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無波問傅靖以對今天算命的感覺,「你信嗎?我總覺得怪怪的。」
「哪裡怪?」 無波有些氣憤道:「瞞著關鍵的東西不說,那個老爺爺肯定沒懷什麼好心!」
傅靖以啞然,難得見到她埋怨別人,看來她真的很想知道老褚隱去不說的那部分,這是人的天性,誰對自己的命運不好奇呢?可老褚都說了,她「一帆風順」,只要結局是好的,過程風大浪大有什麼關係?
無波心裡仍然很介意,嘴上嘀咕道:「指不定剛些話是胡謅的呢,不然,他怎麼沒給我們一點消災解難的提示呢?」
「咦?」傅靖以覷了她一眼,「你今天變聰明了不少嘛,居然能想到這一點,難得呀。」
無波頓時一哽,話都不想說了。
兩人吵著嘴皮子回到傅靖以家,發現傅明儉在家,傅明儉正閒著呢,看到無波便提出要考校她的武功,無波馬上苦惱了,大過年的,又加上準備滿節的表演,她沒怎麼把心思放在練功上,這會兒傅明儉突然提出來,她連臨時抱佛腳的時間都沒有,只能用哀怨的眼神向傅靖以求助。
傅靖以怎麼可能會幫她?傅明儉可不好糊弄,別救她不成還把自己搭進去,他頭一扭,假裝什麼也沒看到。
無波只能恨恨地跟上去,然後被傅明儉狠狠地收拾一番,最後一邊齜牙咧嘴地由傅靖以給她按摩淤青之處,一邊埋怨他沒有同情心,傅靖以任由她說,手下功夫暗暗加了把勁兒。
下午,傅明儉問他們要不要跟他去看部隊演習。
今年市裡被抽中配合省區聯合演習,具體地點就在這附近不遠,因為演習內容涉及如何應對兒童綁架,傅明儉覺得很有必要讓這兩個經常玩失蹤的小鬼增加這方面的知識,早上專門去領導家問了這個機會。本來還以為需要費一番功夫的,沒想到領導兩眼發光,立刻點頭同意,還巴不得他馬上把兩孩子帶過去。他納悶地問了一下緣由,才知道原來答應給他們當「肉票」的孩子回老家過年沒回來,周圍又沒有適齡的孩子,他正好撞槍口上了。
「意思是讓我們去演被綁架的孩子,配合演習?」無波好奇道,「沒什麼具體的要求?」
傅明儉點頭,看見無波一臉為難糾結,不解道:「你有什麼不明白的?」
「這個……」無波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說。
傅明儉正要追問,那邊傅靖以就說:「就演一般的小孩,被人綁架時只會哇哇大哭,手足無措,不會動手還擊的那種。」
無波恍然大悟:「那簡單,我應該沒問題的。」
傅明儉頓時不知如何接話了什麼叫「應該沒問題」?這種事還能有問題?
更無語的是,他那個經常把他氣得半死的兒子睜著黑亮的眼睛看著他,問:「那個,有沒有報酬的啊?」
傅明儉帶著兩孩子到演習聚集點時,十幾個方陣正原地待命呢,看到兩個精雕細琢的孩子,目光刷刷地飛了過來,讓傅靖以和無波經歷了一次「目光的洗禮」。
「喲,老傅,這就是你們家的孩子吧?長得真俊吶,一點兒也不像你。」不明真相的王軍志嚷嚷道。 此話一出,周圍立刻安靜了,傅明儉的領導老韓更是臉都漲紅了,這個王軍志真的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傅明儉有點尷尬,這兩人能像他才怪呢,他往傅靖以那邊瞄了一下,正對上傅靖以一臉的無辜和無波同情的目光,這種殺傷力……王軍志那嚷嚷根本就算不上什麼。
老韓可不想到手的鴨子飛了,趕緊將傅明儉三人叫到跟前,將任務安排仔細地跟他們解說一遍。
演習人員分成四方,紅方為部隊,藍方為地方警力,綠方為普通人員,黑方為犯罪分子。演習的過程總的說來很簡單,分三個場景,場景一是黑方偷逃入境,紅、藍雙方收到情報後對黑方進行監控並抓捕,場景二是黑方打劫某銀行,劫持人質與藍方抗衡,藍方聯合紅方解除劫持,抓捕黑方,場景三是某學校遭遇黑方襲擊,黑方將綠方綁架後,主張訴求,紅、藍雙方聯合解救人質,解除危機。
傅靖以和無波要擔任的就是場景三中被黑方綁架的學生,任務超簡單,聽黑方的要求準沒錯,該哭的時候哭,該跑的時候跑,沒什麼技術含量。
「你們聽明白了嗎?」老韓和聲細語,極力表現出自己和藹的一面,「有什麼不懂的,說出來,伯伯解釋給你們聽。」
無波笑著搖搖頭:「沒有沒有,都明白的。」
老韓又慈祥地看向傅靖以,傅靖以想了想,正想開口,傅明儉一看,生怕他又說出什麼氣死人不償命的話來,趕緊截過話說道:「這麼容易的事一聽就明白了,再說了,還有無波呢,不懂就跟著做。」
傅靖以似笑非笑地看著傅明儉警惕的樣子,倒沒說什麼,傅明儉鬆了一口氣,又有些氣惱傅靖以的那個表情,瞪了傅靖以一眼。
傅靖以無辜極了,無波偷笑,低聲問他:「剛才你想說什麼?」
「我想說,任務這麼簡單,派我們兩個上場太大材小用了,想問我們可不可以自主發揮一下。」
無語聽了,默默地往傅明儉那邊看去,暗道伯伯幹得好!
