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說,片刻之前,第五根凶簡,的確離他們遲尺之遙,而亞鳳不動聲色的,就在他們眼皮底下,一招捨車保帥,把凶簡送出去了。
這種感覺,真像獵物到了嘴裡,反打碎了牙齒逃之夭夭,那一地狼藉,也只能混血吞了。
曹嚴華著急:「我們現在趕緊回村子,去找青山。」
亞鳳不屑地冷笑。
羅韌心中嘆息,既然是「逃」,青山是絕不可能再回到村子裡去的,這一趟功敗垂成,雖然自己也有點意興闌珊,但看到炎紅砂她們垂頭喪氣的,羅韌還是把話頭往好的地方引:「沒關係,逃的了一時,逃的了一世,收掉這根,遲早的事。」
說這話時,他注意到,亞鳳眸中的得意之色更濃了。
羅韌心裡一沉。
亞鳳既然有這樣的表現,那就說明,她心裡,實在是很有把握的,極有可能埋有後招。
不過,如果往好處想,她既然如此藏不住得意,也可能同樣經不住激將。
羅韌略一思忖,故意把話說的滿:「都已經收了四根了,七根過半,剩下的,也就是舉手之勞。」
果然,亞鳳連連冷笑:「舉手之勞?那四根都不知道你們守不守得住呢。」
羅韌笑笑:「守得住,安安分分,早被抽了活筋,再也掀不起浪。」
亞鳳終於忍不住:「你以為你們真的困住了?這世上,能困住凶簡的只有鳳凰鸞扣……不管你們現在使的什麼法子,都脫不了七七之數。」
羅韌問的平靜:「什麼是七七之數?」
亞鳳得意:「告訴你們也無妨,關於凶簡,很多秘密都跟七有關。有七則滿。我知道你們現在困住凶簡,是用鳳凰血圍。簡單的說,你們收了一根凶簡,用鳳凰血圍困住,你以為能管用多久?」
她詭異的笑,聲音低下來,像是耳語:「七七之數,最多四十九天。四十九天之後,鳳凰血圍立崩,而且……再也不管用了。」
羅韌笑笑:「是麼?可是我記得,好像從第一根凶簡到現在,早就過了四十九天了。」
「那是因為,你們後來又收了第二根,只要在四十九天內,收伏了新的凶簡,七七之數就由最新的那根重新開始計數,懂了嗎?」
原來是這個原因,羅韌沒有說話,但心裡隱隱有種感覺:亞鳳說的是真的。
回想起來,鳳凰血圍的顏色的確是隨著時日的逝去而變淡的,當時他們也曾擔心會不會失去功用——好在誤打誤撞,雖然對期限完全不知情,在鳳凰鸞扣給出的那些提示下,他們每次還都算是盡快的,把新的凶簡收回來了。
細細計算,確實沒有哪次間隔是超過了四十九天的。
第五根凶簡還沒有收伏,那麼這一次的七七之數,應該從在南田收伏了第四根算起:這樣一想,陡然覺得時間也並不寬裕了。
難怪他說「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的時候,亞鳳表現的那麼得意:他們哪有一世那麼長的時間!
亞鳳陰陽怪氣:「而且,就算真的收滿七根,沒有鳳凰鸞扣,還是白搭。現在你們還剩下多久?青山用不著再去攻擊你們,他只要躲起來,捱過這些日子,用不了多久,那四根就會重新入世——每一根的眼睛,可都是盯著你們的。」
說到這時,哈哈大笑,暢快到無以復加。
羅韌面色一沉,上前一步,一把扣住亞鳳咽喉:「青山去哪了?」
亞鳳還在笑,面目因為喉嚨的箝制而扭曲:「我怎麼會知道。但青山懂的,他一定會藏個穩妥的地方。」
山路上,隱隱可以看見曹金花下來的身影,羅韌撤了手,臉色陰沉,木代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低聲說了句:「我們先去和一萬三匯合再說吧。」
***
四個人,押一個亞鳳,反而是被押的人趾高氣揚,炎紅砂憋屈的很,只能在亞鳳身上找補,凶巴巴呵斥她,一會嫌她快,一會嫌她慢,不高興了還狠推上幾下,很有點惡差人的風範。
幸好這一路沒什麼村民進出,不然看到新娘子忽然落到這步田地,多少又會起糾紛。
