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心牆

  別看高中和初中僅是一字之差,兩者的差別還是很大的,拿學習來說,高中的知識面比起初中不僅寬廣了很多,更深入了不少,很多初中時代的佼佼者到了高中變得默默無聞,也有不少初中時表現一般的學生在高中大放異彩。

  無波分在了六班,第一節課是班會,班主任叫黃成良,是個帶金絲框眼鏡的中年男人,看來很嚴厲。黃成良簡單地說了幾句話,然後讓全班人進行自我介紹。

  無波上台後簡單地跟大家問了好,然後介紹自己叫什麼,來自哪裡,中規中矩。很巧的是黃成良曾經在傅家鎮高中教過書,對當地彪悍的風俗記憶深刻,他一聽無波是來自傅家鎮的,雖然是個外姓人,還是問了一句:「那你會不會武功?」

  無波遲疑了一下,緩緩地點了點頭,底下頓時一陣騷動。

  「會武功?真的假的?」一個男生大聲問道,「該不會是太極拳吧,那我爺爺奶奶都會呢。」周圍一陣偷笑,無波有些羞惱,埋怨地往黃成良那裡看了一眼。

  黃成良擺擺手,解釋道:「你們是不知道,傅家鎮的本地人,就是姓傅的,每個人都會武功,貨真價實的武功,可不是公園老太太晨練那種,人家那都是高手中的高手,當年我在傅家鎮教書時,當老師的基本上不敢批評學生,更不要說打罵了,你們知道為什麼嗎?太危險了,萬一學生有意見隨便揮個手,我們就要進醫院躺幾天了。」

  「哇!」同學們一陣嘩然,吹牛的吧?

  無波更加鬱悶了,這解釋還不如不解釋呢,說得好像他們傅家鎮的人都很粗暴似的,可實際上傅家鎮的孩子進武館的第一天學的就是「尊師重道」四個字,老師在他們眼中等同於父母,怎麼可能會發生打罵老師的情況呢?

  「我開個玩笑,大家別當真,」黃成良哈哈一笑,「反正大家知道我們班上有個很厲害的同學就好了,運動會不用愁了。」

  無波默默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剛坐下,前後左右都紛紛湊過來問她:「江無波,你真的會武功啊?」

  「什麼時候露兩手給我們看看?」

  「是啊是啊,我還沒見過真正的武功呢。」

  無波張張嘴,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們的話,反倒是黃成良給她解了圍,他說:「你們別亂打主意了,想要看眼界得跟江無波回傅家鎮去才行,他們在外面可不會隨便展露武功,知道這叫什麼不?」

  底下一個男立刻回答:「真人不露相唄。」

  「錯,這叫道不輕傳,你們吶,不知道的還多著呢,打起精神來學習吧。」

  與其說「道不輕傳」,不如說「道不外傳」,無波進武館練功也有四五年了,傅元行對她可以說是盡心盡力,卻不能說毫不保留,最關鍵的那部分不是無波能學的,因為她不姓傅,這是誰也無法改變的事實。無波並不覺得委屈或不公,相反,她覺得很感激,覺得很幸運,她已經得到了很多很多,因而更加珍惜現在所擁有的。

  傅聚穎上了高中後就不讓無波再喊他小表哥了,至少在學校不能這麼喊,怪羞人的,無波便改口叫他的名字。他剛好就在隔壁的七班,課間經常過來找無波,這個時期的人都特別敏感,好幾次傅聚穎過來時她都察覺到旁邊好幾個同學的目光很奇怪。

  無波跟傅聚穎說了,傅聚穎表情有些尷尬,他倒是知道,因為宿舍有兩個人交了女朋友,他卻不好跟無波解釋,便說:「可能是嫉妒咱倆感情好吧,管他們那麼多,還是說正事要緊,現在課好多,都沒時間練功了。」

  提起這個,無波也深有同感,高中不比初中,每天安排的課程比較多,早上六點多就起來做操,晚上快十點才下晚自習,空閒的時間比較少,還要除去吃飯洗澡洗衣服的時間,余給練功的時間少得可憐,可練功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三天不練,手腳就硬了,她可不想放棄這麼多年的堅持。

