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性情衝動,加上傅家鎮從來沒有「好男不跟女鬥」的風俗,傅聚穎跟那個女生說打就打起來了,在此之前,傅聚穎一直自我感覺良好,武館的師父也常表揚他,他總以為同齡人裡他是最厲害的,但今天一個外村的女生就讓他吃了大虧,那個女生腿法了得,他的掌法在她面前討不到好處,還被連打了好幾下。
「阿柳,你又胡鬧了!」一個大一點兒的女生跑過來衝著那個女生喊道,然後給他們幾個道歉,拉過那個女生,繼續念道,「你再這樣,我告訴嬸嬸去,看她以後還讓不讓你出來。」
那個叫做阿柳的女生立刻蔫了:「就你愛打小報告。」倒也沒再說什麼,跟著走了。
傅聚穎哇哇大叫:「誰讓你走了,還沒分出勝負呢!」人走了,他怎麼反敗為勝?在女生前落了下風,他心裡難受得很。
「想贏我,早幾百年呢你。」阿柳遠遠地撂下一句。
傅靖以點點頭:「那丫頭是沒禮貌了點,但話還說得不錯。」
傅聚穎的憤怒立刻轉移了,無波翻了個白眼,得,又來了,一天不吵個幾回就不是他們兩個了。
喝酒席回來,傅聚穎記著那個沒分勝負的敗局,痛改前非,不僅武館的練功很上心,就連每天早上傅清庭對他的各種訓練也毫無抱怨,傅清庭自然欣喜,也有針對地加強了他的訓練,無波和傅靖以還是練著基本功。無波還好,傅靖以就不怎麼把練功的事放在心上,純粹是他爺爺每天把他送過來,他就過來,沒想過哪天要成為武林高手,所以除了早上這段時間,其餘時間都沒正兒八經練過,不是睡覺就是看書櫃上的書。
無波有時候也會翻翻那些書,但很多字都看不懂,所以她不懂傅靖以究竟在看什麼,問了好幾次,傅靖以煩了才說是他爺爺要他跟著學醫,學醫當然要會認這些花花草草。
無波心裡登時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她慢慢地翻著書,心裡怪怪的。
後來傅靖以的媽媽就端了兩碗紅豆湯圓進來,一碗給無波,一碗給傅靖以,無波乖乖地端來喝了,傅靖以沒胃口,還是被他媽媽好聲勸著只喝了小半碗,他媽媽還是很高興地把碗端了下去。
傅靖以的這個媽媽,好像叫傅成芳,無波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吃了好大一驚,因為她根本不是那次無波看到的那個媽媽,傅靖以對這個媽媽的態度也跟之前差了十萬八千里,常常不搭理她,有時候還會對她發火,可她一直都笑瞇瞇,一點兒也不生氣。
傅靖以怎麼會有兩個媽媽呢?而且這個媽媽為什麼對傅靖以隱約帶著點討好的感覺?無波覺得奇怪,打量著傅靖以,傅靖以坐在船上,抿著嘴掃過來,無波就移開了視線,對著眼前的這個媽媽叫了聲「十七舅媽」。
無波偷偷地問了問,好像就只有她一個人見過傅靖以的那個漂亮媽媽,她又不敢跟傅靖以討論這個,只能將這個秘密壓在心底了。
「大表哥,你以後想做什麼?」
傅聚瀾聞言一愣,表情有些奇怪,然後看到無波有些悶悶的樣子,便問她怎麼這麼問。
「小表哥以後想做武林高手,傅靖以以後要當武醫,大表哥你呢?你以後想做什麼呢?」無波茫然地看過來,「我都不知道以後我要做什麼?這樣子是不是不對啊?」
傅聚瀾淡淡地笑了,看著無波的目光裡多了幾份柔軟:「那是你還小,沒找到喜歡做的事,以後你見得多了,就會找到喜歡的了。」
