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波乖乖請了假研究錄像,說實話,看這玩意就跟聽外公說她小時總喜歡跟小表哥一起洗澡的糗事一樣,感覺挺為難的,可她一想到傅明儉的黑臉,心裡又挺怵的,只好來來回回反反覆覆地把錄像看了一遍又一遍。起初,她並沒有看出什麼來,不管是與小表哥的比試還是傅元行的指導拳,她仍舊覺得當時的動作是最好的選擇,沒有比之更好的了。
無波覺得自己陷入了一個僵局,始終出不來,她努力平息騷亂的心情,試圖理清思路,既然不懂原因為何,那就從結果開始推起。
首先,傅明儉讓她看錄像,說明錄像裡肯定有他想要說明的東西,而錄像裡面全是她比試的過程,綜合昨晚他對她回答的不滿意來看,他針對的不是她失敗的結果,而是其他的東西,究竟是什麼東西呢?
其次,要評判的一件事的好壞必須要有參考標準,兩組比試中可以拿來當參考的就只有傅元行的動作了,傅元行的招式她從小看到現在,可以說極為熟悉,整個村裡就數她和傅元行餵招最多了,她閉著眼睛都可以想得出傅元行的行招風格,傅明儉讓她看錄像,難道是要她對比自己和傅元行之間的不同嗎?
最後,這錄像顯然是傅靖以錄下的,他這個人不會把錄像機這麼重的東西隨身帶著,這次錄像肯定是早有預謀的,她很自然地想到是傅明儉讓傅靖以這麼做的,傅明儉這麼做的目的又是什麼呢?僅僅是讓她從錄像裡看出什麼嗎?她有一種預感,事情不會這麼簡單的。
經過一番思考,無波覺得自己似乎抓到了什麼線索,她全身心投入到錄像裡,一遍一遍不厭煩地將錄像來回地研究,最後還把錄像放慢了四倍來看。她做了一種假設,假設正在和傅聚穎比試的人是傅元行,比試的走向會是怎麼樣的呢?面對傅聚穎的重拳,傅元行要怎麼化解呢?再看到自己與傅元行的比試時,她同樣做了假設,如果傅元行自己跟自己打,他會怎麼出手呢?
她又做了另一番的假設,如果跟自己打的不是傅聚穎兩人,而是自己本人,她又該怎麼化解自己的招式呢?
她總覺得心中的怪異感越來越強烈,她把熟知的人全部都代入了一遍,就連傅靖以也不放過,最後定格在傅元行和傅明儉倆師兄弟身上。這兩個人據說是他們那一輩人的驕傲,可兩人的風格差太多了,傅明儉顯然是有效攻擊及必要防守的箇中高手,而傅元行則是傳統行法的好手大家,傅元行讓她向傅明儉好好學,而傅明儉則把傅元行當考校標準……
晚上傅明儉回來時,無波正托著腮趴在窗台上發呆呢,他順手一拍過去,無波腦袋一偏躲過了。
「看明白沒?」
無波一頓,說:「好像,明白了點。」
傅明儉俯視著無波,沉聲道:「那你說說看,你明白了什麼?」
無波剛要開口,傅成芳走了進來,她一看兩人的架勢,趕緊過來拉開傅明儉的手,埋怨道:「都幾點了,還不趕緊洗手吃飯?無波,快點收拾一下,去吃飯,別跟你伯伯人來瘋。」
按照正常的輩分來說,無波應該喊傅明儉叫舅舅的,可傅明儉一直在市裡工作,很少古平村,無波一直沒把他和舅舅兩個字掛上鉤,第一次喊他的時候就喊了伯伯,傅明儉也沒糾正她,她就一直這麼喊了,以致於傅成芳不得不讓無波改叫伯母,不然一個伯伯,一個舅媽,很奇怪。
傅成芳發話了,傅明儉也不好再追問,默默地出去了,傅成芳笑著對無波說:「趕緊地,去洗手。」
無波鬆了一口氣,傅明儉給她的壓力太大了,雖說如此,她有時候挺羨慕傅靖以的,她就沒嘗試過被爸爸劈頭大罵一頓的感覺,她想著
無波回想起剛才傅明儉追問她的樣子,這感覺跟父親的感覺差不多吧?她偷偷地想像了一下下,有些小高興,傅明儉的黑臉忽然就沒那麼難以直視了。
抱著這樣的想法,無波的晚飯吃得很歡,這讓傅成芳心情很好,她本來就喜歡無波,這會兒看到無波對自己做的飯菜這麼捧場,心裡的喜歡更多了幾分,不斷地給無波夾菜,生怕無波沒吃飽。
傅明儉看著不舒服,傅靖以在家時全家都關注著傅靖以,傅靖以去學校了又多了個江無波,他才是在外面拚命工作養家餬口的那個人,他才是需要噓長問暖的那個人好不好?一家之主受這種冷待,他怎麼看怎麼眼紅,小樣,叫你蹦躂,等會兒非要嚇嚇你。
