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家,傅清庭特意弄了一桌好菜犒勞無波,豐盛得讓無波心生內疚,她沒拿獎還吃這麼好,心裡不舒坦得很。傅清庭卻不這麼想,他覺得自己外孫女那叫一個寶貝,第一次上場不僅不膽怯,表現還可圈可點,哪個村的老大來看都挑不出什麼毛病,不輸他當年了,他臉上有光,心情高興,吃這一頓算什麼?
這邊無波就覺得奇怪了:「外公,你怎麼知道我跟傅亞喬比?」
傅清庭老臉一僵,面上微熱,支吾地說了個老師告訴他的借口,內心尷尬,他怎麼能告訴無波說他偷偷地跟著去比賽了呢。
無波頓時覺得元行老師很不好,竟然把她輸了的事這麼快就告訴外公,第二天回學校後立刻到傅元行跟前去抱怨。那借口本來就是傅清庭胡謅的,傅元行冤得很,又不能說長輩的不是,只能默默認了這個「惡名」,恰巧他剛好有事要問無波,馬上就忘記了那點委屈。
「無波,你是不是沒有進過武館?」
無波想了想,搖頭:「我和聚穎表哥進去過。」上次她還是在武館的倉庫摔到手的呢,打那以後,她就再也沒去過了。
「那你肯定沒在開館的時候進去過,對吧?」傅元行狡黠一笑,「想不想試一試?」
試一試?像小表哥那樣光明正大地進武館?無波飛快地搖頭,彷彿聽到了一件很可怕的事。
傅元行不解地問她為什麼不想。
「我不姓傅呀。」無波理所當然地說道,她還沒進練場呢,手就摔了一次,真要進到練場,那還不得整個人都摔了?
傅元行狠狠敲了她的腦袋一下,說:「誰說不姓傅就不能進去?」
無波揪著小臉捂著發痛的地方:「大家都這麼說啊……」事實上,誰也沒正兒八經地跟她說過這句話,她也沒問過為什麼,還很乖巧地遵循著,可現在老師竟然跟她說,她可以進武館,那可真奇怪呀。
「今天下了課先別回家,等我過來找你。」傅元行叮囑道,「千萬別給我溜了,不然我讓你一天都走梅花樁。」
好過分!無波憤憤地想著,終究沒膽不聽老師的話,放學後乖乖地坐在位置上等著,最後走的傅靖以一邊背著書包經過,掃了她一眼。無波以為他要說什麼,他卻什麼也沒說,直接走出了教室。
「喂!傅靖以。」無波還是忍不住開口了,抓著書包跑出去,一邊抱怨道,「真小氣啊你!」
究竟是誰比誰小氣啊?傅靖以瞪了她一眼,雖然沒說話,倒也沒繼續往前走。
無波一看立刻就高興了,走過去拉著他的袖子,抑制不住心裡的激動及忐忑,跟他說了等會兒要跟老師去武館的事。「你說,我們老師有那麼厲害嗎?可以帶外人進武館,他不怕違反你們傅家的祖訓呀?」
「你們」兩個字傅靖以聽得特別刺耳,他哼了一聲,說:「帶外人進武館就違反了祖訓?祖訓上有這條嗎?傅家的祖訓你一個姓江的倒清楚得很。」
又來了!無波臉一垮,瞪過去,傅靖以嘴一撇,轉過臉不看她,無波立刻伸手去擰他的臉,一邊說道:「再這樣,看以後誰理你」。
「要你雞婆。」傅靖以依舊嘴硬。
無波又捏住他另一邊臉,雙手齊下,輕輕拉開,瞇著眼睛威脅道:「傅靖以,嘴巴太毒,小心以後臉就會變成這樣哦。」
兩個人正你一句我一句,傅元行就過來了,一看就樂了:小鬼!這不是和好了?虧得他們班班主任整天在辦公室裡頭疼著怎麼才能讓兩個人和好,不然傅靖以在班裡就變成孤立小孩了。說來也奇怪,這傅靖以小小年紀就有一副臭脾氣,有時候連老師都幾乎忍受不了,偏偏江無波就能和他處得好好的,哪怕是像現在這樣弄手去捏他的臉,也沒見兩個人發生什麼衝突,看起來反而很和睦,這兩個人實在是投緣吧。