  「以後提前一個小時起床來練吧,到操場後面的那塊空地去。」傅聚穎提議道。

  「晚上下了晚自習也練半個個小時吧,」無波補充,「不過這樣的話又要再洗一次澡,有點麻煩……要不,下午放學我們先練半個小時再去吃飯,晚上再洗澡?」

  兩人商量好時間,第二天就開始執行,沒兩天無波就遇到了麻煩:不管她多小心,早上起床時還是帶出一點聲響,同一宿舍的人被吵到了,直接告到班主任那裡去了。

  無波挺無奈的,她動作已經盡量地輕了,總不能讓她一點動靜都沒有吧。

  傅聚穎就沒這個煩惱,他怎麼折騰宿舍那幫傢伙依舊睡得跟豬一般,他看著無波苦惱的樣子,不由道:「你們女的就是麻煩,這點小事也要去告狀,小心眼。」

  「話不能這麼說,」無波倒是挺體諒的,「睡覺很重要,覺都睡不好,白天就沒精神學習了。」

  黃成良沒跟她說是誰覺得吵了,無波沒辦法跟對方道歉,才開始了兩天的晨練被迫中止了。

  不知道是不是多心了,無波總覺得宿舍的其他人對她的態度有些奇怪,她問同桌陳玉婷知不知道怎麼回事,陳玉婷支吾了半天,才告訴她說宿舍的某些人看不慣她的作風。

  「哈?看不慣我的作風?」無波滿頭霧水,「什麼作風?」

  陳玉婷低下頭在草稿本上寫了「傅聚穎」三個字,然後放在手邊。

  無波瞄了一眼,越發不解:「這跟他有什麼關係?」

  「你還不明白啊?」陳玉婷受不了地瞪了她一眼,說,「人家看不慣你們兩個這麼招搖嗎,我說你們兩個就不能低調點嗎?不怕被老師抓住嗎?」

  無波覺得陳玉婷說的話每個字她都懂,可連在一起的意思她完全沒明白,隱約覺得陳玉婷的意思跟她的意思不在一個層面上。

  「你是說……因為我跟傅聚穎走得太近了,影響不好,是這個意思吧。」

  「豈止不好啊,簡直太壞了,低調,懂不?你想啊,如果你們被老師發現了,老師順便查一下其他人,其他人豈不是也暴露了?」

  無波想了好半天才理解陳玉婷的「明示」,她大喊冤枉:「我去!這都什麼呀,傅聚穎是我表哥啊!我們怎麼可能是那種關係!」

  「表哥?」陳玉婷傻了,不會吧?「親表哥?」

  「不算親表哥,可是比親表哥還親。」無波鄭重其事道。

  陳玉婷默默地閉了嘴,這還真是……好冤哦。

  下了課傅聚穎從六班經過,大老遠跟無波揮揮手,無波有氣無力地惶晃了晃手,這事太丟臉了,她都不知道要怎麼跟傅聚穎說。

  「你確定你們不是親上加親的那種表哥表妹?」陳玉婷忽然說了一句。

  無波仰天長歎,無力地趴在桌上,哀怨道:「你饒了我吧……」

  從那以後,無波不顧傅聚穎的要求,恢復了「小表哥」的稱呼,叫得那個響亮,恨不得讓全校師生都知道他們倆是表親的關係。為此,傅聚穎還被那幫舍友取笑了,他氣得三天都沒理無波。

  無波上了高中後最期待週末雙休了,因為可以回家,週五中午她就收拾好了東西,下午放學馬上就出去坐車回家,回到家外公都會做了好吃的等著她。

  遇到下雨天就不好受了,等車變得很麻煩,有一次要等很久才等到車,回到家就很晚了,飯菜都涼了。等她洗了澡,換了衣服出來,外公就對她說:「下雨天就不要回來了,去你媽那邊轉轉吧。」

  無波正在擦頭髮的動作頓了一下,半晌才嗯了一聲。她不是沒考慮過這個問題,可她連媽媽住的地方都沒去過呢,她現在有了陰影,不想再貿貿然過去了,省得兩相尷尬。

  傅清庭一看就知道無波心裡怎麼想的,他內心歎息,以前是無波想見明心,明心下派外地不方便,見不到面,現在明心調回市裡了,無波也在市裡上學,兩人反而不肯想見,這算什麼破事?要怎麼樣才能打破這個僵局呢?他想著「一人計短,三人計長」,就去找傅清序商量,剛好傅清棟來找傅明睿有事。

  「要不,讓阿瀾去勸勸無波?」傅清序只想到了這個辦法,無波肯聽傅聚瀾的話,傅聚瀾去做這個思想工作是最好的人選了。

  傅明睿直接就否定了這個法子,傅元行才警告過傅聚瀾少管無波的事呢,又是讓他知道了,豈不是要找阿瀾的麻煩?這件事他沒跟老爺子說過,不得不找了理由:「阿瀾這段時間忙著呢,估計找不到時間回來。」

  「要不明睿你去找明心談談?」傅清序又建議道,「當初明心拜託你把無波帶回來,這會兒你去勸她,她肯定會聽進去的。」

  傅明睿只得應下來,答應這兩天就抽時間去市裡。

  傅清棟因為不明白傅明心母女倆的心牆,不好發表意見,他很喜歡無波,回到家還惦記著這件事,不時發出長吁短歎。

  傅靖以看了他幾眼,開口道:「你想說什麼直說唄,裝什麼裝。」

  傅清棟立刻就不歎氣了,想傅靖以打聽那對母女發生了什麼事。

  傅靖以想到無波那一天的失意,沒說話,他不願意無波把他的事到處說,推己及人,他自然也不會跟別人說無波的秘密,想了一會兒才說:「想改善她們母女的關係,那還不好辦?讓江無波外公出馬就行了。」

  「老四要是有法子,他今天就不會去找老大商量了。」

  「商量個屁!」傅靖以不屑道,「他直接搬到市裡去跟女兒住,不就什麼事都結了?」

  傅清棟恍然大悟,就是啊,傅清庭住到傅明心那裡,無波還能不見外公?她要見外公,不就只能去見傅明心了?這麼算下來,這母女倆的倔脾氣都是隨了傅清庭的,要不是老頭子當初反對得厲害,還有今天什麼事?

  這麼一想,傅清棟又想到了一個問題:「無波外公那脾氣,肯嗎?」

  傅靖以哼了一聲,是面子重要,還是外孫女重要,他就不相信傅清庭想不明白,不過就是缺個冠冕堂皇的借口罷了,那還不容易,他就說:「那你可以說你在市裡挺孤單的,讓他過去做個伴。」

  「我?」傅清棟指著自己,這跟他有什麼關係?

  傅靖以奇怪地看了一眼:「我去市裡上學,我媽也回市裡跟我爸團聚了,你留這裡幹嘛?」

  傅清棟一愣,心裡頓時漫過一陣暖流,這小子!不枉他這麼多年的疼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