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怎麼會給自己打電話?難道是因為那件事要找自己算賬?
傅靖以滿腹思緒地開口道:「你找我什麼事?」
再次出乎他的意料,傅聚瀾並不是為了那件事來的,而是問了一件風牛馬不相及的事:「無波有沒有跟你說過以後要當警察的事?」
「說倒是沒說過。」傅靖以按下所有的猜測,平靜道,「但是她有這個想法不奇怪。」
「那你覺得她這個想法有多堅定?」傅聚瀾又問道。
這個問題很有意思,有多堅定?意味著他想改變無波的想法,卻不想傷害無波的感情,看來這個人也知道自己之前的做法不妥了吧,傅靖以本來想調侃兩句,可又想到傅聚瀾不會平白無故問他,肯定是涉及到無波的重大事情,便坦白道:「現在最多只算一種理想,但是有人反對的話,那就會變得很堅定了。」
傅聚瀾沉默了片刻,猶豫道:「你有沒有見過一個人,或者聽過他的名字——他叫陳方同,是無波爸爸生前的同事。」
ok,原來還牽扯到陳方同,所以上輩子究竟發生過什麼?
「見過,他家之前跟我們家是一個小區。」傅靖以不想多說無波與陳方同的事,這不是他該說的,便直接說了結論,「不過事情都解決了,陳方同被調走了。」
「見過!」傅聚瀾似乎很是吃驚,甚至可以稱得上是震驚,「那、那無波知道她爸的事了嗎?」
「知道。」傅靖以不想再被傅聚瀾牽著話題走,乾脆道,「是因為陳方同貪功冒進才間接導致她爸爸的死,這些我們都知道了,所以呢,你究竟想說什麼?」
傅聚瀾許久不說話,半晌才道:「無波現在對我有些牴觸,所以我的建議對她可能沒什麼用,所以我希望你能幫我勸勸她,打消掉她當警察的志願,我是有理由的,現在沒辦法跟你詳細地說,但這件事真的很重要,關乎她一生的命運,我不希望她日後一直活在自責之中……」
當警察會自責,還會自責一輩子……
傅靖以馬上就想到東歸山那個老相師對無波的點評,他說無波將來會犯人命,難道是這個原因?
假如那個老頭說的是真的,無波失手殺了人,那按照無波的個性,是很難放下這個心結的,很有可能像傅聚瀾說的那樣,一輩子活在自責當中。
本來嘛,他就覺得奇怪,只要口味不是特別奇怪的,江無波這個人對異性來說,簡直就是大殺器,要樣貌有樣貌,要懂事有懂事,要孝順有孝順,要腦袋有腦袋,要天真有天真,要活潑有活潑,要撒嬌有撒嬌,至於身材什麼的,看樣子以後再差也不會差到哪裡,傅聚瀾沒理由會那麼嫌棄啊?
現在就說得通了,發生了這種事的江無波肯定性格大變,變得很不可理喻,或者是有什麼後遺症,讓傅聚瀾很難以忍受,或者傅聚瀾出於關愛,娶了江無波也不一定,然後在傅家鎮的柴米油鹽中消耗掉所有的浪漫,變成了一對怨侶,相互折磨著。
撇開那些偏見,傅靖以覺得傅聚瀾其實是個很有責任感的人,所以為了避免日後相互傷害,所以傅聚瀾才會千方百計將無波推出去。
只是,這會不會太搞笑了點?傅靖以對傅聚瀾的做法不以為然,前世是前世,現在是現在,既然有著一輩子的經驗,還愁沒本事把日子過好?這不是因噎廢食麼?
反正他是不能理解傅聚瀾的做法。
傅聚瀾正後悔自己為什麼要多嘴說最後那句話,重生是他心底最大的秘密,他必須謹慎地保守這個秘密,誰也不能透露,他並不知道傅靖以僅憑著隻字片語和一個老相師的話將他的底子推測得七七八八。
他正愁著怎麼打消無波的念頭呢,他一定要阻止這件事,不能讓無波再重蹈覆轍,或許,這就是他重來的使命。
改變無波的命運,也就能改變他的命運,他就不用日日守在村裡那個破舊的武館裡,日日等著太陽西沉,等待枯燥的日子翻開舊頁,日復一日地蹉跎著。
他厭倦了古鎮一成不見的舊顏色,不希望自己以及後代的人生都被圈在這個巴掌大的地方,所以,他必須要阻止。
無波不知道自己的命運正被人惦記著,這會兒她正瞪大眼睛地看著傅明儉手中的略帶陳舊書籍。
「這是什麼?武功秘籍嗎?」她熱切地看著傅明儉。
傅明儉似乎看到了一隻緊盯著肉骨頭的大狗,不由失笑:「沒有秘籍那麼高級,是我們傅家掌法不對外公佈的高級招數。」
「掌法?」無波確認道,大表哥參加武術比賽時用的就是她沒見識過得掌法,很厲害!她要學!