各方工作安排都佈置好後,演習正式開始。
無波和傅靖以去到指定的教室等候被綁架,等待的時間總是有些無聊,兩人聊天打發時間。
「今年你收了多少紅包呀?」無波問道,「我記得去年你有好幾千呢。」
「今年還不是一樣。」傅靖以對這個話題沒興趣,正想換個話題,腦袋裡閃過一個念頭,便不動聲色地反問道,「那你呢,收了多少?」
「挺多的,呵呵,」無波笑咪咪道,舉著手一個一個數給他看,「外公給了100,媽媽給了100,你爸給了300,明睿舅舅給了100,元行老師給了100,大表哥給了200,元森舅舅給了100。」
順利扯出自己的話題,傅靖以嘴角一勾,問道:「真奇怪,你大表哥不是還在上學嗎?他自己都要問家裡給錢,怎麼會給你紅包,還給那麼多?」
無波一愣,顯然之前沒考慮過這個問題,她想了想才說:「是哦,好奇怪,從小時候開始,大表哥經常給小表哥和我買東西,以前都是小玩意就不說了,現在都是些貴重的費錢的,上次野營也是他出錢,他哪來那麼多錢?」她可不認為是明睿舅舅給大表哥的,因為同樣是兒子,小表哥手頭遠沒有這麼寬裕。
「自己掙的唄。」傅靖以說道,「怎麼?你以為學生就沒本事掙錢?你大表哥主意正著呢,鎮上幾家網吧可都是他投資的。」
「你怎麼知道?不是元森舅舅的嗎?」無波詫異道。 傅靖以翻個白眼:「你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一種東西叫營業許可證麼?」
無波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真是的,有誰那麼無聊,上網還去看網吧的營業許可證?」
總不能說他暗地關注傅聚瀾的舉動吧?傅靖以便說:「我這是遵紀守法的好公民表現,懂嗎?我估計你大表哥還有別的投資……」他朝無波笑了笑,道,「你去問問你大表哥,看他有什麼好的投資路子介紹介紹,反正我那些壓歲錢存著也是存著。」
無波白了他一眼,沒好氣道:「你真當我是傻瓜呢,你那些錢你不是拿去買股票了麼?」
傅靖以這下子驚訝了:「你怎麼知道的?」
「我猜的。」無波得意洋洋道,終於讓她在他面前神氣了一回,「我用電腦時,看到那個瀏覽器的歷史記錄了,厲害吧。」
「這也值得你得意?」傅靖以一句話就打消了無波的竊喜,是呀,這有什麼了不起的?她真的是被他打擊太多了才這麼迫切地想掰回一局。
「其實你也不瞭解你的大表哥嘛。」傅靖以又說道。
無波心裡怪怪的,猶豫地問道:「傅靖以,說真的,你和大表哥究竟——」怎麼回事?兩個人明明是同門師兄弟,又是同族堂兄弟,為什麼這兩個人之間總是縈繞著一股疏離冷淡的感覺呢?
這個問題無波不是第一次問傅靖以了,傅靖以總是推說性格不和,她不信會有那麼簡單,卻未曾問過傅聚瀾,心底裡多少覺得不妥,大表哥為人溫和,待人有禮,就算是那些名聲不怎麼好的人都能得到他親切的問候,可他對傅靖以就是差了那麼一點兒,別問她怎麼看出來的,她就是看出來了。
傅靖以這次沒回答,以前只是覺得傅聚瀾不喜歡他,以為是自己性格不討好的緣故,現在多了那個猜測,一切都不一樣了:假如他原本該是個短命鬼,活不到現在這個年紀,傅聚瀾又因為某種原因知道這件事,不希望親人跟他過於親近——很合乎情理不是麼?許多以前覺得怪異的事情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釋,為什麼那個人能討好村裡的每一個人,為什麼那個人要竭力打開傅家鎮的封閉,為什麼那個人在長輩面前始終能保持理直氣壯,為什麼那個人處理特定人員關係時態度如此堅持……這些話叫他怎麼跟無波說呢,乾脆就保持沉默吧。
「你——」無波意識到傅靖以與大表哥之間或許有什麼誤會,她想開口勸和,卻無從開口,一時陷入了苦惱之中。
傅靖以低頭看看時間,任務時間差不多到了,正想提醒無波,看到門外晃過幾個身影,出於某種惡作劇的心思便隱下不說。
無波滿腹心思,抬頭看到傅靖以饒有興致地看著自己,有些奇怪,問他怎麼回事,傅靖以笑瞇瞇地搖頭,她不明所以,正要發問,就機敏地聽到背後傳來窸窣的響聲,她精神一凜,偷襲?她一瞬間閃過這個念頭,習武的本能讓她毫不猶豫地行動:側身彎下,單手撐地,打出一個側空翻,隨即一個掃堂腿,直接將來人絆倒,欺身上前,果斷凌厲地用雙膝卡住對方的腰身,雙手正好握住對方的武器——黑漆漆地槍口正對著她呢,而身下那個人正一臉震驚地看著她。
「別、別亂動——」那個人語氣裡帶著一絲慌張和幾分茫然。
「嘿嘿,我們不亂動,不亂動。」傅靖以帶著笑意的話從背後傳過來,無波才意識到自己幹了什麼好事:他們明明是來當肉票的呀,肉票怎麼能那麼勇猛彪悍呢?她訕訕地放開那人,躲到傅靖以身後去,實在是太丟臉了。
不光擔任黑方的這些人員,就連指揮部的領導為之色變,不說別的,單看無波這一反應速度,那絕對是一等一的。
老韓不免往傅明儉那邊多看了幾眼,心想,這江無波沒有姓傅都這麼厲害了,那傅靖以豈不是更厲害?傅家鎮果然臥虎藏龍,深不可測。
傅明儉猜得出頂頭上司的想法,沒有解釋,任由這誤會繼續美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