傅元行說了兩句,轉頭就走,無波自然要跟上去,可她心裡仍然有顧慮,牽著傅靖以的手硬是不放開,死活將傅靖以拉著一起去。
「放手!」
「不放,反正你也很久沒去過武館了,一起去嘛。」無波難得地厚起臉皮,任傅靖以怎麼說怎麼掙扎就是不放手。
最後傅靖以斜了她一眼,說:「跟你去也可以,不過先說好了,到時候你可別連累我。」
無波不幹了:「我怎麼連累你了!」
「你不是去踢館的嗎?」傅靖以嘴一撇,「就你那點皮毛,還不死定了?到時候你千萬別跟別人說我和你是一夥的……」
無波默默地瞪著他,想著要不要再狠狠地捏他兩下。
結果竟然被傅靖以說對了!傅元行帶無波進到武館,當著所有人的面跟傅明睿說了來意:他想讓無波挑戰一下四五六三個年級的弟子
無波驚訝地看著傅靖以,傅靖以還了她一個得意的表情,無波這才意識到緊張,她可沒跟多少人比試過呢,怎麼能去挑戰別人呢?更何況是四五六三個年級那麼多人,老師是不是在夢遊啊?
也不知道傅元行是怎麼說的,傅明睿和幾個武術老師商量了幾句,就點頭同意了,然後讓教小學班的老師準備,那個老師便手讓他的弟子看過來。
無波覺得心都差點蹦出來了,手心也隱隱冒了冷汗,然後手上一緊,她看過去,傅靖以翻了個白眼,說:「你緊張個什麼勁,沒看到你家小表哥對你使眼色呢。」她趕緊看過去,嘿,那個探出腦袋對著這邊擠眉弄眼的,不正是傅聚穎嘛,她一樂,緊張就減了不少。
「最好你上去就認輸,」傅靖以又繼續說道,「這裡都是都是汗臭味兒,我可不願在這兒多待。」
又沒人讓他多待,無波嘀咕了一句,忘了人家是被她強硬拖過來的。
「我才不會輸呢,你慢慢等吧。」
無波說了一句,看到傅元行對她招手,吸了一口氣,勇敢地走過去了,什麼緊張什麼顧慮她都不記得了,滿腦子就想著讓傅靖以多吸吸汗味,指不定能變得不那麼陰陽怪氣。
武館給無波安排了三個人,分別是四、五、六年級,大家都是一個村的,爬牆頭打鳥蛋什麼的,都一起幹過,這會兒正兒八經地面對面站著,感覺不真實,不知道是誰先笑出來了,大夥兒都跟著笑出來了。
第一個對手是大胖,他嚷嚷道:「無波,等會兒被壓扁了,可別怪哥啊。」
無波支起小牙笑著:「那也要看你有沒這個本事壓到我呀。」
氣氛一下子就變輕鬆了,幾個大人相互看著,都微微頷首,孩子就是孩子,再大的事都沒玩心重要。
到最後,無波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比試還是在玩,大家都沒出全力,都是專挑彼此的弱點猛打,她把大胖引得滿場氣喘吁吁地跑,她被六年級的小和扣著腦袋怎麼頂也頂不過,旁邊看熱鬧的更是一個比一個笑得大聲。
「怎麼樣?」回去的路上無波挺起小胸膛看著傅靖以,「我連累你了嗎?」
「哼,這年頭,踢館的都變成逗樂的了,你可真忙活。」傅靖以回了一句。
無波作勢就要捏他,傅靖以伸手拉下她的手拽著不放,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地,就不是不肯鬆手。
傅元行見狀清清嗓子,說:「無波,今天感覺怎麼樣?」
「嗯,很好玩。」無波轉過臉,不吝嗇地給了一個大大的笑臉。
「那……以後要不要天天都去玩?」傅元行慢慢地說道。
無波和傅靖以都愣住了,他們雖然是孩子,但也不小了,該知道的都知道了,傅元行這句話意味著什麼,他們怎麼可能不明白?
