吃的菜,這才見她露了歡喜。他無奈道,「就這麼不喜歡孩子麼?」
「喜歡的。」花鈴看著他,「只是來的太早了,我還想多玩幾年。到處和你遊山玩水,比如這次。」
沈來寶好奇道,「難道生了孩子就不可以玩了?」
花鈴微頓,「你還會帶我去玩麼?」
「當然會。」
「……哪裡都會?一如既往?」
「哪裡都會,一如既往。」
花鈴悶了許久的心,忽然好似敞開了門,春風入裡,展顏,「那就好。」
沈來寶苦笑,暗嘆自己果然是個直男,因為他真的一點也猜不到她似高興又似不高興,到底在想什麼,「想這麼多做什麼,而且……小花,我們就要有小小花了,你想一下,跟你一樣漂亮的小人兒跟在你背後喊你『娘』,多萌。」
「萌?」
「可愛,俏皮。」
花鈴稍稍想了想,想到身後有個小糰子跟著她,漂亮又機靈,喊她「娘親」,喊他「爹」,不知為何,單是這樣一想,心就撲通撲通跳了起來。
好像確實很好……
花鈴緩緩伸手摸在肚子上,還是平的,可是她的小小花在裡面,很快就要長大。從襁褓嬰兒,變成小人兒。
她驀地笑笑,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