「掌法是最基礎的,其他的都是由掌法演化而來的,你只要學好了掌法就可以了。」傅明儉說著將書籍遞給無波,讓無波先看熟。
無波恭恭敬敬地接過,好像捧的是傳國玉璽一樣貴重,還激動得念了一句:「祖宗在上,我會認真地看的。」
傅明儉臉抽了抽,他就當什麼都沒有聽見吧。
高級就是高級,跟普通教學的相比,完全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上,無波看得如癡如醉,恨不得馬上將這本書直接印到腦海裡,馬上演練一次。
高級的招數並不多,更強調靈活運用,所以傅明儉打算讓無波自己學習後,再安排一些對抗賽給她。
「宗師不是教出來的,你明白嗎?」傅明儉教導無波道,「書本上的東西都是死的,活用就是你目前最大的挑戰。」
「我明白,」自從確定師徒關係後,無波對傅明儉也逐漸放開來了,不像以前那麼拘謹,「就跟張三豐教張無忌的那樣,要把招式全忘了,就是真正學會了,對嗎?」
傅明儉一怔,問:「哪看來的?」
「電影啊。」無波解釋道,「李連傑演的張無忌,當時情況緊急,張三豐又受傷了,張無忌武功又不夠,所以張三豐就緊接教張無忌功夫,張無忌學了,張三豐問他還記得多少,張無忌一開始說全部都記得,張三豐再讓他學,又問他,張無忌說忘記一半了,張三豐說不夠,還讓他學,最後張無忌就說全部都忘記了,張三豐就讓他上去退敵,然後張無忌就贏了。」
傅明儉沉默片刻,最後說道:「以後少給我看這些亂七八糟的電影。」
「哦。」無波嘟嘟嘴,不痛不快地答應了。
傅明儉忽然很懷念之前他說什麼無波馬上就會去做的日子。
無波拜師後的第一個對手,傅明儉和傅元行經過商量和挑選後,直接拜託了武協常任成員最年輕的那位,百鴿村的傅容暉。
傅容暉今年二十五歲,突破五年,跟無波處於同一個階段,但又比無波多了很多對抗經驗,更難得的是,傅容暉個性溫和,他的氣與勁都屬於引導型的,很適合帶一下無波。
對於這個拜託,傅容暉很樂意,因為到了他這個階段,很少能酣暢淋漓地比一場了,所以他總是不斷地尋覓著對手,他聽過無波的事,對這個年紀輕輕就突破的小姑娘很好奇。
無波很禮貌地跟對方問了好,結果傅容暉臉紅地點了點頭,連話都沒說。
無波滿頭黑線,這麼靦腆的大哥哥,讓人怎麼下得去手啊?
傅明儉看了傅元行一眼,說:「這就是你說的溫和?我看是溫和過頭了吧。」
傅元行咳了咳,解釋道:「動手後就會好的,我保證。」
果然,兩人交手後,傅容暉的氣質一下子變了,一反先前的靦腆羞澀,出手果斷,連招順暢,切、斷、抓、拖、拽,點點到位,面面周到。
無波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對手,大家的招式都差不多,實力看起來也差不多,可對方就像一塊奇怪的海綿,自己怎麼努力,都只能逼得對方比自己多那麼一點點,而不管自己出多少力氣,對方總是能不聲不響地吸收化解掉。
她有很強的感覺自己會贏,卻怎麼樣也達到不了,這種感覺太奇怪了,就像在棉花堆上跑步一樣,軟綿綿的,滿身的氣力沒法施展。
怎麼會這樣?
無波下意識地往旁邊的兩位師父看去,結果兩位師父一個正襟危坐,一個翹著二郎腿一邊喝茶一邊聊天呢,沒空理會她求救的小眼神。
她只能努力平息下自己急躁的心情,集中精神,睜大眼睛觀察傅容暉的動作。
不得不說,傅元行選擇傅容暉真的是沒選錯人,他的一招一式都有跡可循,就跟教科書教出來的標準學生一樣,你出一,他必定會出二,你回以三,他必定會接上四,就是這麼標準,可奇怪的就是,無波明明預測到了傅容暉下一招會出的招式,可就是不能化解,因為你只要做出反應,他就會有回招,可偏偏傅家功夫是沒有絕招的。
無波感覺自己要被傅容暉用招式套死了,她一定要截取一次先機,重新掌握自己的節奏。
「你猜她要怎麼突破?」傅元行小聲地問道。
傅明儉搖頭:「現在她還沒定型,什麼都有可能,猜不出來。」
「最近她沒跟什麼人比,我猜她或許會出八卦掌。」傅元行大膽猜測道,「畢竟再用傅家掌法,就要被傅容暉套過去了。」
話音剛落,無波就動了,不是八卦掌,而是——傅家棍法。
她以掌為鏈,以臂為棍,左右閃挪,用出人意料地方式打開了局面。
「雙節棍。」傅明儉沉吟片刻,「你教過她雙節棍嗎?」
傅元行回憶著,搖頭:「就講過一兩次,你知道雙節棍這玩意兒玩不好傷人傷己,館裡都不怎麼教的,沒道理啊。」
在無波的記憶中,傅聚瀾第一次在她心裡樹立武功很厲害的形象,用的就是雙節棍,為此,無波還沉迷過一段時間,而傅靖以後來還送了一套雙節棍給她。
時移勢遷,今天,她手裡沒有雙節棍,卻依舊武出不輸於當日傅聚瀾的風采。
長大後我就成了你,這句話放在無波這裡,就變成了,長大後,她就成了她眼中的傅聚瀾。