這是重要的事,無波當然要回去問過外公,傅元行正是考慮到這一點才要送無波回家。
傅清庭聽了傅元行的來意,並沒有表現出多大的高興,相反還有幾分不痛快,在他眼裡,不管事實是什麼,無波是村裡最聰明最有天賦的孩子,傅元行的提議雖然能讓無波以另外一種方式進武館,可也讓無波在武館裡低了別人一等:別人都是去學武的,無波卻是去陪別人練打的,武館裡刻著祖訓,就限定了無波只有陪打的份兒。憑什麼他好端端的孫女要給別人當陪練的?又不是古代的書僮,他寧可自己教,也不願意讓無波去看人臉色。
「有些人是跟常人不一樣的。」傅元行低低地說著,眼神在無波身上溜了一陣,「您也看過無波去比賽的樣子吧?那孩子上了場,一認真了,可就是另外一個人了。雖說陪練不好聽,可最後誰陪誰練,那還不是看個人努力?」
傅清庭想了想,心動了幾分。
傅元行趁熱打鐵繼續說:「您不是想讓別人知道咱們無波的厲害嘛?除了這個,還有更合適的機會嗎?」
不去賣東西真浪費了這個人,傅靖以看著傅元行,撇撇嘴。
傅清庭心裡有了決定,可面上還是要問問無波想不想去。
無波不知道怎麼說,她覺得去也可以,不去也可以,只是不想讓外公麻煩。
傅清庭的目光落在了無波旁邊的傅靖以身上:「靖以,你覺得怎麼樣?」
傅靖以沒想到會問到他,抬頭對上傅元行殷切的目光,又看看無波,想了想,說:「武館啊,還好吧,就是臭了點。」
「男子漢怕什麼臭?」傅清庭笑罵了一句,「去去去,你也跟著一快去,回頭我跟你爺爺說去。」
傅靖以臉就垮了,這跟他有什麼關係?無波捂著嘴,很不厚道地笑了。
傅聚穎晚上從武館回來,聽說無波以後每天都要到武館去「挑戰」後,興奮不已,拉著無波叮囑了一大堆,把武館裡面哪個師父最凶,哪個師父最和藹,哪個人最擅長什麼功夫,一一都跟無波說了,恨不得讓無波記住,第二天到無波家晨練完,更是喜滋滋地拉著無波往武館那邊去,無波不得不花很大的力氣才讓他明白,她早上不去武館,只是傍晚放學後才會去——這就是住校生和走讀生的差別呀。
週末傅聚瀾回來去武館,看到無波也在哪兒,愣了一下才過去跟無波打招呼。
「原來無波也進來了?」他微微一笑,「那以後阿穎就多一個伴了。」
無波靦腆地嘿嘿笑了笑:「是多了兩個伴啦。」傅靖以也一起來了。
傅聚穎看著來了幾天仍舊不情願的傅靖以,眼珠子滴溜溜轉了轉,對無波說:「無波,以後你就是我的小師妹哦,而你,傅靖以,你就是小師弟了,」頓了頓,盯著傅靖以,「師弟要聽師兄的話哦,不然……」
傅靖以翻了個白眼,他又不是第一天才來武館,他早就是小師弟了,又怎麼樣?
「小師弟?」無波慢慢地說著,然後「啊」地一聲,驚喜地看著傅聚瀾,「大表哥,那這樣,你豈不是我的大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