羅韌總覺得事情還有什麼不對的地方,步子自然慢下來,木代停下來等他,待他到跟前的時候,伸手挽住他胳膊,問他:「想什麼呢?」
「覺不覺得有點奇怪,亞鳳撞了青山,凶簡就轉移到青山身上了。」
確實也是,從之前幾次來看,凶簡的附身是需要時間的,就拿羅韌叔叔羅文淼來說,疑似的潛伏期,至少有一到兩年。
木代想了想:「也許凶簡越來越厲害了。」
也許吧,但厲害到這種程度,總覺得有點匪夷所思。而且,如果真的轉換如此容易,為什麼不轉到在場的其他人身上呢,比如曹金花。
羅韌沉吟:「也許……是青山不大一樣。」
正想著,那頭炎紅砂忽然想起了什麼,招呼曹嚴華幫自己押住亞鳳,一路小跑著奔到羅韌跟前。
「差點忘了正事了。」她氣喘吁吁掏出手機,點出照片放大了給木代和羅韌看,「我參加婚禮,曹家村有個儀式,拜牌位,你們知道牌位上什麼字嗎,甲骨文!」
羅韌心頭一凜,同一時間,木代脫口說了句:「青銅腰牌!」
炎紅砂驚訝:「你也知道?」
木代簡單的把自己和羅韌在洞裡的發現說了,看圖片上,木質的牌位裡嵌著的,正是一塊「土」的青銅腰牌。
羅韌覺得,自己好像離真相近了。
先前的猜想沒錯,曹家村極有可能由那個逃出地洞的凶簡追隨者始建,也許,這個村子,有道血脈,自彼時至此刻,從未斷絕。
亞鳳選中了青山,青山會不會恰好就是……那個人的後代?
***
因為亞鳳受傷的關係,不好帶她爬山路,幾個人沿路道往停車處走,走了約莫兩三個小時,遠遠看到羅韌的車,炎紅砂心裡高興,緊走幾步向著駕駛室揮手,揮著揮著,忽然心頭咯噔一聲,趕緊朝車子跑過去。
到近前時停下。
沒看錯,車裡沒人。
她慌慌地繞著車子轉了一圈:也沒在車後。
羅韌走到車前,伸手去拉車門:車門沒鎖,鑰匙還插著。
炎紅砂著急:「說好了他在車裡等的啊,是不是上廁所去了……」
忍不住衝到邊上的林子口,林子不大,密密的,雨點都被高處的葉片篩成了雨絲,炎紅砂衝著林子喊了兩聲,沒回應。
一萬三呢?會不會出事了?能出什麼事呢?
炎紅砂茫然而又懊惱。
羅韌打開車門,把亞鳳關進去,示意幾個人聚攏過來,先問一萬三的情況,炎紅砂賭咒發誓說自己走的時候都正常,一萬三也說了,哪都不去,會在車裡安穩等著。
羅韌想了想說:「可能是出事了,先別慌,先把眼下的事理清楚了,一件接著一件來。」
他把自己對青山的猜測說了。
曹嚴華有點難以置信:「小羅哥,不是我偏袒自家兄弟,我和青山,算是光屁股玩到大的,那時候,他真的是個正常人,那小子,嘴裡藏不住秘密的,真的!」
要說青山是什麼懷揣大任的神秘後人,曹嚴華是一萬個不相信。
他強調:「從小玩到大,真的,好的穿一條褲子。」
羅韌示意了一下車內:「不知道該怎麼撬開亞鳳的嘴,這麼久以來,難得遇到一個對凶簡有瞭解的,不過,也看出來她油鹽不進,嚴刑拷打估計都沒用。」
話題又轉回青山:「如果他並沒有繼承到什麼家族的秘密,亞鳳找到他,是為了什麼呢?他一定有不一樣的地方。」
炎紅砂說:「體質不一樣唄,不是撞了他一下就上身了嗎?以前那些人,比如你叔叔,對凶簡或多或少都有抵制,青山這樣的……」
她低聲嘀咕:「像是跟凶簡配套生產的,凶簡的周邊。」
曹嚴華聽不懂:「啥叫周邊啊?」
炎紅砂白了他一眼:「不是說了嗎,配套生產的啊……」
羅韌腦子裡有什麼念頭,飛快的攪作一團,他努力想把意識清晰出來。
體質不一樣——血緣——基因……
最初的最初,追隨凶簡的那些人,是因為什麼而被篩選?能力?衷心?盲從?還是出自最本源的……天賦異稟?
羅韌的目光忽然落到曹嚴華身上。
曹嚴華被他看的不自在,忸忸怩怩:「小羅哥,你……看我幹嘛啊?」
「亞鳳對你沒有下狠手,但對我、木代還有一萬三,完全沒有留情面。為什麼?」
曹嚴華也想不通:「為……為什麼?因為我是青山的表哥?」
羅韌說了句:「或許,你的體質,也很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