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個賣木雕的,怎麼會這個?你們找專人大師去吧。」哪知大叔壓根不理會,涼涼拋下一句,再次低頭雕刻自己手中的玩意兒。
無波鬱悶了,不帶這樣吊人胃口的,她無奈地看向傅靖以,對他使使眼色,讓他想想辦法。
傅靖以沒吭聲,說實話,因為從小去算命都沒什麼好結果,加上他本人學醫,講究科學理性,所以他對命理這些玄之又玄的東西並不相信,甚至有些厭惡,可這大叔的眼力不僅讓他有了希冀,更多了幾分好奇,究竟是怎麼看出來的?
無波使勁瞪了傅靖以半天也沒見他有什麼動靜,心裡著急了,直接對那個攤主說道:「大叔,等你給說道說道唄,我們多買你幾個掛件怎麼樣?你放心,我們帶錢了。」
大叔眼皮兒都沒抬一下,接話道:「你就是把我這攤東西都買完,我也不說不出什麼來。」
「你……」無波徹底無語了,現在擺攤的大叔都這麼有個性麼?
傅靖以將攤主的態度看在眼裡,心裡有了計較,便拉了拉無波的袖子,說:「別人不說,我們就不要勉強了,你不是說要買個核桃回去給你外公麼,買了趕緊回去吧,一會兒沒車了。」
無波看看傅靖以,又看看攤主,有些失望,她是真的想讓攤主給傅靖以解一解的,反正現在都這樣了,死馬當活馬醫唄,沒準大叔還真有兩下子呢,可傅靖以本人都不想問了,她也不好再說什麼,嘟嘟囔囔地在那對核桃手鏈上挑選。
無波也看出來了,攤主賣的這些核桃都是自己手工雕刻出來的,跟別攤上的那些機器做出來的不一樣,多了幾分靈性,確實可以賣貴一點,可她還是覺得50塊有點貴,仍是有些猶豫,挑來挑去沒下定主意。
「送給你外公的,肯定要送好一點的,人家攤主不是說了麼,注入了念力,50塊很值得了,」傅靖以有些不耐煩了,直接上手幫她拿了一個,「就這個了,福如東海,壽比南山,簡單、大氣,回去送給你外公,再跟他說說念力的事,我估計他要樂上好幾天。」
無波飛了他一眼,撅嘴道:「哪有你這樣的,送就送了,還說這個?」
傅靖以曬然一笑:「那不是怕你外公把這心意當地攤上的小玩意兒來看了。」
無波一愣,她怎麼聽著這話這麼怪呢?這掛件就是在地攤上買的呀。
傅靖以可不管她的奇怪,直接拿了手鏈,催促無波給錢,然後將手鏈鄭重其事地放到無波手裡,吩咐道:「好好拿著,可別丟了,這可是獨此一家,別地兒可買不到。」
無波不由得在意起來,覺得手中的手鏈忽然變沉重了,感覺像是黃金做的一樣。
「我說,這位小哥,做人可不能這樣。」攤主大叔終於忍不住說話了,不是他不想和氣生財,實在是這小兄弟說的話太戳人心了,瞧瞧他都聽到了什麼?句句都是揶揄字字都是擠兌,當他之前說的話是胡謅呢。
「什麼意思?」傅靖以一臉奇怪地反問道。
無波也同樣奇怪地看回去。
「什麼意思?」攤主不高興道,「做人呢,要坦誠,有什麼不滿,攤開了直接說,別藏著掖著,暗地裡諷刺,你說了那麼半天,不就是不相信我說那麼一回事兒嘛,犯得著這麼拐彎抹角麼?你看人家小姑娘就沒聽明白。」
無波傻了,傅靖以剛才說的話有這個意思麼?她看向傅靖以,傅靖以挑著眉,嘴角含著笑呢,她一個機靈,這個笑容她太熟悉了,曾經的種種不好回憶浮現上來,脖子一涼,她縮了縮,默默地退了半步,沒說話。
「您眼光真厲害!」傅靖以笑瞇瞇道,「我呀,還真不相信這些事兒。」頓了頓,「你剛才說的那些話,也不需要大能耐才能說。」
攤主的臉立刻就漲紅了,似乎有些生氣了。
無波雖然不想惹傅靖以,可本著息事寧人的態度,她還是拉了拉傅靖以,讓他不要再說了,哪知攤主卻深呼吸了幾下,平下心來,笑著開口道:「小姑娘,你先別攔著,讓這個小哥把話說完。」
他不笑還好,一笑,無波更揪心了。
傅靖以彷彿沒把無波的擔心看在眼裡,解釋道:「既然你這麼堅持,那我就說一說吧。之前你對我們兩個人的面相做了些點評,先說她的,你說她『除了小時吃點苦,親緣有點薄,命很正,一生順遂』對吧,這話簡單,有點眼力的人都可以說出來,這丫頭長得那麼憨,一看就知道是個沒心眼,沒經過什麼苦難的,命能不正麼?可要是說全部都順遂那就太絕對了,皇帝的兒子還覺得自己被管著沒自由呢,誰還沒個苦惱什麼的?所以要說小時候吃點苦來壓一壓,這邊一聽,心想,可不是麼,小時候為了寫作業的事挨了多少大罵呀。至於親緣有點薄,呵,剛才你聽到了吧,我們說了買手鏈回去送給外公,為什麼送給外公不送給爺爺,也不送給外婆或者是奶奶?總有一個不在了吧?這不是親緣有點薄麼?就算沒說中,不是還有以後麼,反正老人們都要走的,以後可不就親緣薄了麼。你看,這話是不是很簡單,隨便哪個人都能說出來?」
這下子無波的表情只能用目瞪口呆來形容了,她發誓,剛才聽到大叔對她的評價時心裡想的絕對是「哇,怎麼那麼準,好神奇哦」,而不是現在的「不是吧,這個也太能掰了吧」。
「至於我的,就更簡答了。」傅靖以繼續說道,「你說的話,這丫頭沒反對,反而一臉認同,還特意追問我要戴什麼合適,這不是明擺著向你透露一個訊息,她很在意結果,為什麼在意呢?那多半就是我之前算過命,結果還不怎麼好,讓她很記掛,如此,你說的「戴什麼都沒用」就對了,因為我命不好。」
此時的無波已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她聽得暈乎乎地,再次產生「傅靖以跟她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的感慨,同時也再次對自己強調,以後不要得罪傅靖以。
無波本來以為傅靖以說完,攤主要辯解一番的,結果攤主卻哈哈一笑,然後邊搖頭邊歎氣道:「唉,真是後生可畏,沒想到小哥你年紀輕輕就這麼老練,我想不說聲佩服都難。」
無波驚訝極了,難道真讓傅靖以說中了?