抱著這種小心思,吃完飯後,傅明儉的臉馬上板起來,這臉色要讓局裡的那些個下屬看到,非個個掉起小膽,戰戰兢兢,生怕犯錯被捉了,要是他在吆喝一聲,有人的腿脖子就該打哆嗦了,他早就知道無波有點怕他了,拿這種臉色來嚇嚇她,正合適不過。
「你,說說,今天都看出什麼感想了?」他沉聲道,厲目狠狠地盯著無波看。
無波的大眼睛眨了眨,馬上搬了張椅子放到傅明儉面前,傅明儉面帶疑色地坐下,無波又馬上翻出據傅靖以說是上好的茶葉出來泡了一杯端過來,然後坐在傅明儉旁邊一臉笑瞇瞇地看著。
指望這點小巴結就能得到他的好臉色?傅明儉暗哼了一聲,小姑娘你的想法太膚淺了,他放下杯子,再次質問道:「看了一整天,猴子都能看明白了!你究竟明白沒?」他這話幾乎是低吼出來的,膽小的人肯定要嚇一跳了,可這小姑娘眼睛頓時一亮,笑得更加邪乎了,他心裡泛起嘀咕,這又是什麼招數?他覺得自己似乎做錯了什麼。
無波笑意更加盎然了,就是這種感覺呀,書上說「父愛如山」就是這種氣場吧,不管你有什麼理由,總之先訓斥你一頓,然後再跟你講道理,對不對?無波暗自腦補著,笑著點了點頭,說:「看明白了。」
「明白什麼?」
「我老想著快點贏,反而贏不了。」
傅明儉沉默了,這種答案雖然還切不中要害,也算在答題範圍內了,想明白了,慢慢教總會擰回來的,他想了想問道:「你那麼高興做什麼?」
無波趕緊拍拍自己的臉:「我高興了嗎?沒有哇……」
傅明儉再次沉默了,沒有?小嘴角不要太得意哦,當他老眼昏花了嗎?
「你這段時間先別練功了,休息一陣子,等哪天你覺得你可以了,再練回來吧。」
「哦……」無波拖著聲音回答,表情有些沮喪。
傅明儉越發覺得莫名其妙:「有問題?」
「沒有沒有!」無波趕緊搖頭,馬上站起來給他開門,又將茶杯給他端到客廳去。
傅明儉看了又看,覺得無波今晚的表現,似乎有那麼一點……狗腿。
是的,狗腿。這是無波從小到大表現親熱的唯一一種方式,傅清庭、傅聚穎、傅聚瀾……以及後來的傅元行、傅柳昔等,都是被她的狗腿攻陷的。這一招百發百中,無往不利,這是她的真情流露,一點兒也不矯情,若傅靖以或傅聚穎在這裡,一眼就能看出無波的心思。
「爸爸也是警察,跟傅伯伯應該差不多吧。」無波在心裡偷偷地想著。
既然不練武了,那就不用翻牆出來了,無波便回宿舍住,住了兩個晚上,她深感不適應,她下了晚自習就要睡覺,可室友們卻沒那麼早睡,有的人打電話,有的人玩手機,有的人看書,練武後她睡覺都很警醒,一點小動靜都能讓她醒來,這下子可遭罪了,特別是玩手機滴滴滴的聲音差點讓她心律不齊,熬了兩個晚上,她又翻牆出去了。
結果傅靖以又請假回來了,無波啞口無言,她想不佩服這傢伙都不行,估計他們班的班主任被他弄得頭都大了吧。
「這次你又找了什麼借口?」
傅靖以聳聳肩:「我身體不好是事實,不用找借口。」
無波鄙視道:「那你乾脆別上學得了。」
「我倒想,可惜我還沒成年……」傅靖以一臉遺憾,他轉眼看著無波,指著床說道,「床是我的!」
「知道了。」無波小聲嘀咕,然後想起一件事來,「你們學校運動會開了沒?我們就在這週四週五哦,你要不要來看看?」
「不看。」傅靖以不怎麼感興趣,有這時間,他還不如去市裡的圍棋社逛逛呢,運動會什麼的,從小學一年級開始就有了,有什麼好看的?
無波一腳踢在他背上:「我報名了50米和三級跳遠,你要來給我加油。」
傅靖以用手上的書拍開無波的腳,一邊說道:「加油,我百分百精神支持你。」
「來吧來吧,到時候校門會開放,你可以來我們學校看看。」
傅靖以瞟了她一眼,翻了一頁書,想了想,問道:「說吧,你想要什麼?」
「傅靖以,你怎麼那麼厲害?」無波激動地拍拍傅靖以的肩膀,「你帶上錄像機,幫我錄下來嘛,我想讓外公也看看……」
「不去。」
「幫幫忙吧,求求你。」
「不吃你這套。」
「荷葉雞……」
「……考慮考慮。」
無波聞音知雅意,馬上討好地給傅靖以捶肩膀,狗腿道:「哎呀,上次你教我那套按穴減壓的手法,外公覺得很好哦,怎麼樣,你要不要也體會體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