原來是要找喜歡做的事,無波想了想,說:「我喜歡爬樹呀,我喜歡騎自行車呀,我喜歡……做紅豆餅呀。」紅豆餅是元昔小姨帶回來給她的,她覺得很好吃,元昔小姨就教她做,她覺得挺好玩的。
「這些都是簡單的喜歡,」傅聚瀾又說,「以後你就找到真正喜歡的。」
無波懵懵懂懂,心底越發期盼長大的到來。
上了四年級後,傅清庭開始教導武器,武術器具種類繁多,每個人能力和喜好不同,選擇自然也不同,傅聚穎毫不猶豫就選了大刀,無波歪著小腦袋想了半天,選了木棍,傅靖以乾脆選都沒選——傅清庭也不敢讓他選,萬一一個不小心傷到自己了,那就慘了。
武館裡早就教過刀法入門了,傅聚穎耍得有模有樣,傅清庭任他耍,只給他加了抽刀、反撥的練習任務,讓他先練一周再說。
無波就苦了,她之前沒接觸過棍子,不知道怎麼舞,傅清庭手把手教她揮了幾天,她不是轉圈的時候打到自己,就是揮棍的時候沒握好打飛出去,好幾次都差點打到打拳的傅靖以。
「我不是故意的。」無波每次都很抱歉,
傅靖以忍了幾次,忍不下去了:「沒故意就這麼厲害了,真要故意我豈不是沒命了?」揮揮手,回家看書去了。
傅清庭又氣又惱,卻不能真找一個小孩子的麻煩,老八這個孫子,年紀比無波還小兩個月,聽說學習成績頂呱呱,就是嘴巴太毒了,經常一句話都能把人氣跳腳,老八攤上這個孫子,只能說當初眼光不好。
無波也很苦惱,棍子在外公手上就跟到了少林武僧那樣好看,到了她手裡,最多能拿來打打蛇,震震鳥兒,連學孫悟空猴耍都學不了。傅聚穎也教過幾天,實在沒辦法,最後把傅聚瀾搬出來了。
傅聚瀾讓無波耍了幾遍,然後問:「無波,你是不是怕被棍子打到?」怕棍子的人,永遠打不好棍法。傅聚瀾試著開導無波,還借了不少關於少林寺武僧打棍的影片放給她看,想讓她多看多模仿,多點興趣,減少恐懼感,但大半個月過去了,收效甚微。
無波外公一點兒也不急,打定決心讓無波自己練好,他決不會勉強,傅聚瀾找不到原因,也只能讓無波自己摸索。
傅聚穎的刀法進展神速,很快就可以和傅清庭雙刀互博了,無波既羨慕又心急,傍晚放學了一個人在家使勁兒耍棍子,腦袋和手背不知道被不聽話的棍子打出了多少個小包,仍舊沒能順利把棍子打圈。
「傅靖以,我是不是很笨?」無波放在棍子,一臉沮喪地問著旁邊咬著梨翻著書的傅靖以。
傅靖以頭也沒抬:「會問這句話,說明你還不是太笨。」
誰都可以說她笨,就他不行,無波氣呼呼地瞪了傅靖以一眼,他連棍子都沒摸過呢,指不定連她都比不上呢。
傅靖以猜到無波心裡想什麼,把沒吃完的梨放書上一擱,走過來,拿果子的手往無波身上揩了揩,然後往無波跟前一攤開,說:「來吧。」
「來什麼?」無波不解地看著他。
「看你有多笨啊。」傅靖以說著,拿了無波的棍子放在手上掂了掂,然後雙手交替轉了起來,他第一次玩這個,自然玩不好,沒兩圈棍子就要脫落了,無波一看不好,立刻伸手撥回來,傅靖以手更快,一接過就繼續轉出去,無波急忙又去扶。這樣扶著護著轉了幾圈,傅靖以收回左手,單用右手為軸,讓無波在他手上轉著棍子,無波雙手並用,用力的轉著,棍子「呼呼」地打著圈,突然,傅靖以用左手把無波的雙手一壓,身子一轉,背靠著無波,右手將打圈的棍子打得穩穩的。
「幫手。」傅靖以突然說道,往右邊轉了半分,右手順勢一遞,無波自然而然伸出手去轉,但左手被傅靖以的左手拉著,只能用單手順著棍子的勢頭去翻,沒想到她手一沾到棍子,傅靖以馬上抽出手,棍子眼看就要打出去,無波哇哇大叫,慌忙飛快地轉著右手。