傅靖以只是隨意點點頭,答道:「還好吧,命比不上別人,心眼倒比別人多了幾分。」
無波偷偷打量傅靖以,這是怎麼了?他今天好奇怪,平時肯定是懶得揭穿大叔的把戲,更不會像用這種自嘲的語氣來說自己的——她心一動,難道,這是連環計?對象是眼前的攤主大叔?
「東西也買了,廟也逛了,走吧。」傅靖以招呼了一聲,轉頭就走。
無波看了大叔一眼,默默地跟上去。
果然,沒走兩步,攤主大叔便叫住他們倆:「哎哎哎,別走啊,我話還沒說完呢。」
傅靖以和無波回頭,大叔說道:「難得遇到你們兩個有趣的小傢伙,也是一種緣分,我就幫一幫你們吧。」
無波默默地看著傅靖以,臉上明明白白寫著:我就知道會這樣。
傅靖以只是掃了她一眼,然後問道:「幫我們?您開玩笑呢?」
「別呀,我剛才說的話裡有一句可是真的,這些核桃裡可真的都有我爹注入的念力,我爹的本事比起我,那可不是一般兩般的厲害,他很久不出手給人解命了,這次看我面子,給你們一個方便吧。」
傅靖以沒說話,似乎在考慮著什麼,無波心想,裝什麼裝,心裡不知道多巴不得人家早點說這話呢,她乾脆幫忙回答:「真的呀,那得謝謝大叔你了,可是……需要多少辛苦費呀。」這些事她還是懂得的,沒道理讓人家白忙活吧。
「嘿,這個就不好說了,」攤主不好意思道,「要看我爹怎麼收了,心情好免費給你們解,心情不好,那就……哈哈。」
原來一家人都這麼有個性呀,無波心想。
隨後攤主讓旁邊的人幫忙看他的攤子,隨便收拾了東西,就帶著無比和傅靖以往山下走。
一路上,無波跟大叔相談融洽,得知大叔姓褚,很少見的姓,無波特有興趣地向原大叔打聽他們家祖上的來歷,這不打聽不要緊,一打聽嚇一跳,原來這褚家世代都從事命理研究,祖上出過好幾個命理大師,不過可惜的是,由於歷史環境、家族個人恩怨等原因,這傳家之道就只傳到了褚大叔父親這輩。
「多可惜呀。」無波一臉惋惜,將心比心地想,如果哪天傅家鎮的武藝失傳了,她肯定心疼得要命。
褚大叔倒是個看得開的,他沒天分,學來也只能誤人誤己,乾脆不學。他挺喜歡這個小姑娘,活潑開朗,惹人喜歡,至於旁邊的小哥,這方面就差了點,他便隱晦地提點了傅靖以幾句,什麼「肝氣瘀滯」「疏肝健脾」之類的,大意是讓傅靖以心思不要太重,放寬一點。
學醫的人被外行人這麼規勸,無波在一旁捂嘴偷笑,得到了傅靖以的一記白眼。
三人下了山,又走了幾分鐘,終於走到一個居民區,褚大叔帶著他們東拐西拐,走到了一個很普通的院子面前,說道:「這就是我家了。」拿了鑰匙開門,率先進去。
「喂,你真的是看出大叔的把戲還是蒙的呀。」無波小聲地問道。
「你說呢?」傅靖以哼了一聲,「你當誰都跟你一樣,就差沒把心思都寫在臉上?」
「我哪有?」無波嘟嘴不高興道,她這是以誠待人好不好。 傅靖以沒管她,輕輕吁了一口長氣,正正神色,抬腳邁進院子裡。
不知道怎麼地,無波看到他這樣,剛才對他那點不滿頓時煙消雲散,隱隱地多了幾分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