無波的叫聲越來越小,因為她發覺她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棍子是怎麼在她掌心裡翻了圈,壓在她手背上,然後想被磁鐵一般又飛回掌心裡,如是再三。
「傅靖以,你看!」無波驚喜地說著,眼睛因為激動亮閃閃的。
傅靖以沒說什麼,伸出手去接棍子,無波還有點不捨呢。
傅靖以轉了兩圈,不知道怎麼回事,在他頭上打了一下,然後就飛出去了。傅靖以氣得不行,「不玩了,」他狠狠在棍子上踩了兩腳,拿起沒吃完的梨繼續吃,繼續翻他的書,不管無波怎麼勸,都沒再加入。
無波有些失望,但剛才小小的成功的感覺她還記得,心裡湧起幾分興奮,自己拿著棍子又試著轉起來,一連成功了好幾次,雖然每次的時間都不是很長。
週末傅聚瀾回來的時候,無波已經能轉上五分鐘了,她看到傅聚瀾過來,立刻耍了一遍,然後滿臉期待地看著傅聚瀾。
傅聚瀾失笑,伸手捏了捏無波的臉蛋,表揚道:「做得不錯嘛,無波,不能驕傲哦。」
「嗯。」無波高興地又耍了一遍。
傅聚瀾自然要問起無波怎麼練起來的,無波老老實實地說了那天的事:「傅靖以要學,我幫他轉,他自己轉了兩圈,遞給我,我就能轉了。」
「這麼說,你們都能轉了?」
無波搖頭:「傅靖以他……應該還不能吧。」那天之後,傅靖以就真沒再摸過棍子了,不知道是沒興趣還是記得那天被打到腦袋的事。
傅聚瀾想了想,明白了無波之前為什麼打不好棍子的原因,她不是怕打到自己,而是害怕自己打不到打到別人,因為她從來沒成功過,不瞭解如何利用離心力和重力讓棍子一直轉,而傅靖以無意中讓她抓到了那種感覺,讓她知道應該往哪個方向努力,真是「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他往傅靖以那邊多看了幾眼。
「無波,你們四年級體育課是不是開始練武功了?」傅聚瀾問道。
「對呀,我們班的體育老師還是大表哥你以前的那個呢。」
這裡的課程跟外面的學校有些不同,四年級以後的年紀的體育課從一周兩節變成三節,一節普通體育課,兩節武術課,配合武館的授課程度設置課程內容,授課老師也是從正式體育大學畢業出來的武術老師,這意味著無波也可開始接受除了傅清庭以外的武術指導,開始了向其他同學的靠攏。
「我記得去年是去……過段時間,你們年級要去百鴿村打比賽,其他村的也會去,無波,到時候你也去。」
無波看著傅聚瀾少見的認真,下意識就答應了,回答完了才想起要問是什麼比賽。
傅聚瀾一笑:「當然是武術比賽了,還能是什麼?」
無波嘿嘿一笑:「不是還有什麼朗誦比賽,歌唱比賽嘛,二年級的時候我們班拿了全校合唱比賽的第一名呢。」
「這次是武術比賽。」傅聚瀾一腳踢在無波放在地上的棍子,棍子一頭飛起來,他一把抓住,漂漂亮亮地舞了一段,威猛利落,無波滿心崇拜,連連鼓掌叫好。
「大表哥,快教我快教我!」
傅聚瀾沒有回答她,反而說:「無波,比賽的事,要加油哦。」
無波一愣,什麼加油?
傅靖以從書中抬起眼睛瞄了幾眼,看到無波那愣愣的樣子,傅聚瀾又笑得那麼不懷好意,心中暗哼,江無波就是個笨蛋,被人賣了還不知道。
等武術課老師發通知說要在班上挑人去百鴿小學參加比賽時,無波才想明白大表哥說的加油是什麼意思,不僅是比賽要加油,更重要的是,挑人的時候也要加油表現,首先要能選上去參加比賽才行!無波頓時覺得壓力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